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宪儿听话地闭上眼睛，蜷在她的身边，很快睡了过去。

    萧梦鸿愣住了。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

    萧梦鸿极力压抑着心里涌出的愧疚和感动，轻声道：“那么晚上你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人突然跑出来？路这么远，天气又这么冷，万一你在路上发生意外……”

    男孩不再反抗，默默地任由母亲牵着，两人一起往京华大学的门口走去。

    ……

    “妈妈！你是不要我了，以后你就要有一个新的家了，是不是？”男孩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抬起眼睛望着她。

    ……

    盒子掉到了她的脚下，发出啪的一声。

    他说话时，一直垂着眼睛不去看萧梦鸿。

    萧梦鸿握住儿子那只被冻的冰冷的小手，眼泪就飚了出来。

    老胡话还没说完，萧梦鸿便朝外跑了出去。

    她打开一道门缝，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微微一怔。

    “宪儿，你怎么知道到这里的路？”

    他躺进了母亲还带着一丝温暖香气般的被窝里，看着她倒了热水，拧了温热的毛巾，坐到边上替自己擦脸和手脚。

    ……

    萧梦鸿笑了，擦了下眼泪，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在儿子的身上。

    就在萧梦鸿以为他依旧不愿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忽听他轻声道：“二姑姑说，京华大学是你造的……我就央二姑夫带我来过……”

    宪儿摸着光洁的木头片，眼睛微微闪亮，用力点头：“我喜欢的！妈妈，我现在就想搭！”

    老胡讶然，随即忙点头：“快进去吧！还有这东西，也别忘了。”

    男孩的情绪仿佛突然激动了起来。

    “萧小姐，方才我起夜时看到门口蹲了个小孩。见到我才说是来找你的。我问他是谁，他却不肯说。我见他年纪小，怕冻了他，便叫他先进来，他却又不肯。只说教你出去……”

    “妈妈——”

    “妈妈！祖母和三姑姑说你是坏女人，丢下我自己走了。爸爸却说你不是。你不是的话，为什么又不要我，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男孩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那小孩长的斯斯文文……”

    从跟她进来直到现在，宪儿一直很安静。安静而顺从。

    出来的时候，她还想着是谁会在这么晚的时间还将宪儿送来这里找自己。

    萧梦鸿在凌晨将近一点的时候，爬上床，一头倒下去睡了。她闭上眼睛，却在黑暗里辗转反侧，许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一阵敲门声给彻底惊了起来。

    离天亮剩下的最后几个小时里，萧梦鸿一直无法入眠。

    她的心脏跳的快要蹦出了喉咙。

    那个身影站的笔直，怀里仿佛抱着什么东西。

    她忽然想到该给顾家尽快打个电话过去通知一声。免得他们早上发现宪儿不见了焦急。

    这是一种前方无论再会遇到什么也不会令她感到继续迷失或者想要退却的新的力量。

    她心里忽然发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柔声道：“宪儿，那你能先告诉妈妈，这两年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见妈妈吗？”

    他的视线落到宪儿身上，露出疑虑之色。

    萧梦鸿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过来。

    宪儿迟疑了，终于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棉鞋烤干。房间里也变的温暖了起来。

    老胡这会儿正站在校门附近左右张望，忽然看见萧梦鸿牵着那个男孩回来了，松了口气，急忙迎了上来道：“萧小姐，你方才跑那么快，等我出来，你人都不晓得去了哪儿。没事吧？这孩子……”

    “你知道这是妈妈设计建造的，所以你才想来看的，是吗？”她柔声问道。

    萧梦鸿最后伸手到被窝里轻揉他双脚的时候，试探着和他说话。

    她趴在地上的时候，上面忽然探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萧梦鸿谢过送自己回的六国饭店司机，唤值班的门卫老胡开了门，踩着最深处已经没脚的积雪，穿过万籁俱寂的校园，终于回到了住的地方。

    听声音，仿佛是门卫老胡。

    她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萧梦鸿的鼻子发酸，爬到儿子身边，再次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亲吻了下他变得渐渐温暖了起来的额头。

    “爸爸！”

    萧梦鸿眼睛的湿润了。

    萧梦鸿将他一把抱住，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身畔还在呼呼睡着的儿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裹了大衣去开门。

    萧梦鸿望着儿子的小脑袋，心里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和暖暖的幸福感。

    听着儿子在她耳畔发出的酣睡里的呼吸声，她心里原本一直缺着的那个角，仿佛开始慢慢地滋长出了温热的血和肉。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也充满了力量。

    他的身上除了一件和这种天气相比显得薄寒的翻领外套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保暖衣物。没戴帽子，没戴围巾，也没手套。衣服和裤子上沾了许多还没融化的雪，两边膝盖一片污泥。他的两颊被冻的成了红通通的颜色，嘴唇却发青，额发凌乱，被汗水紧紧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萧梦鸿再次一怔。想了下。

    早上六点多钟。

    他嚷了起来，眼睛里涌出了一层泪光。

    她略微忐忑地看着儿子。

    宿舍楼里没有电话。不过七点后，她可以借用教学楼校长办公室的电话打个过去。

    萧梦鸿一怔。

    男孩这次没有回答她，唇角紧紧地抿着，脸上露出如同固执严肃的表情。这一瞬间，忽然和他的父亲看起来有了几分的肖似。

    萧梦鸿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地安慰着他。

    萧梦鸿翻身下了地，胡乱披了外套去开了门。

    萧梦鸿便让给了他。

    她睡着了。是被又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的。

    曾经以为或许就要和自己疏离一辈子的儿子，忽然就这样奇迹般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萧小姐！有人来找你！”

    “爸爸说你就要有一个新的家了。他也要给我找个新的妈妈！我知道就是那个叶小姐！全家人都喜欢她！可是我不喜欢！我讨厌她摸我的头！我更不想她当我的妈妈！一点也不想！”

    “晚上你在家里和祖母姑姑姑父他们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其实当时就在外面。”

    ……

    男孩转了头，轻轻嗯了一声。大约是想起方才向她投掷礼盒时的一幕，又轻声道：“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脾气的。”

    她看了眼被带回来放在桌上还没拆封的盒子，微笑道：“宪儿，你还想不想看看，妈妈送了什么生日礼物给你？”

    董太太就在边上，一边刷着牙，一边好奇地看着。

    夜很深很深了。母子两人并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低声地絮叨着，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没有说过的话都说回来似的。

    萧梦鸿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扭头看了眼钟，快凌晨三点了。

    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两个小时。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