陌少嘴里满是血腥,可又如何敌得过深衣心中的苦。
这个时间,未必太巧。
陌少失踪之前从未离开莫府,如何受训?
深衣心中酸楚,不再去看,擎了灯又去洞壁边上的几个大箱子里面翻找。
舌尖进去绞住了他的舌,蛮力地吮过了,又发横一咬,见他眉头陡然蹙起,漆黑眼眸中泛起一层潮湿雾气,方松了口。
他孤独地坐在那幽暗清冷的阴影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出来。
而陌少又怎么会觉得她错呢?不过是抿了唇,放松了身体任她抱着,沉沉地又昏迷了过去。
她本能地伸出舌去舔舐他唇上被她咬出来的血,却在他紧咬的牙关处受到了阻碍。
陌少十二年前失踪。
那陌上春是凤还楼的自养杀手,所有自养杀手需在凤还楼中训练四年以上,方可出道。
陌少七年前回到靖国府。
陌少见她迟迟不作答,面上仅有一丝希冀之色也如流星隐入沉沉黑夜。
之前听他和监兵的对话,似乎他曾沦为凤还楼的杀手。
诸兵丁齐刷刷道:“是!”
陌少的嘴角似乎翘了翘,“……是……为我?”
深衣一惊,方领悟过来那具尸身还在床上。她之前翻动“陌少”的尸身时,注意到尸体是被绳子挂在了床板上,所以他们掉下来时,尸体并未掉下来。
孤寂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一道莹绿冷光,将这暗室幽幽地照亮了。
他应该是常在其中练功罢……
却又有人问道:“仇大人,此事是否应该报由国公知晓?”
虽然看不见,她却知道那一口口吐出来的都是淤血。
她只觉得心中一片漆黑,像夜航之船,看不到星月和灯塔火光。她只能迷惘地衔住陌少的唇,好像这碰触能够给她方向似的。
是她给了他希望,可是现在又无情地掐灭了他的希望。
可现在没有了。
深衣却没有挣扎,她知道是陌少的手。她拿自己温热的手覆了上去,那手颤了颤,虚软地垂在了她两手手心里。
“叫你再说这种混账话!”
无论如何,她心中的良人,一下子成了凤还楼的杀手,她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
可这时深衣竟没有原本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是排山倒海倾泻而来的恐惧。
从今日起,靖国府的大少爷莫陌永远地死了。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深衣唬得不知所措,只能一下一下抚着他清瘦见骨的后背,感觉到他颤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
他说不出声音,深衣辨出他的唇形和细弱的唇间气流,抹了把泪,伸腿踹了脚监兵,恨声道:“难道是为了这死老头?”
她不想露出软弱,死死地咬了唇不哭出声。
偌大的空荡荡的房间,一丝的阳光也照不进去。
仇平道:“也罢,此事我当先传报老太君知晓。——传令下去,今日在场知情之人,切勿把此事声张出去。若是让衙门知晓,给我府安上个与江湖人士勾结的罪名,没人担当得起!”
陌少颈上,一向用头发遮着的,也有刺青。
他一直刻意隐瞒,急着让自己走,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经的身份。
陌上春十二年前出道。
凤还楼的杀手……手下都有多少鲜血?身上有多少肮脏不堪的往事?永远背负骂名和仇恨,她一介小小身躯,是否承担得起?
监兵死了,那陌少呢?深衣还要再摸,忽听见头顶上传来杂乱纷沓的脚步声和嘈杂人声,原来是京军上了湖心苑,闯进了房间。
深衣恍然大悟。
而他的真身,恐怕正在这床底下的密室里。
深衣壮了壮胆,摸索着把手探到了监兵的鼻下,才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她不敢用力去抱,只是紧紧依偎着他的后背,仿佛只有感受到那贴身的一团热气,她才能稍稍心安,却又无比恐惧那热气不知何时就会散了去,独独留给她一片永远的冰冷。
“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莫陌这个人了。这个婚约……真的不作数……”
然而监兵却没有动弹。
他是在问她是否介意他曾做过凤还楼的杀手罢?
箱子中大多是书,无非医药、数术、天文地理、兵器舰船制造等各类典籍。翻到最后一个箱子,才全是各类外伤药物,还有一大包似是干草之类的东西。深衣无暇细看,拿了药去给陌少处理伤口。
从心底弥漫而上的失落感觉浪潮一般汹涌激荡着,而她听见他在耳边用微弱的声气说道:
猛地心如刀割。
“禀大人,苑中有打斗痕迹和血迹,所有房间均已经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人。那人武艺极高,恐怕刺杀陌少后已经逃脱了。”
陌少重伤在身,哪里有力气阻拦她?他甚至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唯独能咬了牙,不令她胡来。
他放开她了。
深衣身上却有与生俱来的野性,右手探上来狠一捏他的腮角,迫得他张开了嘴。
深衣忽的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深衣点亮了灯,只见陌少面如金纸,嘴角鲜血刺目,软软地靠在壁上。他勉力睁开眼,张嘴无声道:
“灯……”
深衣喜极,拉起他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眼角余光却瞟到监兵半露出来的背。
他给了她自由了。
深衣怔愣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深衣蓦地紧张起来,循着血气胡乱伸手去摸,手下果然触到一个身体。然而那皮肤粗糙油腻,却是监兵的。深衣想到方才监兵的穷凶极恶,倏地把手收了回来。
陌少双眉轻轻舒展开来,眸中有了些亮色:“我……不会死……”
总之她是不会错的。
他原本,就是想这样彻底地消失在世间,远离庙堂之高、作别江湖之远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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