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灾后

    然而，有人比她反应更快——

    “您好，我是印尼国际新闻台的记者，请问你们是来自中国的游客吗？”

    “我还以为是锤子成精了。”苏纪时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指着脚边的湖水说，“我掉进水里的时候，锤子被冲走了。”

    她认识镜头里的女孩——是娱乐圈里的顶尖流量艺人，苏瑾！

    小满便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他们之前并不是正经恋爱关系，而是一纸合约勾连的甲乙双方。

    镜头前的记者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向着那位护士看去，摄影师立即推进镜头，把那位护士焦急的神色收录下来。

    “不用了。”

    穆休伦：“……”

    小到塑料袋、大到金属废物，这些垃圾一寸又一寸地侵占着海洋，它们无法被降解，只能几百年、上千年地在洋流中漂浮。而每当海啸发生时，海洋就会裹挟着这些肮脏的东西，冲上海岸，报复傲慢的人类。

    穆休伦：“…………”

    像这样年轻、有善心最主要还很有钱的男人，可千万不要长得太帅——若是长得太帅，这得多么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啊？

    苏纪时收回视线，答：“是挺不错。”

    “本台得到消息。在此次海啸登陆前，一位中国籍客商提供了二十辆大巴车，帮助运送灾民，几千人顺利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正是因为这位中国商人的帮助，使得此次海啸伤亡人数降到最低！现在，灾民们就在这位中国商人提供的场所里休息。昨日，政府派遣的医疗救援队抵达了这里，同时，陆续有其他区域的灾民转移过来。现在，就让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中国商人。”

    “啊……”年长男人面对镜头，颇有些尴尬，他的英语带着典型的中国北方口音，“我们不是游客，其实我们也是电视台的……”

    虽然同样是黑发黑眸的亚裔人种，但中国人的外貌和印尼当地土著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尤其那几个中国人，气质格外特殊，看上去并不像是来这里旅游的背包客。

    很快，镜头切换到了外景地。

    小满：“……”

    美娜多因为独特的断层结构，拥有着格外丰富的海底资源，曾被《国家地理》选为“全球十佳潜水点”，甚至位列帕劳、大堡礁之上。作为被上帝眷顾着的城市，美娜多每年都会迎来诸多游客。

    一位阿嬷忽然双膝跪地，想要向穆休伦下跪磕头，热泪顺着她脸上深刻的皱纹一滴滴落下。她老了，跑也跑不动了，当听到海啸警报时，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那片海滩上了。是这位来自中国的年轻商人救了她，不仅为他们提供了逃难的车子，还开放自己的产业为他们提供庇护，这份恩情她永远不会忘记！

    “别别别！”苏纪时见玩笑开过头了，赶忙拎起她那个进水的对讲机追上了他，“穆先生辛苦了，穆先生高风亮节、为人民服务！”

    穆休伦：“再废话，你下车走回去。”

    他转身就走：“那好，那你就等一个没长男人的锤子游泳来救你。”

    当天灾降临时，血库储存的血液很快就会告罄，如果没有支援者们义务补充，抢救就没法继续下去。小满还记得十年前四川地震时，街头出现了很多献血车，热心市民们大排长队，为了灾区捐血。

    这些灾民来自于不同国家，他们有些是西海岸的原住民，有些是去那里旅游的游客，还有在那里做小生意的商人……当灾难来袭时，只要慢一步，他们就会葬身鱼腹！

    记者立即追了上去，拦住了其中最年长的男人，把话筒伸到了他面前。

    他们看的是印尼当地的国际新闻台。摄影师乘坐直升飞机，镜头俯瞰整片受灾区域。

    出野外，总是要经历生死磨难。苏纪时从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天开始，便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苏纪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表情透着几分嫌弃：“哎，这好好的‘锤子’上面，怎么长了个男人啊？”

    小满想起她的潜水教练递给她的传单——加入海洋保护组织，保护她所爱的海洋！

    可再“不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不是。我们来这里录制综艺节目，本来打算前天离开的，结果下山途中遇到火山爆发，若不是我们有位成员经验丰富，恐怕……”话音戛然而止。估计年长男人觉得丢脸，她不愿多说，匆匆摆手离开了。

    护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旁五米外就是印尼国际新闻台的直播，而她的喊声，也打断了正在进行中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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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商人！居然是一位中国商人！

