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千万可能（神经夫妇）

    这是怎么一回事？陇邺到定京，定然不是一眨眼就能到达的。莫非她是在做梦么？

    不愧是整日逛花楼的闲散公子，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女扮男装。季羽书甚至还吹了个口哨，笑道：“三哥，又有美来奔了。”

    沈妙福了福，转身离开。

    沈妙其实还想听大家说说这半年来的事情，不过一想也是，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倒不如省着点慢慢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我们谈谈吧。”她道。

    这街道她并不陌生，这是明齐定京的城中。

    月光下，她的眼眶红肿，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在绝望中又出现了新的希望，动人的很。

    她早早的出了门，去烟雨阁订了一桌酒席。

    ……

    自己吃自己的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谢景行才能干出来了。

    话音未落，沈妙突然扑进他的怀里。

    ……

    季羽书连忙噤声。谢景行自打沈妙沉睡以来，除了对沈家人和初一十五两个宝贝，对任何人都没什么耐心，更别说插科打诨了。阴起人的手法更是一段比一段高。自然不敢招惹。

    她知道这是梦，也知道谢景行如今又不认识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和旁的人逢场作戏都如何，总归自己是管不着的。可她就是难过，想着在大凉的现实世界，会不会谢景行的身边，日后也有美人相伴，衣香鬓影，举案齐眉？

    沈妙的目光有些茫然。

    沈妙捂着脖子，道：“你带我去大凉吧。”

    “问完了就回去。”谢景行冷眼旁观着众人叽叽喳喳：“今日天色晚了，不要扰朕的皇后休息。”

    沈妙头疼：“这根本不可能。”

    这其实是有些违背礼法的，不过谢景行却乐见其成，有人陪着沈妙说话，也是好的。而这大半年来，沈信一家也亲眼见着谢景行待沈妙与从前一般无二，欷歔的同时便渐渐放下心来。

    她想着，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去把谢景行拖过来，大家酒桌之上，或许能好好谈谈，再商量一下大凉的事。这其中瓜葛实在太复杂了，就算说了谢景行也不会明白，说不定还以为她在胡说八道，得好好琢磨。

    谢景行就是个喜欢走东串西的性子，今日逛花楼，明日去酒宴，虽然知道这都是他的伪装。不过沈妙如今心态不同，见着谢景行这般招蜂引蝶的模样，还是恨不得踹他两脚。

    他身边跟着的，还有高阳和季羽书。

    沈妙斜睨着他：“在梦里的那一个可能里，你可是招蜂引蝶，日日逛花楼，可劲儿欺负我，我与你说什么都不信，怀疑我，掐我的脖子。谢景行，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姑娘！”惊蛰和谷雨着急的跺脚。

    赤焰道长道：“情生痴儿！既然如此，贫道就再赠你一道缘法如何！”他从怀中摸出两道红绳：“夫人，愿你顺利。”

    待沈妙走了后，谢景行的脸色却是倏尔冷了下来，他道：“铁衣。”

    “我自然可以这么过。在这里过也是不错。”沈妙微微一笑：“但即便是世间可能有千千万，千千万中有一个他因我而伤心，我也是不愿的。他不认识我，我就去先认识他。”

    谁知道偏偏在这个时候，谢景行带着两个娃出去踏青一趟，沈妙就自己醒过来了。二人回宫的时候，差点惊掉了宫中人的一众大牙。

    她道：“谢小候爷，你……能陪我去一道大凉么？”

    这一天傍晚，沈妙让惊蛰和谷雨等在另一头，自己亲自去临安侯府门口等。

    沈妙注意到，他说的是“夫人”而不是“姑娘”。

    要让大凉的那个“她”早日醒来，就要快点把这个谢景行拐到陇邺去，梦就会醒来。可是在这个梦里，谢景行还是这么顽劣多疑，她怎么说？

    说自己是谢景行的妻子？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谢景行会不会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她抽泣着骂道：“不要脸，你是不是想与我和离？当初娶我的时候分明说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谢景行是骗子！骗我进了门如今又招蜂引蝶，我大哥和爹一定会揍你的！混蛋混蛋混蛋！”

