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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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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是欣赏两岸的霓虹夜景的最佳观景点。

    徐斯松开了她,还是把书架上那张碟抽了出来,说:“借给我听几天。”

    这样的想法徐斯偶尔会有。

    他就把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江湖慢慢张开了眼睛。眼前男人的眼中含情,深深的凝望让自己不觉也动情,就好像刚才坐在离心力游乐器上头的感觉,晕眩而不真实。

    也许她认为他一向懂得取舍和进退之间的把握?向他宣泄是安全的,是可以万无一失的?可宣泄的时候,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是想说说。

    这场婚礼很简单,主婚人致辞,新人致辞,一切匆匆,然后新人就退场了。他们俩都没有什么亲人到场,热闹之余,愈发凄凉。

    江湖甩甩头,不管不顾,走出商场叫了一辆出租车抵达庆功现场。

    如今公主头顶上没有了庇荫,她只有放下身段,亲自披荆斩棘,开始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徐斯知道差一点擦枪走火,于是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钟点工指点道:“竹节海棠,就是我们常说的‘秋海棠’,不是什么稀罕的花,就是花朵漂亮,看着好像蝴蝶,热闹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想法让她的肩膀又开始僵硬起来,徐斯的双臂加了点力气,他在她的耳边说:“大小姐,是不是让你喝点酒,你才能专心和我谈情说爱?”

    她今日扎头发用的皮筋不够牢固,才在空中甩了两三下,皮筋就松了,她的头发被劲风吹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很没形象。可她才不管,甩出双腿,尽情尖叫,好像想要尽力拥抱天空。

    江湖偷偷靠在门沿,往里看去。

    他们都很会选地方。

    她的唇上分明还留着他的温度,热烫的,刚才让她的呼吸都困难,正如他此刻的眼神,也是热烫的,看久了恐怕会在心头留下印子。

    她微笑着喃喃:“谁说不是呢?”。

    江湖并不推辞,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接过话筒说:“让我说两句我就说两句,说的不好大家不要见笑。”

    徐斯笑:“裙子很短,大腿贴着皮沙发?”

    徐斯不是没有联想过,江旗胜在这桩收购案中栽的跟头会不会同高屹有关?他起码对江旗胜有一个见死不救的责任。然则江湖中人,商界浮沉,自当明了功名利禄之中将要承担的风险。既然下了赌注,最后无论什么下场,都是自己的责任。这是徐斯一贯的看法,根本无所谓谁对谁错。

    他也愕住,突然就拉住她的手,往树荫处避去,还未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他已倾身吻下来,彷佛他已等待许久,只候这一刻的缺口把积聚的情感倾泻。

    江湖脸上抽了一下,这位风流公子就这么把自己的身份落实了。也好,他除了谈情谈公事,没有谈隐情,连一点点的暗示都没有。想起这一点,江湖心中还是有些微后悔的,昨晚是自己大意了。

    江湖举手,把易拉罐远远地扔进黄浦江里。她扭头望住徐斯,眼睛亮得可怕,“你这么聪明,你猜得到这两件事情的关系吗?”

    莫北说:“这种问题你自己去考虑。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你自己身体的荷尔蒙会告诉你。”

    徐斯说:“是我不合时宜了。”

    江湖躺在床上,身体软弱下来。

    任冰表示赞同,这位上司不是个会妄自尊大、冲动行事的人。他说:“我研究了江湖的方案,她做得很全面。媒体预热周期很长,每个周期都有主题,配合推出来的新产品。同时在经销商那头下了工夫,等鞋博会回来,问他们拿货的就要似云来了。”

    百货大楼在双休日的早晨一开市就吸引不少人,大楼中庭人群涌动,把早一日搭建好的腾跃活动的舞台淹没。走近几步,才能望清火红的展板。莫向晚正同邀请来的活动主持人聊天,对方正是因最近球赛解说而人气提升了一把的电视台体育节目的年轻帅气男主播。

    江湖的动作不够娴熟,应该没多少时间训练,不过好在能跟上节奏,动作不出大纰漏。

    裴志远笑眯眯说:“重奖之下,必有勇夫,现在赶订单和我们自己的产品,那效率叫一个高。”

