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夜

;隔着篱笆墙，大乔望着溪涧里他的背影，脸忽然有些热了。

    他们的房子就快造好了。虽然只是两间茅舍，但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滚。”

    “睁大狗眼，看个清楚没？”

    大乔却不动，只是望着他。

    魏劭收了剑，嘴里蹦出一个字。

    大乔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滚烫，甚至听到了他心脏剧烈跳动地声音。

    现在的这些，也远远不是他想给大乔的。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还站着干什么？”

    “我也想我的蛮蛮阿妹。最近我才有些想明白了，当初她对我说她想嫁给魏侯，一定是她在骗我的。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他们是在半个月前，经过这里的。说起来也是缘分。那天原本要继续南下，道上恰好遇到几个盗贼正在劫夺王老汉祖孙俩用皮毛从县里集市上换来的粮和盐，比彘将几个盗贼揍趴在了地上，盗贼四下逃窜而去。王老汉受了些伤，孙子才十几岁，儿子早几年被徐州刺史薛泰强征去当兵，没几个月就死了，如今家里没别人，只祖孙俩相依为命，比彘和大乔便送他二人回家，王老汉感激，闲谈间听说他二人是小夫妻，因老家闹了兵灾，日子过不下去了，无奈想逃往南方落脚。老汉深感兵荒马乱之苦，邀他二人在在自家边上落脚住下。

    这让大乔感到有些羞愧。她决心自己一定也要尽快学好这些事情，免得又像今天，再让干了一天活的他他吃煮的半生不熟的夹生粟饭。

    大乔不肯，继续等他。

    他没再说说了，眼睛一直闭着，仿佛睡了过去。

    烛台上的烛火终于燃尽，光线暗了下去。

    “我真的可以吗？”

    大乔坐在用篱笆围出来的简陋小院里的一块石头上，望着月光下那个还在房顶上忙忙碌碌的男人，虽然自己也有些腰酸背痛，心里却十分欢喜。

    “叫你看，你就看！”

    比彘觉得她和平时有些不同，油灯昏暗无比，他却能看到她脸颊仿佛有点红，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总是忍不住想着刚才看到的他赤着身体站在涧溪里的一幕。

    她觉得自己脸还是很热，不但脸，身上好像也有点热了。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间的声音。

    魏劭不置可否的样子，走回到床边，躺了下去。

    他双目依旧阖着。

    他问。声音很平，带了点冷淡。眉宇间却带了丝掩饰不住的倦色。

    魏劭忽然说道。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忽然加快了跳动。浑身血液立刻热了起来。

    王媪如逢大赦，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比彘不再犹豫了，拉着她一起跪在了地上，朝明月叩拜，站起来抱起了她，快步将她抱回了茅舍，轻轻放回在了那张床上。

    片刻之后，小乔原本有点绷的身体，慢慢地也开始放松。就在这时，魏劭倏地睁开了眼睛，一个翻身下床，一把抓起搁在案上的他的一柄长剑，朝着门的方向就快步走去。

    小乔爬上了床。轻手轻脚地。她慢慢躺了下去，小心尽量不去碰到他。

    魏劭“砰”的关上了已经闭合不严的门，走了回来。

    压抑的，带了痛楚又似欢愉的细碎呻，吟声从茅舍里若有似无地传来出来，消融在了篱笆墙外溪水的涔涔流动声里。比彘仿佛有着永远用不完的力量，滚烫的汗滴从他年轻而强壮的身体上滚落，熨着大乔柔软娇美的身子……最后一切都平息下来的时候，她仍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爱若珍宝。

    他这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小乔略微吃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边胳膊撑着肩膀半坐了起来，还没回神儿，见他一把拽开了门，剑已出鞘，剑尖正对着门外那个俯在门缝边全力偷听着的仆妇。

    她含羞低声道：“王老爹他们不是都知道，我们就是夫妻吗？”

    他那些东西，刚才都已归置回了原位。其中有个尺长的扁平红木匣，以暗锁扣住，原本搁在置物架的最上一层，这会儿也照原样摆了回去。

    他的手边，连一床像样的棉被也没有。只有一张旧的已经开始脱毛的鹿皮和几件衣裳。

    她轻轻地说完，似乎因为害羞，探身过来噗的一声，吹灭了他手上的那盏油灯。

    这仆妇姓王，侍女唤她王媪，正是负责伺候西屋这边沐汤之事的那个管事。

    烛火透过帐子，给他侧脸的轮廓线条蒙上了层近乎柔和的光。

    相同的一片月光，此刻也照在了千里之外，淮南灵璧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

    “看……看清了……”

    ……

    今夜月光很好。

    王媪战战兢兢，终于勉强抬起头，飞快朝里瞥了一眼。

    魏劭一回到魏家，居然就一反常态地和自己同居一室了，实在令她意外。她自然不会认为是他突然大发慈悲地要顾及自己的颜面了，更不可能是对自己动什么心思。虽然原因有点叫她费解，但她猜测，应该是和傍晚时与他母亲朱夫人的会面有关。

    她将面庞贴在他的胸膛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片刻后，面上怒气仿佛渐渐消去了，神色终于恢复了平静。

    魏劭蓦地挥剑，在王媪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一侧门框被劈断。

    他压下心里的愧疚，起来摸黑点了油灯，说道：“我拿衣服给你加盖，你先躺回去吧……”

    他带走了她，原本娇贵的如同神女的乔家女儿。刚开始，为了躲过乔家追捕，他们一直行在路上，居无定所，运气不好的时候，晚上甚至连个破庙也没有，只能在荒野里过夜。野兽、盗贼、兵乱……周围有太多的危险。他带走了她，就算现在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至少，他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那些个日夜里，他化身成最凶悍的猎手。他曾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杀死了路上偶遇的对大乔不怀好意的别有用心者，他也是最警惕的守护者。每当入夜，他就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周围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睁开眼睛，直到看到他的女人还蜷在他的身边睡着觉，他才能松下一口气。

    月光从窗前浸入，帐幔里也变得朦朦胧胧。

    屋里立刻又暗了下去。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晰。

    他好像也没睡着。听到他在草铺上翻身时，带出的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些可以日后慢慢研究，问题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