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九岁

    姜穗抬眸看过去，少年单薄的身影在夏日黄昏的暴雨中看不真切。

    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大作，姜穗感受到自己心跳不断加快。

    她感受着掌心的刺痛，怔怔出神。

    他白手起家，八面玲珑，连市长都对他敬畏有加。

    驰厌心中冷哂，他拿走她掌心的碎瓷，手腕轻轻一转，碎瓷划破了她掌心。

    姜穗哽咽道：“不看医生，我没事，爸爸，我们回家吧。”

    果然是驰厌啊。

    雨声哗啦啦的，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衣裳。

    少年咬肌鼓起，极力在忍痛，在所有孩子又畏又怕的注视下，他缓慢地爬了起来。

    他抱起来姜穗，姜穗抱住父亲脖子，泪水努力咽了回去。

    她捏紧掌心，想起驰厌弟弟曾经说过的话。

    未来R城没人不认识驰厌。

    “好好，回家。”

    姜穗趴在父亲肩上，遥遥听见郑春粗鄙的骂声。

    孙小威抱着足球，脸色煞白。

    而且……

    姜水生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女儿回家。

    他竟是在碎瓷片上挨打！

    孙小威对上他的目光，有一瞬甚至以为他会过来揍自己。

    不管是年少还是后来，似乎都不待见自己。

    雨水打在少年身体上，他身子趔趄一下，很快稳住了，然后朝着屋檐下一群孩子看了过来。

    面前的小女孩鼻青脸肿，额头还破了皮，面上青青紫紫，看不出原本模样。她掌心好几块碎瓷，是刚刚捡起来的。

    雷声一阵接一阵，夏天雨水最充沛，不远处家长打了伞来接自家孩子。孩子们一个个被领走，姜穗怔了怔，眸中多了一丝期盼的亮光。

    她坐在屋檐下，空气的冷沉似乎维持了许久，少年缓慢地放下了护着头的手臂。

    哗啦啦的碎瓷声惊醒了在杂货铺打瞌睡的老板郑春，他出来质问是谁干的，孙小威手一指运货的少年，郑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

    他像一支高瘦的老竹，沉寂无声，似乎能吞咽世上一切欺辱。

    孙小威咽了下口水，更加坚信不能说。虽然自己家境好，郑春不敢打自己，可是如果承认了，回去也免不了被爸妈一阵教训。

    大雨路上湿滑，如果姜穗自己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摔晕了。

    回到了1997年，不用嫁给驰一铭，姜穗意识到这个消息心情竟然晴朗了不少。

    这一年他十二岁，又高又瘦，他眉骨上一道浅浅的疤，唇色很淡。

    激素失调这病后来才会好。

    后来的驰厌黑黢黢的眼很少有看她的时候，可每次他的注视，都让姜穗一阵不自在，以至于她从不愿探究他的过去和性格。

    耳边传来孙小威刻意凶巴巴的声音：“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们爸爸妈妈，特别是女生，女生都是告状精！”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

    七月燥热，蝉鸣起起伏伏，小女孩姜穗放下了捂着额头白白|嫩嫩的手指，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那高高瘦瘦的少年被郑春一脚踹倒，正好躺在瓷片上，两指粗的黄荆条抽着皮肉的声音让人胆寒。

    其实哪里谈得上原谅不原谅，姜穗和驰厌人生并无多大交集，最尴尬的是，如果时光没有倒退回1997年，她明天就该被迫嫁给驰厌弟弟驰一铭，也喊驰厌哥了。

    孩子们瞪大眼睛一阵唏嘘，姜穗抬起脸，轻轻皱了皱眉。

    “穗穗！”他焦急地跑过来。

    江水生还没有得肝硬化，她终于来得及拯救他。

    到底不能把人打死，郑春骂骂咧咧完了，踢了少年一脚：“起来把东西收拾好，明天我就去找你舅妈……”

    她印象中只有他风光冷傲的模样，可原来这个后来坏脾气的大人物，命运最先教会他的人生百态，原来是残忍和孤独。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看了一圈他们所有人，大拇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蹲下捡破碎的瓷片了。

    七月闷热的空气中，姜穗听见孙小威一字一句地说：“我见过他，他半个月前才搬过来，没有爸妈，他舅妈也很讨厌他，没人会帮他。我还见过他翻垃圾桶捡东西吃！他说出去也没人相信的！”

    驰厌眼睛极黑，像一滩没有晕开的墨。这样浓烈的眉眼颜色，让他的长相偏阴冷，黑黢黢的眼珠扫过孩子们，所有人身体都颤了颤。

    少年双手护着头，脸颊埋在手臂之下，黄荆条抽在他腰间，他身体颤了颤，依然一言不发。

    有人心虚地说：“那个哥哥，伤得好重啊，流了好多血。”

    她如此感激时间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