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乔越十分惊恐,认为兖州决计不可能再像上回那样侥幸击退来犯。
三月朔,月牙如钩。
他吃惊不已。
数场乱战之后,终于就在昨日,周群军不但被彻底击溃,周群本人也于乱军中丧命。料想短期之内,幸逊应无力再发动对兖州的进攻。
徐夫人从产婆手中,小心地接过用襁褓裹了起来的那个小小的柔软身子,久久地凝视着她还紧紧闭着眼睛的小脸蛋。
乔越脸色古怪,一语不发。
乔越起先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比彘为何人?”
肉躯已不复肉躯。
……
不但赢了大姜皇帝,而且,也赢了他乐正功。
“返回汉中。”
“说便是!”
接乔平入府邸,乔越便问:“那位绿眸将军,今日怎未随你一道入城?此人我先前也有所耳闻,虽以流民首而起家,出身是低微了些,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此番我兖州既得到他的助力,我也当亲自向他言谢。”
乔越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上古霍山,有灵兽,名曰腓腓,养之可令人去忧。这个孩子,小名便唤腓腓吧。”
说罢,在乔越惊诧目光中,于袖内取出一份黄绢帛书,毕恭毕敬,双手呈了过去。
兖州军民无不传扬绿眸将军沙场之名,盼着凯旋一睹他的风采。
他顿了一下,忽然,仿佛想了起来,双目蓦然圆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是说,当日那个诱走了我女儿的家中马奴比彘?”
兖州竟两次遭到大军压境攻伐。
乔越过去,看了一眼。
牧野一望无际的旷野平川之上,春寒依旧料峭,覆盖了一个漫长冬季的厚重积雪,也未彻底消融。
生平第一次,和自己腹中的孩子,仿佛陪伴着魏劭,一道经历了这场非同寻常的、漫长的战争。
乔越半信半疑,只能勉强作罢。
“便是比彘。”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一时无所适从。
一场注定了将要流血浮丘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去年十一月,魏劭发兵去往黄河,不久小乔胎已养稳,便一路稳妥地回到了渔阳。
“此话怎讲?”
杀,杀,杀!
当时响应者寥寥。
“刘琰?”
待产的间隙,她也陆续地得知了魏劭在黄河沿岸的作战战况关于战况,徐夫人从不会因为她怀着身孕而有所隐瞒。无论消息是好是坏。
“主公本为兖州之主,地位尊崇,这两三年间,谈及兖州,人人却只知东郡郡公乔平之名,主公之名,有何人提及?便是兖州民众,十有七八,凡遇事,必也先想到郡公。主公仁厚,重兄弟情义,不在意世俗虚名,我却深为主公感到忧虑。再这样下去,主公只怕地位难保!”
……
乔平父子从巨野归来的那日,骑马入城,受到了民众的夹道欢迎。
“主公!慈不掌兵,无毒不丈夫!主公难道还未汲取从前心慈手软,以致于地位不保的教训?魏劭此战必败!幸逊一旦灭了魏劭,矛头将再指兖州。主公若再犹豫,错失刘琰庇护的机会,恐兖州百年基业将要毁于一旦!何况主公又非取郡公性命,不过是将他制住罢了,主公怎就不决?”
乔越不解:“何人?”
他收回北眺的目光。
但在石缝和岩隙之间,青苔已悄悄回绿。
但让他接受这样一个本是自己家奴的人为女婿,他感到无比憋屈。
从一开始的不利,一步步地反转,直到最后,终于兵指洛阳。
兖州军民才刚松下一口气,不想周群竟再次整顿兵马,兴兵来犯。
见乔平似乎还要再劝,他烦恼地摇了摇手:“你想必也乏了,先去好好休息吧。此事容我再考虑一番。”
魏劭全军,早已擐甲持戈,严阵以待。
军士们奋槊进击,蹈锋饮血。
张浦在旁侃侃而谈:“幸逊恶名在外,僭位称帝,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迟早群起而攻之。刘琰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文有王霸董成,窦武邓勋,无不是重臣硕老,名公巨卿,武有各地前去投奔的太守,就连袁赭也拥他为帝,兵强马盛。此黄河一战,必为天下大势分水之岭。日后九州,一分为二。幸逊乐正功占逆都,刘琰以正统汉帝之身而领天下。主公如今因为魏劭,已将幸逊得罪,再无退路。刘琰却感念救恩,亲笔御书,高官厚爵,虚位以待。方才我说这是机会,主公以为我说错否?”
