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灾后

/>     “啊？”

    “你们也是新闻记者吗？”

    她不想欠他太多，省得一年后她退圈时，徒增牵扯。

    多彩的珊瑚礁、灵动的游鱼，它们本应该生活在清透的海水里，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们的家园都被人类造物占领。

    隔着车窗，苏纪时看到难民把穆休伦层层围住，若不是有保镖护航，穆休伦就要被他们淹没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在这一刻，不管他们来自哪个国家、有着什么样的发色肤色，他们都在用相同的语言，表达着心中的谢意。

    穆休伦赶忙扶住她，没有让她跪下去。

    难不成苏瑾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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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休伦：“……”

    看着那些被白色泡沫推上来、又卷走的残骸，小满重重打了个寒颤，心脏仿佛也被扔进了深渊中浸泡。每次她潜入海中时，总会在海底见到很多垃圾。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郎从远处飞奔而来，她一边跑着一边挽起袖口，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小臂。

    镜头外的新闻配音缓缓加入。

    正如苏纪时所料，在她掉下深沟后，小霞奋不顾身想要救她。她不要命，可是其他人却不能看着她不要命。她被大巴车司机强硬地拽上了车，一路疾驰狂奔，终于甩脱肆虐的火山灰。那是真正的生死时速，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被火山灰吞没。

    身为秘书，自然要懂眼色、会“来事儿”，尤其要替沉默寡言的老板，好好在女孩子面前邀功！他开口就是一串马屁：“苏小姐，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这附近地形太复杂了，穆总怕找不到你，连保镖都轰下去了，换了一位当地导游，在这周边足足转了七八圈，才找……”

    穆休伦：“………………”

    好在，今天上午，通讯终于恢复了。

    小满起床时，青旅的休息区里已经聚满了人。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关注着新闻报道。

    这话说得相当暧昧，但偏偏苏纪时的表情又格外正经。

    “啊！”小满一声惊呼，捂住了嘴巴。

    苏纪时急着同节目组联系，她担心小霞那个傻丫头在她失踪后，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是一位资深潜水迷，趁着年底，她一口气请了所有年假，飞来美娜多潜水游玩。

    然而，冲天而起的火山灰影响了飞机航班，而海啸又影响了当地通讯，直到这天上午，电视机、手机才重新有了声影。

    苏纪时：“……”

    穆休伦：“……”

    车门打开，笔挺的西装跃入女孩的视线。男人走下车子，那双纯手工打造的小牛皮鞋踩入泥土腐叶之中，可穆休伦却顾不上脚底的泥泞，几步便来到了苏纪时面前。

    用一种更通俗更有画面感的方法来描述——这才是真正的遍地黄金。

    穆休伦猜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答：“看来苏小姐的愿望实现了。又粗又长又硬的‘大锤子’现在来找你了。”

    小满就是AB型血，她从那时起就坚持锻炼身体、定期献血，听到镜头里护士急切的呼求声，她恨不得穿越过去，奉上自己的一捧热血。

    穆休伦表情一滞，嘴角紧抿，反问：“不是我还能是谁？”

    但是，在很多当地人心目里，中国商人来这里，就是来“赚钱”的。他们哪里会想到，在天灾到来之前，却是一位中国商人派遣了大巴车，运送了那么多的灾民！

    果然，在接下来的采访中，眼镜男自称是“穆总”的秘书，因为穆总低调，故而让这位秘书来代替他简述当时的情况。

    他皮肤白净，身材瘦削，看着有一点油滑……他就是那位好心的中国商人吗？奇怪，他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大老板”。

    苏纪时在停车区见到了二十辆大巴车。当穆休伦的车子停下后，灾民们迅速涌了上来，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向穆休伦献上了无尽的谢意。

    这些观众里有身在印尼的外国人，更有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同胞，还有……同小满一样，来自中国的游客！

    航拍镜头从海岸线上略过，青旅内一片寂静。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接下来的新闻吸引走了。

    这位高秘书口才极好，英文流利醇熟，几句话之间就把当时的情景描写的险象环生，同时又不着痕迹地赞扬了一番他的老板穆总是多么果决、英勇、有担当，最后又用一种云淡风轻地语气说：“我们穆总非常感谢车队司机的配合，以私人名义奖励这些司机一人十万美金。”

