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苏娥皇倏地停下。

    “苏信呢？”

    所有和那件失败了的阴谋有关的不能留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得知昨日苏氏抱怨房里用的烛火昏暗，且黑烟熏着眼睛，因库里无精蜡，驿丞今日特意购了送上。

    她还没走到，那扇门便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老媪应。暗地却疑心他去了风月之所。

    魏劭来了。

    苏信起先还不舍，在她逼迫之下，才刺死婢女。

    苏娥皇忍不住仔细地再次梳理自己从前做过的一些事。最后确定，她确实没有留下任何能被人捉住把柄的马脚。

    但是此刻的这种不安之感，让她变得焦虑了起来。

    只要没有凭据，他们就不能拿她如何。

    ……

    ……

    尽管确实如他对小乔说的那样，他如今早已经放下了少年时候的那段青涩往事，苏氏如今也变得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他曾唤为“阿姐”的少女几乎重合不起来了。

    “……全是她指使我的……”

    魏家朱夫人的身边，藏了被自己所用的姜媪。

    这脚步声来的突兀而沉重，可以听得出来，一个男人正在朝自己的屋子快步而来，足下仿佛踏着汹涌的怒波，一声一声，撞击动了苏娥皇的耳鼓。

    她出神地盯着镜中的那张脸。看到镜中女人的一双眼睛之中，慢慢地露出一丝带了尖利的阴沉之色。

    次日只说昨夜得暴病死了，送出城外埋在了乱葬岗。

    “你的侄儿，他方才招了！你和姜媪私通，从乡侯夫人那里拿来蛇毒，叫姜媪伺机毒杀我的祖母，嫁祸我的母亲，你再杀了乡侯夫人……”

    苏信终于安分了。没想到才这几天的功夫，他就又偷溜出去厮混。

    所以苏娥皇极是忌讳自己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里，也有如此瞒着自己行事的人。

    她坐在了梳妆镜前，贴靠到镜面，细细地看着自己额头的那块伤痕。

    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感觉。

    “夫人貌美过人，幸而那日磕的不重。否则若是落下了疤痕，岂非抱憾？”

    苏娥皇奋力挣扎，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步摇金钗掉落地上，肩上那件薄如蝉翼的丝衣也挣落了，她死命地抵住脚，最后被拖着经过魏劭身边的时候，泪流满面，嘶声道：“仲麟，你忘了，你那时候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是我整夜在你边上服侍？你忘了，你曾说过，要护我一辈子的周全？如今你就这样凭着旁人之言便定了我的罪！竟连给叫我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上一次她有类似的感觉，还是多年之前，她的丈夫刘利的兄长宣帝暴病而死的时候。

    只要男人对女人怀有怜悯，那就是个好消息。

    正当花信美期，浴后新妆，便自己看，也觉娇艳动人。

    苏娥皇心里一开始的因为侄儿的无能和再次背她行事而生出的愤怒渐渐消去。

    镜中苏娥皇的眼眸之中，透出了怒意。

    “贱婢！再唤我一声二郎试试？”魏劭脸色铁青，状极可怖。

    苏娥皇方平复了不久的心跳再次加快，神色一变，猛地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飞快朝门口走去。

    他不再怀疑了！

    苏娥皇惊恐地看着对面的魏劭，牙齿打颤，一步步地后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那堵糊了精美花纹丝绸的墙面之上：“二郎，我实不懂你所言为何意？我怎会谋害外姑祖母？苏信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不知……”

    ……

    这个侄儿，原本以为能有所用。不想第一次带他去渔阳，鹿骊大会上就给自己丢了一个脸。到了如今，看着也无大长进，反要自己时时在旁提点。

    能会出什么事呢？她心想。仲麟果然一改那日傍晚来见她时候的决绝，被她试了出来，他对她依旧念着旧情，怀有怜悯。

    她出神了片刻，忽一阵心惊肉跳，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兆。仿佛出了什么凶事似的。

    那时，曾是她离自己人生梦想最近的一个时刻了。但随着刘哀、幸逊这些人相继登场，最后宗室里七岁的刘同被推上了帝位。她那个原本最有希望继承帝位的丈夫，却在天亮后遭到软禁，从此生活在了监视之中。

    伤口不深，疤痕也顺利脱去了，露出一片小指甲盖大小的粉红新肉。再过些天，想必应当就能恢复了。

    她当时厉叱苏信，逼他杀了那个胆敢背着自己与他私通的婢女。

    竟然是苏氏，差一点就害死了他这一辈子最为敬重，也是最为挚爱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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