    很多人一听到“矿”字，便以为所有矿都藏在地下，要像挖煤一样，深入地下几十米、几百米，开采难度极大，还要时刻冒着矿坑塌陷的危险。然而红土镍矿正好相反，它是一种表层矿藏，矿床裸|露在地表外，上面覆盖有薄薄一层大概五十公分厚的腐殖土，只要拂开那层腐殖土，便会露出红褐色的矿床。

    想到这里，苏纪时微微低下头，掩藏住脸上的表情。

    因为二十年前的印尼排华事件，大批华裔死于流血冲突。因此，中国和印尼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直到最近几年，印尼新领袖上位，同时招商引资，这才重新缓和了两国关系。

    因为通讯截断，所有受灾地区的消息，都是口口相传的。有人说浪头高达十米，西海岸死了数千人；有人说火山灰铺满了周边二十公里，不知烫死了多少村民……消息越传越离谱，小满吓得不敢合眼，只要一入睡，就会有无尽的噩梦缠上她。

    一个小时之后，一辆浑身泥泞的SUV越野车轧穿原始丛林，稳稳停靠在了苏纪时面前。

    苏纪时的目光不知不觉在他身上落了很久很久，高岭从前排转过头来，意有所指地问：“苏小姐，我们穆总……挺不错？”

    内景主持人把镜头切换到了西海岸——房屋倒塌、海浪滔天，一波又一波的海洋垃圾被冲上了海岸，仿佛是海底世界对人类社会的一场血粼粼的报复。

    在得知苏瑾性命无忧后，总导演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在逃亡的一路中，若不是苏瑾撑起了他们全队人，恐怕他们早就因为内讧，倒在山腰上了！

    最近有综艺节目组来苏拉威西岛录节目吗？她平常还挺喜欢关注娱乐八卦的，但是很多综艺行程是保密的，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哪个倒霉综艺撞上了这种事。

    穆休伦让高岭带她去了办公区，那里有一台军用无线电设备——在苏拉威西岛，只要能搞定省长，不管是枪支弹药还是其他违禁品，都能轻易买到。

    三天后。

    苏纪时：“……”

    苏纪时从来不是嘴贱的人，她刚刚是故意借着开玩笑，想要缓解一下暧昧的气氛——她迷失在无人区中，连个精确坐标都没有，放眼望去，天上是皑皑火山灰、脚下是茫茫丛林。穆休伦仅凭电波估算她的位置，硬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找到了她！要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海啸和火山爆发，哪个男人会为了前女友做到这地步？

    她不禁抬起头，身体微微前倾，恨不得再靠近一点，让她能够听清楚接下来的采访。

    多亏了这个神器，苏纪时与大部队失联整整十个小时后，终于联系上他们了！

    ——不，不对，穆休伦和她妹妹才是“甲和乙”，她这个“路人丙”就是误闯进这个故事里的替身演员，你看哪个片尾字幕会写把文替武替的名字印上去啊？

    又在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苏纪时在浑身骨头被颠碎之前，终于抵达了穆休伦名下的镍矿。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肤浅。海洋是地球的一部分，人类也是地球的一部分，就算能力有限，她也要去做。

    小满赶忙摇头：“我可是穷游住青旅呢，哪里认识什么中国大老板。”

    而被众人簇拥着的穆休伦，身上那层冷冰冰的气势也融化了。

    只是……

    “谈不上什么‘抱歉’不‘抱歉’的。”苏纪时说，“飞机起飞前的安全提示都说了，若是遇上突发险情，要先顾好自己，才能帮助他人。那时候我已经掉下去了，就算你们真冲上来救我，除了给我陪葬，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满仔细回忆了一下镜头里出现的人物，迟疑地说：“应该不是？可能是工作人员。”

    只见背景中，一位护士急匆匆从挂着红十字的帐篷中飞奔出来，大声呼叫：“志愿者，献血志愿者有吗？急需AB型血，AB型！200毫升！！”

    正如那些传闻中所说，如皑皑白雪般的火山灰铺满了山脚下的所有村镇，现场一片死寂，可以看到牛、羊的尸体倒在路旁。好在，灾民们都提前转移走了，他们现在正聚集在政府安置点，这里会为他们提供帐篷、衣服和必要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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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苏拉威西岛北部，有一座环境优美、人口稠密的小城，美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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