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德音！德音！”

    萧梦鸿捡起地上一个很精美的小手提袋，从里头找出一把钥匙，开了箱子。

    联想到刚才仓皇离去的一男一女，萧梦鸿心里模模糊糊冒出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但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人疲倦不堪，但脑子却很乱，加上隔壁不断传来各种嘈杂声，一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又想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车长面露为难之色。见萧成麟盯着自己，无奈只好接过钱，说自己去试试。过了一会儿，面带笑容地跑了回来。

    “是被丁白秋打的吧？打的好。叫你也知道丁白秋这个贱种的真面目！”

    婚礼是西式的，似乎在教堂里举行。新郎黑色西装的背影英挺而伟岸，与身穿洁白婚纱的萧德音并肩站在一起时，宛如一对璧人。

    等想好了，再做出决定。

    操着上海话的女房东、黄浦江码头。

    萧梦鸿看到了，就掉在了倾倒在地的画架边上。

    萧梦鸿脱掉脏了的外套，从行李箱里另拿了件衣服加身上，捡起地上一个应该是萧德音所戴的帽，带着箱子便出了房间。下楼梯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个烫着头发、身穿旗袍的胖女人。

    拍门声还在继续。

    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家人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

    萧成麟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扫了过来。

    这个地方应该属于贫民区。两边房子陈旧而破烂，弄堂狭窄而肮脏。

    萧梦鸿从床上坐了起来。

    之后几天，萧德音一直恹恹的，大部分时间躺着昏睡，也没再闹着要离婚。萧家人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当晚，萧德音趁着看守自己的老妈子睡着竟然逃走了。萧家发现后，大乱，立刻封锁了消息，严令下人一个字也不许透漏出去。萧成麟和父亲萧景月随后商量，推测她应该去了上海，自己当即就追了过来，找了两天，一直没她的下落。今天终于找到了丁白秋任职的那家画室，打听到住处，追了过去，却发现丁白秋人已经跑了，那个女房东见他问丁白秋，还扯着他要房租，被萧成麟给喝住，向她描述了萧德音的样子，问她有没见到过。

    萧梦鸿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加速。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被刀片割过的还没痊愈的痕迹。

    在外人眼中拥有如此完美一切的萧德音，结婚后的这四五年时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导致了今天这样的一幕？

    盒子里有些珠宝。最底层，压了一些钞票。

    她这个打扮，一出现在这种地方就非常显眼。住边上的一个女人正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小伢回家吃晚饭，看到萧梦鸿，两个眼睛盯着她看。

    箱子确实是萧德音的。里头除了几件衣裳和简单的洗漱梳妆物件外，还有个手掌大的首饰盒。

    萧成麟从西装内兜里拿出皮夹子，抽出一张大钞。

    ……

    车长毕恭毕敬地鞠躬赔罪，说包厢没剩了，最后一个，恰好刚被一个客人给要走。

    可以想象旧上海入夜后的治安如何。萧梦鸿不敢在街上多停留，更不敢去住刚才在路边看到的那种写着什么“环球旅社”的门口有疑似花枝招展站街女的小旅馆。向医生打听了下，得知再过去几条街有个比较大的东方旅馆，价格也高些。戴上帽子出来拦了辆黄包车，找到后顺利住了进去。

    门外站着个三十岁左右、穿西装、梳大背头，戴金丝边眼镜的男的。应该就是萧德音的哥哥萧成麟了。

    ……

    萧成麟说完，过去提起萧梦鸿的行李箱就走了出去。

    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

    天渐渐暗了下来，快天黑了。

    萧德音的娘家在北平，夫家顾家也在北平。她怎么会只身来到了上海？

    镜子里映现出一张萧梦鸿熟悉的脸。

    萧梦鸿立刻屏住呼吸。

    萧梦鸿继续沉默。

    萧梦鸿沉默着。

    ……

    箱子上了把小锁。

    萧梦鸿站在边上，一语不发。

    萧梦鸿沿着弄堂快步离开，在街头找了许久，最后终于找到一间西医诊所，进去包扎了下伤口。

    “德音！快开门！是我！大哥！我知道你在里头！”

    这里似乎是个阁楼房间，狭窄而阴暗，布置也凌乱简陋：墙角一张木板床，靠门口杂乱堆着些锅碗瓢盆。开了扇狭窄窗户的那面墙上挂了七八幅画，有素描、水彩，但大部分是油画。窗前原本有个画架，但可能刚才发生过推搡或者打斗，架子现在翻倒在地，旁边掉了把菜刀，桌上的颜料盘也泼洒在了原本被钉在画架上的那副油画上。

    代替梦里的那个女子，来到了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异世界里，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从女房东口中得知妹妹真的来过这里，萧成麟又是愤怒，又是懊丧，撇下女房东继续四处寻找。毫无头绪之时，刚才在旅馆里忽然接到个电话，有人让他到这家东方旅馆来找，说完挂了电话。

    萧成麟也来不及问对方怎么知道的，恨不得立刻把妹妹带回去才好，当即赶了过来，照着电话里给的房间号找了上来。

    “萧公子，里头那位客人答应了，让你们过去。”说着报上了包厢号。

    萧梦鸿的头还是抽痛。虽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摸一摸，手心依然能沾血。

    门外那个女人又骂了几句，见里头没动静，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人终于走了。

    包厢里头，坐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身穿军部制服，脚上一双皮靴擦的铮亮，看不到半点灰尘。角落里有个很大的袋子。袋子口扎着，里头装的似乎是什么活物，正在不停地扭动，发出古怪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但这男人一直低着头翻手里当天的一份晚报，表情淡漠，似乎根本没留意到口袋里的动静。

    萧梦鸿慢慢透出一口气，无力地坐在了边上一条旧凳子上，发起了呆。

    萧成麟一看到萧梦鸿，仿佛松了口气，随即冲进了房间，似乎在找人。见没有旁人，这才扭头沉着脸问：“丁白秋呢？他跑哪儿去了？”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上海。

    萧梦鸿立刻联想到刚才拍门找丁白秋要房租的女人。

    看起来，萧德音是准备好了出来的。

    萧梦鸿忍住涌上心头的烦乱，朝放在墙角的那只像是萧德音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走去。

    萧梦鸿没有反抗。反抗也没用，她知道。

    萧成麟这才似乎刚留意到萧梦鸿头上有包起来的伤处，走到她面前，冷冷问：“你头上伤怎么回事？”

    萧梦鸿回过神来，扭头看了过去。

    萧梦鸿打开了首饰盒。

    萧梦鸿回到那面小镜子前，找到萧德音随身的一块手帕，沾了水擦拭完脸上和脖颈上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