但并未见到传闻中的那位绿眸将军同行,民众未免有些失望。
此战若非得他援驰,更不可能取得如此的辉煌胜果。
……
乐正功终于彻悟,大呼上当,立刻号令掉头,火速回兵赶往牧野。
“主公忘记我方才所言?魏劭乃郡公女婿,郡公又暗地排挤主公,怕早存了取而代之之心,主公如何还能指望郡公与你同心戮力?”
却被告知荣延已不知去向。
张浦也惊讶不已,嗟叹几句后,沉吟了一番,道:“有句话,不知主公容不容我讲?”
似悲,似愤,又哭,又似在笑。
问村庄集镇的路人,也茫然不知近期有大军曾经路过。
他逃回洛阳之时,残兵不足十万。
乔越领人在府邸前迎接乔平凯旋。
是以并无人扯旗发声反对。但也没有谁愿意公然应诏,唯恐担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徐夫人抱着她,欢喜地轻声道,声音里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欢愉和喜悦。
张浦大喜,跪拜:“主公英明!刘琰英才大略,天下归心,必为汉室中兴之主。主公持拥戴之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乔越停下,转头道:“何为机会?”
唯一所存之念头,便是红着双目,裹着鲜血,执掌中刀枪剑戟,驾滚滚战车,跟随前方大旗。
一时思绪澎湃,以致于拿着信帛的手指,都在微微地抖动。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从前哪怕是吃了再大的败仗,他也绝不会像此刻这样,令人感到发憷。
有人以不光彩的方式,从史书里黯然谢幕。
渔阳的暮春,惠风和畅,草长莺飞。
听的后背起了冷汗:“幸而问了声你!否则我竟险些引狼入室!你所言极是!比彘不过是一低贱马奴,我乔家岂容这样的女婿!我的那个女儿,抛父弃祖,我也早就当她没了,女儿都没了,我还何来的女婿!只是……”
地下埋着的那些已长眠了一千多年的战魂,仿佛也再次被鲜血和刀戟唤醒,呻|吟,呼号,从黑暗世界里破土而出。
张浦快步到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
生逢乱世,助力自然多多益善。
乔平颔首:“正是。”
乐正骏生平从未见过自己父亲露出这般古怪的表情。
这次他得了联兵,声势比前次更大,直扑兖州门户巨野,大有不灭兖州便不罢休的态势。
张浦道:“主公所虑极是。幸逊称帝后,发雄兵征讨魏劭。魏劭本就居于劣势,何况如今幸逊又得乐正功的投效,更是如虎添翼。如今交战双方虽相持于黄河故道,战果未出,只是但凡有眼之人,都知魏劭败局已定,如今不过是强弩末矢,强自挣扎罢了!”
但笑意看起来,却又透出了点勉强意味。
“正是!”张浦颔首,“从前那位曾受过乔家之恩的琅琊世子,如今已被天下群豪拥戴登上帝位,主公想必也有所耳闻。”
兖州也是如此。
牛角发出低沉又颤动人心的长鸣角声。
但是一切都已迟了。
这应是这位老妇人从她半生经历而得来的智慧。
乔平知这消息对他震动不小,也不再逼迫,告退去了。
“父亲——”
短短不过月余,先来了宿敌周群,再是周群联兵。
兖州多年宿敌周群之所以魂断巨野,也是在败走之时,遭到绿眸将军的排兵拦截,最后予以击杀。
……
攻下了洛阳,魏劭就能回来了。
大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天。
人仿佛凝...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