    走啊走，却是走到了烟雨阁。

    “沈五小姐还不走？想留在我的侯府过夜？”他似笑非笑道：“我是没问题。”

    “谁说我胡乱取的？”谢景行道：“留着名字等你醒来取。”

    “如今夫人的‘那个躯体’，大约正是昏睡不醒。您可以选择留在这个梦里，寻找另一种可能，从现在开始，一切重来，去选择另一种人生。不过，‘那个躯体’，就会长睡不醒了。”

    谢景行微微俯身，视线与沈妙齐平，瞧见她微红的眼眶，微微一怔，随即道：“不会是因为我？”

    好端端的，她分明是气数将近，怎么又会回到明齐定京，又回到最初？莫非与谢景行的一切，乃至大凉发生的，生过孩子的事都是黄粱一梦？若是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些。

    “你没给他们取名字么？初一和十五这乳名也实在太随意了。”沈妙抱怨：“你胡乱取的？”

    谢景行愕然，不自觉的将手全都松开了，片刻后才好笑道：“沈五小姐，我好像没有得罪你。”

    众人便商量散了，沈妙也回了寝屋。

    沈妙醒来的事情，几乎要让举朝震惊了。

    沈妙追谢景行追的很艰难。

    她觉得之前在现实世界里，谢景行的生辰，她还因为楣夫人和谢景行怄气，后来不怄气了，却又因为刺客而让谢景行担惊受怕了一番。想着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做梦，在梦里给谢景行补上一个生辰。

    谢景行目瞪口呆的听完。

    她慢慢的喝，每喝一杯，就看着月亮。

    屋里，谢景行倒了杯茶给她，懒洋洋盯着她道：“沈妙，沈五小姐，跟踪了我半月，不会真的迷恋上我了？”

    沈妙头疼。

    夏日的花好，碟戏蜂飞，到处都是鸟语花香，街道上人流如织，骏马疾驰过。小贩们热闹的叫卖声从城东传到城西，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那也是我的儿子。”谢景行挑眉：“没我，你怎么生？”

    一日一日睡下去的人，怎么看着都没有再醒来的兆头。谁人都不报希望的时候，

    沈妙的眼圈有些发酸。

    沈家众人在当初谢景行登基不久之后也到了大凉，得知沈妙长睡不醒后皆是无法接受。非要带着沈妙寻遍世间名义，又想着谢景行不可能让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做皇后，便是做皇后，日后人心易变，指不定又收了一后宫的女人，沈信便一定要带走沈妙。

    左都御史家的千金秦青，曾与沈妙一同在校验的时候做过画。秦青生的貌美，穿着一身青色广袖棉布刺绣长袍，腰间一根鹅黄色的腰带，更衬得纤腰不及一握，而衣袂飘飘的模样，很有几分仙子之风。

    烟雨阁定的酒席是最好的酒席，位置也好，恰好是最高一层，从窗户看过去，可以看到烟花和月亮。

    却听罗雪雁道：“说的也不错，娇娇方醒，咱们这七嘴八舌的问了许多，她也难免头晕，还是让她休息一阵子，反正来日方长，咱们慢慢说。”

    沈妙：“……”

    她闭了闭眼，觉得那觥筹交错的画面十分刺眼，再也看不下去，起身离席了。

    她明明上一刻还在大凉的皇宫里，因为生产而奄奄一息，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下一刻，却又在这热闹的街道上。

    做梦而已，现实中金银都是身外之物，何况梦中？

    沈妙看他：“什么事？”

    “你就不怕我怎么都不醒来？”

    沈妙的一颗心都要被两个孩子给泡花了。她伸出手指头去逗孩子，因着是双生儿，又都一样活泼，平日里奶娘分不清，就给他们穿不同的衣服。初一穿着蓝褂子，十五穿着红褂子。

    沈妙懒得搭理他，兀自和初一十五玩的欢快。谢景行脱下外袍，却走过来，绕到她身后，伸手握着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道：“俩傻瓜小子，没什么好看的。”

