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羁绊

    冬夜没有月光，花园小洋房外漆黑一片，这样的夜里，谁也看不见谁。

    驰厌坐上车，水阳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而严肃。驰厌说：“开车。”

    驰厌怔愣着，拇指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

    少女跑向他：“驰厌！”

    驰厌把她放下，无声握住她的一双手。在他掌心，一双小手凉得像冰一样。

    他们渐渐看不到那个柔软又可爱的少女了。

    姜穗想，她踏过冬天厚厚的积雪，来到他身边，那时候她多希望他这辈子能够不再孤独，开心一些。

    驰厌转过头，冷静地命令道：“开车。”

    他不要她了，也不要这个房子。所以这里也不是她的家了。

    少女回眸。

    再过不久，他们就抵达横霞岛屿了。

    姜穗愣了愣，随即认真摇摇头：“没有了，我心很小的，爸爸能健康起来，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那就好，这就很好了。他庆幸她没有自己这样极端的感情，驰厌平静地关了手机，将号码永久清除。

    然而车子启动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姜穗怔住：“爸爸病好了？”

    驰厌就着这个姿势抱住她，怀里的姑娘小声抱怨：“外面可真是冷啊驰厌，我手都快冻僵了。”

    姜穗那时候在给姜水生洗苹果，姜水生说：“穗穗！电话。”

    姜穗夜里匆忙赶过来，早就困倦了，她揉揉眼睛：“驰厌，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啊，我好困。”

    姜穗笑了。

    这世上没人爱她了，除了爸爸。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真的。

    姜水生拍拍她肩膀：“我知道你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拜托驰先生帮忙，他也确实尽心尽力，可惜了你妈妈留下的房子。但是没关系，我们都努力一点，以后也能住上新房子。”

    驰厌便也笑了：“嗯。”

    她才恍然记起，这里也不是小时候热闹的模样了，它已经被驰厌收购，住的人寥寥无几。

    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在这样的夜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姜穗困惑道：“驰厌，你怎么啦？”

    这个怀抱极其漫长，像是要就这么过一辈子。

    春节时，姜穗状态已经好起来了。

    穗穗，回家就好。

    然而姜水生却以为是她卖掉了房子，给了驰厌所有积蓄，驰厌才愿意帮她这个忙。

    她浑浑噩噩睡了一夜，醒来眼睛肿了，姜穗摸摸湿透的枕头，才知道梦里原来也哭了。

    姜穗为自己下了一碗面，她暖了暖手，又轻轻挨了挨脸颊，感受到了暖和舒服。

    水阳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boss。”

    电话那头温雅的女生说：“姜穗同学，你的留学申请已经过了，可以去往美国的大学进行学习，留学期间一切公费，每月还有两千美元补助，介于你的家庭情况，我们在那边为你申请了免费住宿，你可以带着父亲一同过去。”

    男人一言不发，却骤然抬手关了灯。

    水阳用尽意志力，没敢看姜穗一眼。

    驰厌道：“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吗？”

    驰厌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穗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好，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回大院儿。不管是姜水生还是姜雪，看见她红通通的眼睛一定会担心。

    初二的时候，她收到了学校的一个电话。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姜穗看不见他早已经红透的眼眶，只能听见他紊乱的呼吸。

    姜穗擦干净手，点开接听键。

    石头也该捂化了啊。

    驰厌握住她的手，骤然附身抱住她。

    姜穗站了许久，大风把她眼泪吹干，眼里干涩又难受。

    她看着父亲欣慰又感叹的脸，突然明白，驰厌抹掉了一切与她在一起过的痕迹。

    姜水生震惊了一瞬，等挂了电话，他惊喜而不确定地问：“穗穗，这是真的吗？”

    今天是除夕，大院里却安安静静。几颗榆树堆满了积雪，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驰厌注视着她，低声说：“穗穗，新年快乐。”

    水阳侧头看驰厌，正在小心翼翼斟酌用词。却一时惊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走过去了，众人冲他微微鞠躬。

    第一次，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驰厌离开以后到底要怎么逃开驰一铭，而是驰厌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驰厌坐得端端正正，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一切，他神色冷静得要命。仿佛这不是别离，也不是不辞而别的抛弃，而是一场路过的风，一滴冰冷的雨，不能阻挡他脚步的尘埃。

    冬夜里，只有路灯有昏黄的光，少女眸中渐渐蔓延上水汽。看着他们的方向——

    他的神情重新变得冷漠起来，显得尖锐又轻慢。

    还有这个冬夜里，她肩膀上突如其来浅浅的湿润感。

    她今天就会好起来了。

    姜穗心中震惊，她家房子，户主依旧没有变更。

    她笑了：“明天才过年呀，现在都还没过十二点，你怎么也像我一样口不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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