    徐斯立刻明白江湖选择这个时间开幕的原因了,正是借这个时段商场底楼餐饮区人气旺盛的天时地利人和。又转念,女孩玲珑的心思用在感情上,也许会更添可爱。

    她又问一遍:“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人一狗,就像两个孩子在嬉闹。

    江湖把骤然侵袭的失落稍一整理,她现在已经习惯和徐斯约会,所以用一个算愉悦的声音答他:“今天又去哪一家餐馆?”。

    “现在一个岗位要招聘到合适的人,并且这个人能尽力去干,其实很难。”

    他走到她的身边,“是不是想玩那个?”

    她怯怯问他:“徐斯,你做过这么多项目,能不能说个成功的案例给我听听?”

    徐斯伸手指示,“去你办公室谈。”

    她以为自己会忘记,然而不能。

    江湖不好拒绝。她没忘记他在追求她,她也了解他对腾跃内政的兴趣同样很大,每回来厂里必定要把近期重要文件过个目。她情愿现在讲公事而不要谈“追求”。

    江湖说:“我从来不飙车,而且也没人开着别克请别人一起飙车的。”

    她的犹移和软弱只在瞬间,但徐斯仍是敏锐地感受到了,她总是用一万分的敏感强自支撑应对万事,怎么就会这么倔强?。

    江湖识清自己的内心,自己害怕失败,在高屹面前,在徐斯面前,以及——在父亲的面前。

    她的腰很软,他知道。并不久远的记忆一直提醒着他。

    她用黑色的皮筋把及肩的发扎了起来,短短的一簇,扎得很紧。白色恤衫,旧旧的仔裤,只有脚上一双手绘如意图案的腾跃鞋最扎眼。

    莫向晚笑道:“有他爸爸带着。我同几位再核一下活动流程,明天要和公关公司开会,也要提前知会媒体。”她对徐斯点头打了招呼,并没有过来凑这头的热闹。

    时时刻刻心心念念记牢的一切,在别人的世界里,也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她带去的伤痛和不堪,是可以被统统遗忘的,她是无足轻重的,却经常贸然地自以为是地打搅别人的人生。

    徐斯接着又和江湖说了许多话,都是闲聊,说起了他的父亲。他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也许是因为父亲去世得早,隐约只记得些许片段。

    徐斯也听说过坊间的一些秘闻,去年香港中环利都百货物业被澳洲环宇金融以购股及物业换股形式收购案中,高屹提前向香港地区分部和日本总部的管理层预警,请他们聘用审计公司对澳洲这间金融公司的物业进行审计。虽然为时已晚,但他冷静出色的表现,被日方董事会要员记在心内。后来日方拟向中国大陆投资,头一个考虑到的人选就是高屹。

    江湖想,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他俯下来,吻住她,深深地,一定会有唇舌交缠。

    徐斯后悔没带相机,他尽力在游乐器疾速的甩动中寻找她在哪里。她一会儿到左边,一会儿到右边,下坠,上升,左摇,右摆。她始终笑着,还是大笑,乐得飞飞的。

    她对他说:“以前我爸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就不停看他的片子,看好多遍总也不会看厌。”

    不过这天的活动实在是相当成功的,快闪环节一结束,跟着就是现场手绘比赛和颁奖,参赛作品件件精彩,完全符合现代年轻人求新求异的品味,围观的媒体记者的闪光灯亮个不停。主持人一通知今日的手绘鞋对折销售,马上就有顾客蜂拥到“腾跃”在楼上运动城的“腾跃”柜台去。

    江湖头一回看到钟点工搬上搬下觉着有趣,故问:“都是什么花?”。

    她不知道他会干什么,这时候灯光就全暗了,只留一束照着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唱起一支深情款款的老情歌。江湖侧耳倾听了一阵,才辨别出是张国荣的《侬本多情》。

