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谋害我的祖母！便是如此，我祖母信中尚言，叫我先不必动你！你若好生认罪，看在我祖母面上，我不定也就放你全身而退了！不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末了还用这等恶言构陷吾妻？”

    小乔急忙下床，披了件衣裳，迎了上去。见他脸色凝重，似乎余怒未消的样子，一时也不敢问详情。只柔声问他可进宵夜。魏劭摇头，她便服侍他入浴。

    她猛地双目放光，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他身上的那种狂怒气息已经消失，神色冰冷。

    俄而，他猛地转身，返回朝着苏娥皇快步而来。

    “放开她。”

    被关进去的人，即便意志再坚强，没有一个能熬过半年。

    只是她犹豫，没有下定决心。

    又戛然而止。

    “仲麟！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害你的祖母！我没有！”

    她心知越是这种时刻，她便越不能因为恐惧而乱了心神。一旦有半分的露怯，必将堕入万劫不复。

    “仲麟！我的这个侄儿，去年鹿骊大会之时，出手下作，过后被我责骂，当时他便怀了怨恨，后来我让他杀李姓乡侯夫人，他却被那妇人所诱，二人宿奸成双，不愿下手，被我逼迫，最后无奈才杀了她，当时必定又记添了一笔对我的恨。及至前些日，恰好又被我得知，我身边一个婢女竟与他勾搭在了一起，那贱婢仗此，非但轻慢于我，背后还以恶言诅咒，我一时激愤，惩治过重，伤了那婢女的性命，当时他便对我面露怨色了，心里必愈发怨恨于我。我不知仲麟你从何得知我欲害外姑祖母的话，你捉了苏信前去拷问，他为脱身，又暗恨我，自然顺着你的问话，将事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何其之冤！”

    虎贲低头道：“割鼻示惩戒。”

    这个念头，最近已经冒出来过数次了。

    “渔阳城中乡侯夫人，确实是我叫苏信杀的，这我不否认。你知为何？因我恨她入骨！从前她也居于洛阳，有一段时日，我曾与她往来亲密。我将她视为闺中知己，无话不谈，不想她竟瞒我，暗中与刘利宿奸，我得知后，十分愤怒，前去质问，她反而羞辱于我，我遂与她绝了往来。不想她此后还不收手，依旧和刘利私下相会。我无可奈何，只能当做不见。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婊子为了房中助兴，竟喂刘利长期食以媚药，药虽助兴，却也噬人体骨，待我知晓，刘利已经毒入膏肓，药石无用，这才一病而去，令我失了丈夫，我焉能不恨？且刘利临终之前，方悔不当初，嘱我定要杀此婊子为他偿命。我是为了我那亡夫生前遗愿，这才不得已杀了她的！”

    魏劭原本已经跨了出去，正大步离去，忽定住脚步，身影停顿。

    苏娥皇鬓发散乱，衣衫不整，面庞蔓爬着泪水，跌坐在地上，委顿而狼狈，那只原本保养的宛若无瑕凝玉的手，此刻死死地抓着门槛，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如蛛网般清晰可见。

    苏娥皇恨的牙齿发痒，悔不当初，何以竟一时走了眼，将如此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用在了身边。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如斯告诉自己，仿佛渐渐也相信了，这才是事实，身体里原本正在迅速流散消逝的那些力气，很快又重聚了回来。

    其实就在方才她对镜出神之时，脑海里又再次冒出过将苏信也一并除去的念头。

    就在一个瞬间，魏劭似乎突然就爆发了出来，箭步到了苏娥皇的面前，张开五指，攥住了她的脖颈，便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抓了起来。

    苏娥皇说的却仿佛动情了，两边雪白膀子一耸一耸地抽动，眼泪不绝，汹涌而下，很快便将胸前的那抹朱红兜衣濡湿了一片，又道：“你不想听我提过往，我不说便是。只是那日我也与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虽不堪，也有自知之明，早知旧事难追。你如今还肯垂怜我，庇护我，说出愿意护我一世周全的话，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何以会蠢不可及竟去谋害老夫人？难道老夫人去了，你便就愿意娶了我不成？我小时候出入你家，外姑祖母待我极好，仁慈大爱，我与她老人家又无冤无仇，何以突然诛心至此，丧心病狂要害她老人家的性命？凡果必有因。我没有谋害老夫人的起因啊！还有方才，仲麟你说是我指使姜媪下毒。她是你母亲身边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了，朝夕相伴于侧，我却连你魏家大门也难能进入，我何以能够说动她听我行事？”

    她嘶声力竭地喊着，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滚落。

    魏劭睁开眼睛，转脸和她对视了片刻，忽然伸臂将她反搂到了自己胸膛前，答非所问：“蛮蛮，你可曾有事瞒我？”

    就在她的一只手胡乱捉住了魏劭一侧衣袖的时候，魏劭松了手，苏娥皇一下软倒在地，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亥中，魏劭还没回。

    他从浴房出来，两人相继上了床。躺下去后，小乔闭目片刻，复睁眼，见他仰面，闭目，眉宇间神色疲乏。迟疑了下，便伸手搭在了他腹上，抚摸，柔声道：“夫君怎么了？”

    苏娥皇的脸孔再次血色褪尽，爬了几步，从后死死地抓住了魏劭的一只脚，不肯放开。

    她原本倒地，哀哀地痛哭，忽然爬了起来，冲着已经往外去的魏劭背影喊道：“世上女子之于男子，全都脱不开谋算两字。或者谋心，或者谋利！仲麟你想，她和琅琊刘琰原本青梅竹马，两情相投，还定有婚约，何以被乔家人一送过来，便对你婉转柔媚，曲意承欢？仲麟你一向睿智，想想就会知道，她怎可能对你真心实意！如此心机深沉，必定另有所图！如今更是因你不忍我被幸逊迫害，加以庇护，这才在你面前污蔑于我……”

    她一口气说完，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液，润了润自己方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而骤然变得干黏的嘴巴与咽喉，抬起眼，对上对面魏劭那双依旧波纹不兴的冰冷眼眸。

    门未上闩，魏劭推门而入。

    苏信从剧痛里苏醒了，趴在地上装死，耳畔却听到苏娥皇诋毁自己的声音，全身没有一根骨头不是正在遭受如同被屠宰般的痛苦，想起魏劭方才的狠辣，打着寒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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