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的很多问题,其实并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顾先生,还有你,萧女士,你们真的考虑好了,需要我和我太太为你们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做证明吗?”
……
黄太太笑道:“以后是邻居了,坐的机会多的是。我站站就走,家里孩子还等着呢。先前那户人家住这里时,我和这家太太就经常往来。他们搬走后,我就想着房子以后不知道会给什么人租去。今天见你搬进来,我就放心了。看你这么清清爽爽的。以后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吗?”说着朝里面张望了下。
“德音!”
“从前的少奶奶……好像找少爷有点事……”
顾长钧微微一定,瞳孔忽然松了,慢慢地松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嘴里咕哝着,拿过那张纸,低头下去,正准备要在上面签名时,侧旁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挡住了他要签名的动作。
他冲女人喊了一声,一颗心脏跳的剧烈无比,几乎就要蹦出了喉咙。
她顿了下,语气越发客气:“能麻烦你抽个时间出来,我们一起过去,可以吗?不需要花费你很多时间。我都已经和他们说好了的。只要你也过来就可以了。”
拆掉纱布之后,萧梦鸿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医院飘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上,望着手心里那道已经变成淡淡粉红色的愈合了的伤口,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走出医院,来到电话局,拨通了顾家的电话。
“那边事多。”顾长钧朝外走去。
顾长钧提着个简单的行李箱,从楼上下来。
马路两边的行人口中喊着,纷纷停下脚步,迅速围了上去观看。
“你现在在哪儿?”
萧梦鸿目送黄太太进了隔壁门,重新关上院门。
前方几十米之外的马路上,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她需要向娘家給个交待。
萧梦鸿一直等在电话局的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久到她觉得顾长钧是不是已经改变主意,根本不会来这里找自己的时候,终于远远看到对面有一辆眼熟的黑色汽车开了过来。
顾长钧坐回去,看了眼起头那个被溅污了衣裳的女人,朝车窗外丢了张钞票,踩下油门,车就朝前疾驰而去。
顾长钧开着车,行在往她说的电话局的路上。
这个或许还能慢慢来,但现在,怎么让顾长钧和自己一起去找鲁朗宁夫妇签字,看起来应该是最先要解决的问题。
萧梦鸿回到城北租来的房子里,暂时先不去想怎么找顾长钧开口的问题,开始扫除屋子。
“先生,太太,我想我和太太可能还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关于离婚的问题。”
“长钧,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梦鸿见她面露好奇之色,略一踌躇,微笑道:“黄太太,我姓萧。以后暂时应该是我一个人住。感谢你来看我,我刚住过来,对这里的地方不熟,还请黄太太以后多多照应。”
……
顾长钧沉默着。
萧太太打量了下她,脸上好奇之色更重,看着似乎很想再追问个中缘故的样子,最后终于还是勉强忍住,点头道:“好,好,没问题的!这样的话,以后我们更该多多往来!喏,包子你拿去吧,趁热吃了。”萧梦鸿接过要去换盘,黄太太道:“不急不急,你吃完了明天还我就行。那我先走了。家里孩子还在吃饭呢——”
萧梦鸿松了口气,急忙上了后座。
“什么事?”他的语调依然很平淡。
顾长钧预备抽出皮夹的时候,视线忽然定住了。
他的双目平视着前方,车开的很快。
风月女郎的装扮。
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声音冰冷。
珊瑚跑过去接了起来。
萧梦鸿挂了电话,慢慢走了出来,站在电话局门口的街边,开始等着顾长钧的到来。
“少爷,我这可是香云纱栲绸的料子,顶软,不信你摸摸……”
萧梦鸿说完,就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但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既不说话,也没表示,只好站着不动,渐渐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顾云岫嘀咕了声,高跟鞋踩着地面,走过去要接电话。
“我过来。”
女人正曼妙地踩着高跟鞋行路,忽然发觉自己新做的衣裳被弄脏污了,顿时脸色一变,冲着前头那辆汽车就追了上去,追了几步,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追上的,无奈停了下来,一边顿足,一边嘴里生气地骂着。
第四天,她去了上次顾长钧带她去过的协和医院,找那位王医生做了最后一次复检。王医生对她手心伤口的愈合表示满意,说可以拆纱布了。
女人穿了套他眼熟的浅蓝色洋装,仿佛正要穿过马路,就在这时,拐角处忽然冲出来一辆汽车,过马路的女人躲避不及,一下被汽车撞在了地上,汽车见撞了人,加速就跑了。留下那个女人独自躺在马路中间。
顾太太追了几步。
顾长钧已经走到了客厅门口外的台阶上,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
顾太太也转过了头。
“还有什么事!都离了婚了!我来接。”
汽车轮胎从泥水坑里飞快驰过,溅出的巨大水花恰好将一个正行走在路边的女人身上的旗袍给弄脏了。
顾长钧平时开车极少出现这样的失误。从后视镜里瞥见那个女人站在路边顿足,皱了皱眉,嘎吱一声踩下了刹车。
“是珊瑚吗,我是萧德音。”萧梦鸿听出小女佣的声音,说道。
“顾长钧,我们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
“先生……求你救救我……”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
萧梦鸿等了一会儿,没听他回应,不禁有些忐忑起来,又低声道::“非常抱歉……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想再和我有任何联系了。原本我也不会再拿这事去烦扰你的。但是除了鲁朗宁夫妇,我也想不出还能请别的谁来做证明人……”
萧梦鸿一怔,看着顾长钧。见他神色淡定地抽回了那张纸,慢慢折了起来。
“是我。”
珊瑚有些不安,吞吞吐吐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