    她没有和大家坐同一辆车,而是去女厕洗了把脸,这时才发现今天换了双肩包装女学生就跟着忘记带化妆包,望一眼镜子内素面朝天的自己,一身恤衫仔裤,丢进人海,绝对石沉大海。

    徐斯坐在沙发另一头看她,她在家里一向素面朝天,眉眼具是清清淡淡,此时因小醉而双颊酡红,像扑了层胭脂。

    徐斯忍不住又亲了亲她,江湖下意识低头要躲,他就顺势吻到她的额头上,还对她说:“明早来找你吃早饭,叫大厨准备白粥酱菜。”

    想到这一层的江湖,心内真的不怎么能够放心,命令自己不要深想。

    他情不自禁低声笑了一笑,“真不知道是我在泡你,还是你在泡我。”

    人生岂无憾然?她与那人的距离,隔着人山人海,从来不曾站在一处过,自己曾有的情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梦中的自我安慰。她虽然站在他的低处,但不应该就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在二楼的楼梯上,有人默默站在那边,自高处往下注视。

    徐斯说:“你付工资,员工尽力,这很正常。”

    徐斯忘情将江湖亲吻,霸道的口齿相触,唇舌交缠,只想能一举搅动到她最深处的灵魂。

    江湖把车窗开得很大,她没有把车开得很快,只要用适中的速度,就能看清浦江两岸的美妙江景,也能让夜风像温柔的纱一样抚摸到自己脸上,把泪水擦去,还她明亮双目。

    “于是接着就养花了?”。

    那日的宾客不少,主婚人是高屹任职的那间百货公司的大中华区的日籍董事长。日本人谦逊和气,坦言婚礼是自己能送给得力员工最好的礼物,所以一定要承办。

    徐斯说:“她慢慢了解市场,也慢慢让市场接受,有这个耐心,很不错。”

    “他们有一种——我们不会有的信仰。”她说。

    她把双肩包背在胸前,双手交握紧紧抱着,正仰头看摇摆起伏的离心力游乐器。游乐器上的人们被抛向空中,尖叫声此起彼伏。她蹙着眉,一脸不知是渴望还是羡慕,不知是坚毅还是担忧的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江湖甩开徐斯的手,往事历历,战栗更大。

    如果这是一场梦,如果梦醒了一切都落空,那她也应有这个权利,乘机在这个梦里,好好休息。

    江风徐徐,很是凉爽。徐斯略一眺望,两岸新旧建筑巍峨参差,江面有船舶缓缓驶过,发出悠长的鸣笛。三五行人嬉笑走过,前头还跑了一条哈士奇,人同狗都是悠闲的。

    徐斯只是笑着瞅着她,让她有一种被洞穿的窘迫。

    上海的夜色很美,从浦西到浦东,有霓虹点缀,所以这是一座永不落幕的不夜城。

    江湖说:“已经安排了。”

    她托腮坐在徐斯跟前望牢他发呆,他不知怎地就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直起身子。

    徐斯下车关门时江湖也在锁车,她对他吆喝,“买几罐啤酒?”

    江湖闭上眼睛。

    江湖并没有注意他的态度,只兀自摇摇头,“但那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我是个很不好的人。”

    这是酣畅而随意的约会安排,江湖很乐意接受。

    江湖突然就朝徐斯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一蹦一跳去买票了。她在上游乐器之前,还朝徐斯摆了个胜利的手势,孩子一样,天真到无以复加。

    他唱:情爱就好像一串梦,梦醒了一切亦空。

    徐斯心想,她的员工都是真心为她解决问题,她不发作小姐脾气的时候,原来有这么大魅力。只怕她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些心思。

    “有什么好害羞的,来这里吃饭的女士,大多数都会穿裙子。”

    他别转过头,不去看她。

    食堂一角张贴了高一米宽三米的大板报,裴志远正指挥手底下的助理张贴优秀员工的照片和事迹报告。

    在她记忆深处被埋葬的影像,时隐时现,向她的良知挑战。

    大学里头的领导感谢企业对贫困学生的帮助,让媒体记者又有好许多新料可以写:老牌子焕发新光彩,还不忘记回馈社会等等。

    徐斯默想,江旗胜也许真的老了,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是的,有心机才能把事情做好,才能重出生天。