    因为海啸震断了海底通信电缆，一直到日暮西垂，苏拉威西岛也没能恢复通信。

    记者深入安置点进行采访，她先采访了政府工作人员，又给了几个镜头给排队领食物的村民。令人意外的是，长长的队伍中，忽然出现了几个中国人的身影。

    所幸，海啸登陆点在岛的西海岸，而火山喷发则是在岛中部，这两个地点距离美娜多都有上百公里，她的安全暂时不受影响。

    “我是AB型。”她眉目如画，神色坚毅，看不到一点畏惧，“我来。”

    女孩与护士都不知道，这一幕被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通过电波传达给无数守候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面前。

    他们一路飞驰抵达了政府设置的安置区，安置区划在火山半径四点五公里外，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镇，现在已经被转移而来的其他村民填满。小霞哭个不停，一双眼睛哭成了电灯泡，执拗地想要回去找她，总导演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follow PD守着她。

    昨晚，她参加了当地举办的祈福活动。上千人聚集在地标建筑“飞天基督”下，默念祷告，期盼伤亡降到最低。

    穆休伦名下的镍矿范围极大，他圈出了一块休息区，在这里修建员工宿舍、医疗室、食堂等等配套设施，没想到误打误撞，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根据童话故事里的套路，这时候就应该有个白胡子的神仙老爷爷从水底冒出来，问我，丢的是金锤子还是银锤子呀？”苏纪时两手一摊，“我会告诉他，我丢的既不是金锤子也不是银锤子，是个又粗又长又硬的大锤子。”

    听到这里，小满身体里仿佛有一阵热流淌过，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油然升起。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她口中的救世主——他只是做了一个有良心的人，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高秘书立即改口：“……呵呵，穆总看这附近风景不错，出来兜风，没想到这么巧，苏小姐你在这儿野炊啊？”

    她没话说了。

    高秘书：“……嗻。”

    青旅内，围坐在电视机前的人们迅速把炙热的视线投注在小满身上，好奇地问：“小满，这几个人都是你们中国的明星吗？”

    当时她觉得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她是来度假的，又不是来拯救世界的。她潜水是为了排出美美的照片，为什么要费心捡拾海洋垃圾呢。

    镜头里，一位身穿西装、气质斯文地眼镜男出现在镜头中。

    青旅其他人：“！！！”不同语言的“卧槽”同时迸发出来，他们眼神灼灼地看向小满，问她：“你们中国商人都这么有钱吗？！我也可以去给他开车！！小满你认不认识他，把我介绍过去！！”

    穆休伦眼神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他仿佛带着光一样。

    总导演讷讷：“应该的，应该的……苏老师你放心，等到回去后，这件事情我会第一时间上报电视台。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我说什么也要给你争取一个黄金时段的人物专访，配套的所有宣传物料都会到位。等到第一期综艺播出时，您放心，您的镜头一定……”

    她笑：“我还要谢谢你们帮我劝住了小霞。要是她傻乎乎地冲回去了，我还得想办法救她。”

    然而她哪里能料到，她刚落地美娜多，苏拉威西岛就在同一时间遭遇了火山喷发与海啸侵袭！

    车内，高秘书见顺利找到苏瑾，长舒一口气。

    “导演，这是天灾。”苏纪时眼眸微合，语气徐缓，“我不想用别人的苦难来给自己立人设。”

    不等小满收回思绪，电视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呼叫声。

    “抱歉啊苏老师。”隔着模糊的电波，总导演语气中的尴尬与愧疚依旧清晰可闻，“我们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只是在那种情况下……”

    第一次直面天灾，即使小满再心大，这时也难免惴惴。

    苏纪时正在挖坑——把吃剩的厨余就地掩埋，是每一个地质狗应有的良好习惯——她抬眼看了眼穆休伦，语气说不上是惊喜还是遗憾：“……原来真的是你啊。”

    穆休伦斜睨了她一眼：“穆先生不为人民服务，穆先生就为你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