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九岁

    孙小威抱紧了足球：“反正你说出去，你爸妈肯定要打你，足球是我们一起玩的。还有……那个男生，他不会说出去的。”

    可没想到时光猝不及防倒退回了九七年，他的境况竟然这样糟糕。

    轰隆一声雷，竟是下雨了。

    孩子们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睛。

    瓷片飞溅，他一路捡到了屋檐下，孩子们纷纷避开，脸色各异。

    终于打完了，孩子们纷纷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对上了一双略带粉晕的桃花儿眼。

    有人低声道：“他被打竟然不说话。”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的憨厚男人穿着雨靴跑出来了。

    “我叫你犯错，小兔崽子，打碎这么多碗，老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九十年代大院里长了葱茏一簇黄荆条，杂货铺老板郑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折了一根最粗的黄荆条，一下又一下狠狠抽蜷缩在地上的少年。

    她眸中有片刻茫然，看着自己小小肉嘟嘟的手掌，还有眼前熟悉的大院儿，有一瞬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年夏天，贫瘠、燥热，空气中充满了清浅的草木清香，这群干了坏事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招惹的瘦弱少年，在未来是个叱咤风云了不起的大人物。

    驰厌也不抬头，直到一只小小的手摊开在他面前。

    驰厌面无表情，碎碗一共坏掉了二十来个，然而郑春没有给他扫把，只让他赤手捡。他速度很快，如果不是伤口在流血，刚刚的毒打更像是一个错觉。

    姜穗呆住了。

    “我哥不喜欢你，所以他不对你笑，不和你说话，看见你就皱眉。但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穗穗。”

    姜水生笨拙地说：“穗穗莫哭，爸爸带你去看医生。”

    尖锐的疼痛让姜穗猛然缩回了手，她抬头，少年已经推起推车往杂货铺方向走了。姜穗痛得吸气，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姜水生手上还沾着面粉，一看女儿的狼狈，连忙道：“额头怎么了，穗穗痛不痛，爸爸看看。”

    一群八九岁大的孩子站在屋檐下，惊慌失措地看着大院儿中央。

    这样一句话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大家望过去，果然见那个少年蜷缩在碎瓷片之上，不合身的短打夏衫被鲜血浸湿，在地面留下浅浅血痕。

    1997年夏，R市即将迎来一场大雨，灰色的天幕中，闷雷声拉得凄厉。

    孙小威一时胆寒，心想这是个什么能忍的怪物！都快叫人打死了，竟然也不喊痛求饶。

    额头上酸胀的疼痛让姜穗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她在医院午睡一睁眼，竟然回到了自己九岁这年！

    “出声！老子让你倔！”郑春气急了，粗声粗气边打边骂。打一个不出声的木头桩子，显然不但没能使他消气，还让他更加愤怒。

    姜穗没有提出下来走路。

    这是？驰厌！

    她四肢的敏感疼痛，这是她九岁的身体，稚弱不协调，走路都容易左脚绊右脚摔倒，所以身上常年带着伤，一张小脸鼻青脸肿。

    一九九七年的驰厌！

    孩子们中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娃叫孙小威，他的脸色最白，闻言连忙否决：“不行！谁都不许说，不然我要他好看。”

    她记忆里关于驰厌的事情太少太少，只知道这个人的未来。

    她被姜水生抱着，父女俩路过郑春的杂货铺时，听见了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还说：“你别介意我哥的臭脾气，他年少吃了太多苦，又孤独，你原谅他吧。”

    这样冷淡的反应，在呼呼的风声中有些尴尬。

    男孩子们赞同地点头，大院儿女孩子少，加上姜穗一共才三个，她们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在孙小威的威胁下勉强同意了。

    他中午得了新足球，于是带着大院儿的孩子们一起玩。没成想足球飞出去，砸在少年搬货的小推车上，于是新碗碎了一地。

    直到姜穗看见了地上蜷缩的少年。

    姜穗眼中染上泪意，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健康的爸爸了呀！

    他们被这场景吓呆了，现在才看到屋檐下还坐着一个额头磕破被殃及的小女孩。

    郑春吐出一口浓痰在少年身上，咒骂道：“妈的晦气！”

    孩子们躲在屋檐下，身体发颤，胆子小的已经在哭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连低哼声都没有，少年蜷缩着，空气中只有抽打的声音，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所有孩子被大雨阻挡了脚步，不敢往家跑，只能在原地看着少年清理破碗和瓷片。

    郑春的凶悍让屋檐下一群孩子吓懵了，有人抽泣着小声说：“要不我们承认吧，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往往摸爬滚打起来的男人，才是世上最锋锐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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