    徐斯伸出手来,摊平,遮住了江湖的眼睛,他说:“你醉了,还把罐子丢到黄浦江里,这比吐在我身上还要糟糕。我不该让你喝酒的,吃一顿鸭下巴就结了。”

    徐斯对站在他对面扮作“雕塑”的江湖说:“原来你搞快闪和行为艺术。”

    他想,这才像江湖真正爱听的音乐。

    莫向晚拍拍手,让大家各就各位。

    徐斯觉着好笑,好好地同她跑到这处吹江风喝啤酒吃鸭下巴。江湖两手并用,口齿用在吃食上明显也是伶俐而敏捷的,能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

    谁又比谁更清白呢?

    江湖剥开啤酒拉环,猛喝了两口。

    他说:“二十年前,别人都以为这样的手笔是发疯。”

    岳杉看出了她的患得患失,鼓励她说:“就算失败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起码可以积累经验,重新来过,只要有信心就永远不缺下次机会。”

    两人一齐去了食堂,工人们吃饭聊天,气氛轻松热闹。

    “是我爸爸做的。”

    后来,她还是没有推开他。但徐斯结束了那个吻,又吻了吻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说:“One Woman's Live Journey。你的心跳一点都没乱,我反而想让你喝点酒了。”

    她一个人,却要搅动人山人海的新浪潮,一人执帆破浪。

    “我爸爸有一辆和你现在开的车很像的别克,有一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车祸,我爸爸第二天就换了车。”

    江湖答:“那是。”她终于把拉环拔开,啤酒的泡沫溅到他的手背上,还有她的手背上。他们都毫不在意。江湖仰头灌了一口。

    江湖醒来时,徐斯不知何时也小睡过去,就枕在她的脚边,手边还放着瓶啤酒。她把毯子盖到他身上,倾在他的身前。

    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说不定能够梦到父亲,她就可以同父亲说,自己已在风浪中找回位置,而后乘风破浪,勇往直前。而且——也许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信而可赖的伙伴?。

    从游乐器下来的时候,她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扎好,就从游戏场蹦了出来。

    他也再没有往她的办公室内送花,只是请了一位钟点工为江家老房每周定期做打扫,清洁完毕,再为江家养上几盆海棠,放在阳台的和客厅的角落和江湖房内的窗台上,让偌大的房间不再寂寞。

    路人欢呼起来,近来晚上最大的休闲活动就是看这位主持人的现场直播演说,难得逛街也会遇见他,当然愿意多逗留一阵。

    徐斯嗤笑,“行了行了,大律师整天故弄玄虚地做分析。”

    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开始,江湖是相信自己一步步能够走下去的。

    工友们开始轮流唱K,都是极俗的流行歌,唱得也不算好听,江湖一边用餐,一边随大家一起拍手,快快乐乐地把一顿饭吃完。

    徐斯叫来waiter,为江湖拿了一杯鸡尾酒,两人碰杯,江湖抿一口压了一压心头没有来由的心浮气躁。

    江湖没有抽开手,“你放心,我不会再吐你一身。”

    她总能从他口中的父亲,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她说:“小时候我喜欢坐在爸爸的肩膀上,他带我去人民公园玩,那儿离我家很近,他总带我去,几乎每个礼拜都带我去。他带我去的时候就把我放在肩头。好奇怪,我怎么记得这么牢?那时候我才三四岁。他把我抛得很高,又能很稳地接住我——”

    他想,被江湖这小孤女搅和得自己也寂寥凄清,情绪极重。同莫北的这顿早餐,让自己的情绪很坏。

    一觉到天亮,徐斯被手机铃声闹醒,这时才九点。

    他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亲密地抱了抱她的腰,“现在你我都下班了,你可以陪你男朋友吃顿晚饭吗?我觉得水煮鱼不错。”他还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亲。

    江湖耸肩,“越多越好。”

    徐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牵着她的手,不容她甩脱,说:“往那边叫车方便。”

    江湖显然一愣,方说:“你在哪里?”

