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身狗血

是城隍庙街上很小的一个门脸儿，饶是她眼力劲儿好，方瞅见了那夹在各色楼牌匾额中不起眼儿的四个字儿。

    那人慌忙解释：“姑奶奶，我真没想杀你。见你从当铺出来，身上应该有些银钱。我看姑奶奶是个弱弱的小姑娘，就想着吓你一吓，没想到姑奶奶这么厉害……”

    那人虽武功极高，但看他上索的动作，轻功远不及她。重重包围之下，他插翅也难逃。

    同是闯府人，相煎何太急？

    那个鬼面人被她压在身下，大半个身子都泡在的水里，绿莹莹的光芒从他衣中透出，漫散入整个水面，冷森森的阴气极重，整个躯体仿佛一具浮尸。

    鬼脸人竟被她扑倒。“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席卷而来，将两人推进湖水，沙砾如暴雨倾盆。

    深衣郁闷至极，叫道：“别关，我要当东西！”

    初春之夜，一刹海中尚有薄冰未化尽，冷得彻骨，瞬间让被震得晕晕乎乎的深衣清醒过来。

    “有人闯阵！”

    劈柴？打死她也不信。

    暮色沉沉。

    深衣眼疾手快，一根手指顶住铁板：“这信能当出钱来吗？”

    “妈吔——”

    那人跪倒在地，死了老娘一样眼泪哗哗的，脱了外衫将一堆铁屑包起来，哭道：“刀啊、刀……你死得好惨……”

    城隍庙街上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无。

    阴风呜呜地吹，一刹海上似有百鬼夜哭。

    不长眼睛啊？！

    那人心疼地大叫起来，眼鼻嘴都皱在了一起，方才胳膊脱臼，也没见他这么难过。

    那人噗通跪地：“姑奶奶慈悲！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心中飞快地比较了下哪里更安全，她握紧匕首，飞身向鬼脸人扑去。

    不勒个是吧？！

    “听你口音是个番人，谅你也不知道。当年我大天朝女帝一统南北之后，反贼奸细仍是层出不穷，太子爷几番遇刺。后来太子爷登基，右相韩奉又拥兵造反。这下真惹恼了皇帝，一怒之下，颁布禁武令，天下矿脉，全数收归内库管理，民间不得擅铸兵刃。武林门派所用的刀剑、平民百姓用的菜刀砍刀，都需要向官府申请报备，镌刻真实姓名，否则一律没收。这样一把刀，黑市上可以卖到二十两银子哪！”

    她发誓回琉球后一定要胖揍三哥。

    走了两步，一柄大刀倏然迎头砍来！

    她现在身无分文，早知道，就戴那一粒千金的珰珠坠子了！不然何至于丢了钱袋子，就沦落到这等地步？

    一声怪叫，深衣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人不愿恋战，虚晃一招，一肘击得深衣喉中腥甜，倒退三步，又踩中一个机关！

    八字胡一把拉住深衣狂跑，“小姑奶奶，好女不和狗斗，人家驱邪呢！”

    深衣看那刀，不过是把普通的朴刀，无甚奇处。

    深衣哪能瞧不出这人看上了她削铁如泥的宝贝匕首？不过她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样油嘴滑舌的人，她没兴趣纠缠。

    “混饭吃就杀人？”

    深衣这般想着，一阵风似的出了靖国府。

    深衣纳闷无比。前些日子她初入京城，这城隍庙街可是热闹得紧。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晚上更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何曾像现在这般萧条？

    深衣顿时失语。

    男子不言，拉下铁板封上小口。

    血！

    “小人哪儿敢呀！只是这刀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可金贵呢，我还指着它回家劈柴……”

    “别啊！”

    那人遇上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油头粉面，两撇八字小胡，一脸精明狡狯。

    “呀！——”

    “有人闯阵！”

    有拿刀来碰瓷的吗？

    那人抬头，一脸泪正义地指责：“你难道不知道禁武令吗！你难道不知道在天朝这样的一把刀多珍贵吗！你身为习武之人，难道不知道要爱惜兵器吗！”

    一群恶狗放了出来，狼奔豕突。

    诸事不顺啊真是……

    “有人闯阵！”

    男子取了信，一阵窸窣轻响之后，道：“有些东西准备不易，约莫需要一个时辰。姑娘不妨吃顿晚饭再来。”

    这人轻浮得很，拿着刀，必然恶习难除。

    她不是没杀过人。船队不止一次遇上海盗，她杀过多少个，早已经记不清了。但此刻听闻那人的死讯，深衣的心头还是沉甸甸的。

    “小姑奶奶别走！哎呀……小心——”

    “……”

    深衣怒吼：“皇城根下，有什么邪好驱啊！”

    男子道：“合浦南珠，圆白光莹，细润无丝，乃是精珠上品。重一分者银六两，两枚合共十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