    惊蛰和谷雨这些日子觉得有些奇怪。

    她道：“谢小候爷，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查一查，沈家，沈妙。”他道。

    沈妙直勾勾盯着他。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话谢景行以前对她说过的。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至前，沈妙还未反应过来，喉咙就被人扼住了。他嗓音凉薄，带着不露声色的杀意：“你知道什么？”

    沈妙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街角走过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身着破烂衣衫，手持拂尘，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嘴里在念着什么，神神叨叨的。沈妙却是目光一亮，顾不得说话，就往那人身边跑去。

    “梦里的也是你！”沈妙怒道。

    谢景行又要发作，只听沈妙道：“你带我去大凉，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什么。”

    沈丘见状就要撸袖子和谢景行打架，这半年来他们二人时常在后面交手，说是切磋，其实就是互相发泄不满。沈丘心中不忿沈妙就是为了谢景行才睡不醒，当初若是没跟谢景行多好。谢景行忿忿沈丘多管闲事，自家媳妇儿凭什么还要外人来管，大哥也不行。

    沈妙疑惑：“什么？”

    不过那又如何，等到了大凉的皇宫，梦就会醒来。

    沈妙自然知道，如今临安侯府的小侯爷，生辰不是这个。不过大凉的睿王，生辰却是这个。

    在万千世界的可能中，他不可能每一次都选择自己。

    一来是沈妙一改从前喜欢穿金戴银的性子，转而穿起些老成的颜色，虽然也怪好看的。二来是对待二房三房也不再如从前一般百依百顺，大多的时候甚至是不屑搭理。

    沈妙：“……”

    床上的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谢景行的话，抗议的“呀呀”的叫起来。

    谢景行停下脚步。

    赤焰道长一怔，不认识一般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妙一阵子，忽而笑道：“夫人还是要选择那条路么？”

    谢景行连忙一把搂住她给她顺毛，道：“梦里的我最后不也是相信了你，带着你回了大凉，可见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的。”又摸着下巴不爽道：“不过那小子真是好福气，你居然主动亲他。”

    沈妙隔着另一头看，秦青和谢景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谢景行笑的风流，秦青羞怯颔首，远远看过去，真正是一双璧人。

    谢景行听完后，什么都没说，后来有一日夜晚，却对沈妙说了。

    谢景行翻身下马，扫了她一眼，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要径自往门里走。沈妙一把拉住他：“谢小候爷！”

    在那将近半年的旅程里，沈妙也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梦里的谢景行。她也不知道谢景行会不会相信。

    沈妙觉得有些头晕，她伸手扶住额头，谷雨见状吓了一跳，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等擦拭干净身子，绞干了头发，沈妙披上衣服出去，让奶娘把初一和十五抱过来。两个孩子都被抱到床上，他们从前就经常被谢景行抱着亲近沈妙，虽然沈妙从未醒过，两个孩子对她的气息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便笑嘻嘻的看着她，好奇的伸出软绵绵的小手去扣她的头发。

    偏谢景行怎么都不肯，也曾跪下来求沈信，最后更是拿墨羽军来威胁，险些和沈信兵戎相见。

    沈妙回头一看，谢景行唇边噙着笑意，不紧不慢的往里走来。

    他把“朕的皇后”咬的很重。

    他迟疑的，不确定的开口：“沈妙，我以前……这样抱过你吗？”

    “赤焰道长！”沈妙喊道。

    “夫人，言尽于此。”怪道士道：“夫人自然也可以留在这个梦里。这个梦与现实一般无二，夫人可以留在这里过完自己的一生，重新开始，若是选择第二条，可就艰难了。”

    沈妙低头，半晌后道：“道长还有红绳吧？赠我两条如何？”

    众人全都长舒一口气。

    沈妙捏紧了拳：“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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