    江湖去厨房吩咐了晚餐餐点,出来同徐斯坐到一处,她说:“莫向晚是个很负责的市场专才,帮了我很多。”

    江湖转头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去看高屹吗?明着看,暗着看。”

    江湖没继续接他的话题。

    江湖便不能缩回自己的手。

    江湖很想把手里那杯喝了剩一半的鸡尾酒泼过去。

    海澜在喘息,但并不呻|吟。高屹没有安慰她,却用手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

    同江湖一起吃完了饭,徐斯又建议去她的办公室再坐会儿。

    徐斯在她身后开口,“如果江总还有预算,还可以现场资助贫困大学生,学校领导就会捧场,以后团购少不了。”

    她说:“我的主题要中国红,要鲜艳,要闪亮,要商场内所有的人一望即知。不要这么雅致和矜持。老牌子一次爆发,需要有激烈的情怀。这一次手绘的第一名也是用红色做主色。”

    徐斯的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后头。

    “要是我说不满意,那就是太挑剔了。”

    她又对莫向晚讲:“我同意用‘快闪’方式开场,足够吸引商场内看客,人山人海那是最好不过,一定要有电视台拍摄,申报、晨报、晚报的记者务必全部确保到场。还要有年轻人自己拍摄,然后放到开心网、人人网、宽带山传播。”

    裴志远凑过来同徐斯随意聊了两句,徐斯打了个哈哈。

    她有微微挑衅的意味,也有微微挑逗的意思。

    莫向晚同市场部的同事和设计师一起走进来时,江湖真心微笑,说:“怎么还不下班?早点回去吧,你儿子也要吃晚饭。”

    也许这便是不离不弃。

    探望过高屹和海澜,她心内波涛又掀起百丈巨浪。有一种情绪急于宣泄,把心内重重负担袒露。只在那片刻,她下意识中把徐斯当成个好的听客。这一份笃定来得太突然了,虽然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同他谈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恋爱,也调整出自己所认为的最合适的进退尺度来周旋,包括身体的,包括言行的。

    把车开到腾跃工厂门口时,恰好眼尖看到莫北的车停在腾跃门口。

    可是,徐斯在婚礼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想到了一个关键,他问随他同来的洪姨:“江湖的爸爸也是老江湖了,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澳洲公司的物业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刻,那头的舞台旁的音箱忽而发出鸣笛的噪音,路人捂着耳朵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斯拿起手机,方想起来,这不是电话而是昨晚设的闹钟。他哂笑,下床,极快地打理好自己,驱车去新近开业的利都百货。

    他呢喃:“One Woman's Live Journey.”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头,徐斯想要阻止,“江湖。”

    他们坐在一处暗处,虽然看得见两岸璀璨霓虹,却望不清对方眉眼。江湖不知道徐斯是什么表情,但他搭在她手上的手指,很热。

    徐斯招招手,江湖看到了他,她跑回到他的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双肩包,像任何一个学生一样,熟稔地背好。徐斯适时地帮她把肩带顺好。

    空荡荡的大屋子,江湖开着电视机都觉得冷清。她打电话给徐斯。这时是夜里十二点。

    徐斯抬腕看了看手表,讲:“六点半了。”

    队伍很快就轮到了海澜,她被护士推了进去,门阖上时,江湖忽逃也似地速速离去。

    人已经是憔悴得不成形了,但眉眼的温婉一如当初。她望见了江湖,微笑颔首,好像只是向一个陌生人打招呼。。

    徐斯掐了一掐江湖的肩,说:“并不是很想知道。”

    间或,她微弱地讲:“高屹,你走,我这副死样子很难看。”

    江湖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她落落大方走到食堂前头,拿起了话筒。

    江湖没有回避,侧了头,正好看到徐斯身后的令箭荷花,霸占室内一角,火红花朵可以把窗台上的仙人掌阻挡。

    这话根本就是命令,江湖瞪了他一眼。

    她不语。

    她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再讲下去就伤感了,徐斯于是结束话题,说:“你累了,快睡吧!活动在十二点开始?”

