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小乔跪坐于他身后，解开了他的发，用清水淋湿，打上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发膏，指尖按压他的头皮，轻轻地用手掌揉出沫子，用清水淋洗干净，再取干布巾擦渗去湿润的水分，最后帮他重新将发绾了回去，用根玉簪簪别住了。

    黑夜渐重，家家户户的灯火，一盏一盏地渐次点亮。

    孩童忘记了恐惧，坐地上转头，呆呆望着这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小乔一直陪在她侧旁，直到她睡了过去，这才回了西屋。

    徐夫人吃了些东西，坐了片刻，又躺了下去。

    他求走。对他们说，为的是求一个顺心和快意。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来会是什么。

    ……

    才走了几步，忽听到身后起了微微动静，转头，见魏劭已经从案后起身赶了上来，手臂伸出，一下便将她从后揽入了他的臂膀里，紧紧地箍住，随后将她抱了起来，疾步回到他方才坐的那张榻边，将她放躺了下去。

    她的心情忐忑又沉重，如同自己是个罪人一般。这日的傍晚，魏劭还没回来。她去北屋服侍徐夫人。

    他穿了套便服，对小乔说自己去衙署处置前几天堆下来的公务，叫她早些歇了，不必等他。说完走了。

    魏俨站了起来，牵马继续朝前而去。

    她说完话，推开了虚掩的门，迎面看到魏劭端坐在那张大案之后。手中悬笔，正伏案疾书。案角堆满了高高低低的卷帛和牍简。见他抬眼望了过来，神色仿佛一怔，便露出笑容，走了过去，跪坐在他对面，说道：“我见夫君迟迟不归，恐怕案牍繁重，怕你腹中饥饿，想着反正路不远，晚上衙署里应当人也少，便过来给你送些吃食。”

    小乔停在门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叩门，道：“夫君，我能进来否？”

    淌过这条被默认为边界的沙河，就是匈奴的境地了。

    小乔迎他入了房。问他先吃饭还是先沐浴。他说沐浴。小乔便让人备水。很快预备好了，她跟了进去，亲自服侍。

    “知我为何一把火烧了你的住所吗？”魏劭冷冷道，“我不欲你我兄弟心生嫌隙。有人却希望你我反目。不幸被人奸计得逞，而今我也无话可说。这个兰姬，我本欲杀之，想到是你的女人，还是留了，交由你自己处置。我来这里最后送你一程，也算全了二十年的兄弟相交。往后如何，各听天命。”

    这几天她一直没看到朱氏。她那边如今也不要她过去。小乔也没心思管她那么多，北屋回来后，在房里发呆时候，忽然听到外头院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心一跳，急忙跑了出去。

    他风尘仆仆，路上大约也没打理过容仪，两边面颊上冒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人看起来疲倦而困顿。

    夜幕渐渐降临。魏俨牵马走过渔阳街道。街道两旁尽是急于归家行色匆匆的路人。路边一扇半开的门前，传出妇人唤孩童入家吃饭的呼声。那孩童四五岁大，本蹲在门前抓着石子玩耍，听到母亲呼唤，应一声起来低头便跑，恰正一头撞到了魏俨身上，反弹跌坐到了地上，因屁股跌痛了，正要哭，看到这个停下望着自己的大人神情有些奇怪，和自己平常见到的人仿佛不同，心里感到恐惧，一下止住哭，只用害怕的目光望着他。

    ……

    “劭儿回来，你且宽慰些他。”

    小乔一直等他。等到将近戌时。想起他回来时一脸倦容。犹豫了下，还是换了身衣裳，吩咐备车，载着自己去了衙署。到了门口，守卫军士认得她，急忙过来迎接。小乔问君侯在否，军士说，君侯傍晚入内后，便一直未曾出来过。

    徐夫人最后道。语气温和。

    魏俨定定地望了片刻。忽然翻身上马，纵马疾驰去往城门口的方向。

    两天后，魏俨抵达桑干河畔。

    小乔知道徐夫人当天也出去了。后来回了府，当天便躺了下去。

    徐夫人凝视着暮色笼罩里的小乔。

    小乔怔怔地望着徐夫人。

    徐夫人靠坐起来，目光落到小乔的脸上，仿佛在想什么。

    魏劭接过调羹，低头吃了起来。很快吃完了。小乔递过去一块手帕。他接过擦了擦。小乔收回空碗放在食盒里，起身道：“如此我先回了。夫君也早些回，勿过疲。”

    唯一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几天魏家不但出了事，而且，出的事还很严重。

    她叹息一声。

    魏劭抬目，再次看了她一眼。起先并没有接。

    魏俨是在当天傍晚离开渔阳的。

    魏劭浸于浴桶里，水漫到了他两边的肩膀。他双臂分搭在浴桶边缘，头往后仰着，闭着双目。

    不远之外，他的一众随从立刻跟了上去。一行人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草甸的尽头。

    小乔去看她的时候，见她精神委顿，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躺在床上，仿佛一下子就苍老无数。

    魏劭目光阴沉，和魏俨对望了片刻，忽然挽起马缰，喝了一声，掉马便去。

    ……

    “他的表兄，去了匈奴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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