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一位母亲

富商、政府要员、名人服务，故而格外注重隐私，不像别的陵园那样，放眼望去全是整整齐齐的小墓碑，不论何时去都能看到居民祭拜亲人。苏纪时从半山腰上下来时，没有遇见一个人，陪伴她的只有林间的飞鸟。

    “苏小姐，我们老板姓穆。”

    苏纪时：“……”

    保镖乙说：“我们夫人说，一千万只是首付款而已。”

    一想起穆休伦那越长越肖似穆民德的样貌，穆夫人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脸，愈发扭曲。

    即使是她，也万万料不到穆夫人居然有此打算。

    苏纪时：“………………”

    “苏小姐，”她道，“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

    深山、老林、黑衣保镖、还有什么“主人请您一叙”，上次方解给她递过来的狗血连续剧就有相同的剧情，后面进展到男主妈妈递给女主一张一千万的支票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女主以“真爱”为名拒绝了金钱……于是苏纪时也以“智障”为名拒绝了剧本。

    可穆夫人为什么要出这么大一笔钱，见她一面？

    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穆家人？

    那两个保镖长得又高又壮，本以为拿住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明星易如反掌。哪想到苏纪时完全是个硬茬子，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惧色，反而昂首立在他们身前，像极了骄傲的豹猫在戏耍愚蠢的看门犬。

    石阶拐向另一个方向，苏纪时的高跟鞋载着她，也向着新的方向前进。

    那场生日晚宴，穆夫人几乎咬碎了牙，才勉强自己维持住端庄的笑容。穆家那些侄亲，都是一群扶不起来的阿斗，她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的儿女产生威胁。然而穆休伦——那个顶着“养子”名义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夺穆家的财产？

    黑墨镜并未正面回答问题，只说：“我家主人想请您一叙。”

    穆夫人扬起一抹端庄的笑容。即使她保养再好，她已年近六十，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像极了被冰山侵蚀过的地貌。

    苏纪时：“…………”

    当然，她的这番想法绝不会呈现在脸上。

    苏纪时：“……”她抱有一丝期望的问，“穆休伦？”

    保镖摇头：“当然不是。”

    “苏小姐，留步。”

    苏纪时柳眉一挑，拿出带新生的严厉劲儿，喝问：“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谁找我？”

    苏纪时一愣，抬头一看，只见两头壮的好似阿山的男人立在她面前！

    苏纪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钝痛中，她关上手机，眼不见为净的把它塞到了里层衣兜里。

    苏纪时：……啊？

    像穆夫人这样的豪门贵妇，其实社交范围和爱好都很狭窄，平日交往的都是其他贵妇人，像苏瑾这样脸蛋光鲜的年轻女星，她是从来不屑交谈的。

    想到曾经被自己扔出大门的剧本，苏纪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然后她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踏过石阶远去。

    穆夫人打开支票夹，拿出提前备好的支票，款款递到了苏瑾面前。她做了四十年的豪门贵妇，已经记不得多少次用同样的动作去打发那些她看不上的人，但这一次，绝对是她付出最多的一次。

    眼球格外干涩，苏纪时木然地捏了捏睛明穴，心中的无数句感慨，最终只化为了一声长叹。

    女孩掸了掸衣摆，拢好大衣，低声道：“再见。”

    只听穆夫人缓缓吐出了她的最终目的：“记住他都见了什么人、处理了什么工作、制定了什么计划——然后告诉我。”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是嫁给了爱情，哪想到男人的真心只有几年保鲜期。她为穆民德生育了两女一子，培养成了人中龙凤，可她换来了什么？

    穆家作风老派，穆夫人嫁人后就冠了夫姓。一晃四十年过去，除了夫妻俩吵架的时候，她再也没听旁人念过她的娘家名字。

    苏纪时：“……”

    苏纪时问：“然后？”

    “不用了。”苏纪时却止步于车门外，视线从高处落下，“我的司机还在那边等我，我赶时间，有什么事还是请穆夫人直说。”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华丽城堡，其实窗户缝隙无法百分百闭合，无孔不入的寒风总会钻进其中。

    哦，原来是要她当商业间谍啊。

    “哦？”

    他究竟在筹划什么？

    苏纪时：……穆夫人，你这从火山里扣糖的本事，究竟从哪学的？

    苏纪时：“……”她定了定神，问，“请问两位是？”

    穆夫人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她打开车门，雍容吩咐：“进来。”

    保镖：“……”

    苏纪时：“雇主就是雇主，甲方就是甲方。你们签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契。”

    “他一直对你这个金丝雀余情未了，你也对他这个金主旧情难忘。”

    陵园建于城北的山区，燕山山脉在这里画上了休止符。京城的冬季格外萧瑟，即使是有专人维护的私人陵园，在冬季也见不到什么优美的景色，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枯枝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