    这顿晚餐她又只吃沙拉和面包,用她那种怪异的搭配。不过细心的厨师给她炖了一盅鸡汤。

    徐斯摩挲着她的发,她的发留长了,披散在他的腿上,温顺有如黑缎。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位娇憨洋娃娃。

    欲念随时可能爆发。

    其他的,你无能为力。徐斯知道她的无能为力。原来有这么一个人知道她明白她,并不是件太坏的事。

    里头已经清场,全都是自家的员工,吃喝自取的自助,还布置了跳迪斯科的舞场,同KEE CLUB往日那副高贵端庄样大相径庭。

    她尽量保持随和自然的笑容,用随和自然的口吻说:“徐斯,你要是追求起女人,确实——很——”她寻找到一个非常俗气的形容词,“高段。”

    徐斯饶有兴趣地在旁看了半天,江湖解释:“上个月开始评选优秀员工,根据工作绩效和出勤率,每半年一次,有加奖金。”

    有许多同徐斯一样莫名其妙的路人行走在这些“雕塑”之间指指点点,好奇观望,有活跃的路人立刻加入“雕塑”的行列,于是商场内的“雕塑”越来越多,把商场外的过路人们也吸引进来了。

    徐斯认为江湖出了一个好主意,问她:“要几罐?”

    她正在想什么?她已不再逃脱和应付,但,是否真的就此坦陈?不再计算得失?徐斯掀开了毯子,深深几次呼吸,很是懊恼。

    这样的想法徐斯偶尔也有。他说:“他们遇到的困难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但他们成功了。相信你的爸爸,你会成功。”

    莫向晚笑道:“江湖几个月前就定了他,那时候他报价低,人气还没现在这么高。托了最近球赛的福了。”

    她只是道晚安,没有更亲昵的道别语。徐斯捉着话筒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来。

    徐斯想了想,“当年徐风第一次做果乳,在杭州请了鼓乐队巡街,晚报上刊广告现场派送,后来现场被挤爆,第二天经销商拿货踏破门槛。”

    徐斯同大家一起为她鼓掌。

    沙发旁的茶几上就放着一盆海棠,花姿婷婷,如蝶展翅欲飞。

    有孩子嬉笑打闹着从徐斯身边跑过,徐斯拨了电话给江湖,问她:“我已经到人民公园,你还在?”

    人山人海中,他只望牢她一个。她很快就会回头,进入人山人海,他一不留神,也许就捉不住她。此刻他只能做的只是紧紧盯牢她。

    江湖翻个身,徐斯的呼吸就像黄浦江的微浪,总不会起太大的风浪,而时有宁静的起伏能让她的心情渐渐平静。船舶的鸣笛渐渐地远了,四周忽然平静,她闹不清身在何处了。她嘟囔了一句,“徐斯,你真是好精。”

    这时,海澜开口讲:“小姐,麻烦你让一让。”。

    徐斯递上鸭下巴,江湖笑纳,“正是我所爱也。”

    设施倒是很全。徐斯一一看在眼内。

    别克的车窗摇下来,徐斯探出头对着她“喂”了一声,讲:“要不要上高架往江那头开一圈来回?”

    时间静止下来,江湖站在人山人海中,和徐斯只有一臂的距离。

    莫向晚看见徐斯,便抽空过来打招呼。徐斯说:“原来请了这位当主持。”

    江湖脸上一烫。又是蝴蝶,又是热闹,都是属于她的凡间温情,太能让人动心了,她怎么体会不出他的意思?

    他太直白,让江湖脸一红,她坐下来,和他保持了起码半臂的距离。

    激荡的音乐响起来,年轻帅气的主持人突然吊着威压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高高的舞台上。

    她攀附在他的怀里,应当心甘情愿沾染他的气息。他是如此地期望。

    江湖在情感的收放之间,分寸可以把握得极妙。

    毯子很柔软也很温暖,这是江湖自父亲去世后,头一回感觉出家里重又有了暖暖的人气。

    晚上收工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有兴奋的光彩,难掩收获的喜悦。

    江湖想了老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为什么偏偏会是徐斯呢?她又想,也许徐斯被江氏父女的这些复杂往事搅得知难而退也讲不定。但,徐斯又来了,他说他想追求她,似乎至今未曾改变这个主意。现在的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是个安全的听客。她又意乱纷纷了。眼前的徐斯就这么三分正经三分不正经,半真半假地望着她。

    徐斯扑哧一笑,“谁说要跟你飙车了?两岸霓虹辉煌,夜景无限美好,请你一起游夜上海。”

    “也得谢谢你。”江湖忽而笑了笑,颇自嘲地,“还陪我睡过一夜。”

    江湖有一种看不破红尘的执拗,总会驱使她做一些傻事。

    一曲结束,表演广播操的人们任务完成,立刻散入人群,但人们已经被活动吸引,围拢上来看个究竟。

    她没有拒绝。

    徐斯笑,“不错,工夫到家了,真让人不能小觑。”

    她无语的表情很可爱,欲辩又止,明明心存不满,表面还得硬装着大度,像个任性孩子努力要扮作大人的成熟。

    昨晚她还睡在他的膝头,睡熟的时候,一手环住他的腰。她馨甜的气息让他在那半个小时如坐针毡,却又不得不做足正人君子。

    海澜的病房内有护士走了出来,同里头讲:“等一等,我去拿针剂。”她没有随手把门关上,直接便急匆匆奔走出来。

    两人相对坐下,也不避忌,各自赤手拿了鸭下巴大快朵颐。

    徐斯知道此刻不应该想到其时其景,他们甚至还隔着半臂的距离,她的恤衫仔裤把她包裹得一点遐想也不留给旁人。

    也正是巧,有护士用轮椅把海澜推出来,江湖一路跟了过去,原来是护士送海澜到化验室做什么检查,化验室外还有一两个重症病人需排队,海澜排在末尾。。

    他揉揉她的发,讲:“你的发布会就要开始了,老总迟到的话,那影响得多坏?”

    江湖一时间没出声。她是在片刻之间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不开口拒绝。

    唇舌的缠绵,呼吸的交融,把江湖仅剩的意识夺走。

    她答:“游乐场。”

    所有人先自一怔,而后岳杉带头鼓掌,江湖把话筒还给主持人。她看到徐斯站在最角落的那处,坐在那只当日黏着她大腿皮肤的古董皮制沙发上,手里举着香槟杯朝她颔首。

    她半回过身,很窘,说:“真不好意思。”。

    “就像找对象?”

    她走到徐斯跟前,说:“上次我坐在这只沙发上,穿的是裙子,很失策。”

    徐斯不知道江湖在想些什么,脸上分明还留着三分欲望,眼神却闪烁游移,这表明她心神并不安宁。

    她自嘲地想,全赖这个男人,自己的今日确赖这个男人的扶持。所谓的独立也是妥协,终究没有办法真正独掌天地。

    徐斯还是笑,问:“大小姐还满意吗?”

    江湖才如梦初醒:“呀!”原来把重要事情暂时忘怀,马上自责,说,“我马上就去。”

    当年洋娃娃一般的江湖也只是对牢江旗胜一个撒娇撒痴,如今父亲不在,她再难有小女儿情态,该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徐斯就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让自己安心入睡。

    回到江湖身边时,她正用手逗着陌生人牵的哈士奇。哈士奇跟着她摇摆的手左右跳腾,江湖不由咯咯笑得正欢。

    他的体温透过他的衬衣传递到她的身上,他的心跳她亦感受的到。江湖犹豫了片刻,缓缓地伸出了双手,抱牢了徐斯的腰,又缓缓地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她望向父亲的相片,父亲对着她微笑。

    莫向晚看看表,惊呼,“哟,都十点半了,江总还没到。”她去找岳杉寻人,显然那头的人也不知道江湖的去向,一下全都慌乱起来。

    江湖抬起头来,就往徐斯的唇上亲了亲。

    徐斯还以为会有晚安吻,可见是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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