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万解春？狭路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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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席远看着我，一双眼弯着，像月下一泓带雾的浅湾一样，清澈地忧伤，和方才强势的进攻之人判若两人。

    “你莫要太过分！”我抿唇对峙着他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夜空无垠，天边星子微凉，怀里宵儿渐睡渐沉，面容舒展，呼吸间尚带着孩童特有的暖暖香甜。我却一夜无眠，或许就像宵儿所说，唯恐一闭眼便又是一番改天换日之景。

    “这位夫人可是有麻烦，”

    我霎时如坠三九大寒，浑身凉彻，方才莫名涌上的不详预感不想竟然这么快便应验了。正是狭路相逢，进退维谷。唯愿方才隔着一段遥遥山路隔了鸟语虫鸣森森古木，此人并未听见什么。

    但是，那脚踩与石缝相摩擎，越拔却是越肿胀，都划出了一个血口子尚未拔出。只得作罢，当自己亦是块山间的哑巴石头，也不许宵儿动弹。

    他应声回头，眉眼弯弯冲我一笑，竟又是当年那个风流名声满扬州的轻桃飞扬公子样，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转身携剑扬长而去，晨雾中隐约背对着我高举起双手合抱一拱。

    “娘亲，好不好看？我昨日找到的。这花的味道就和娘亲身上的味道一样香。”宵宵回过头对我笑，凤眼里藏着小小的邀功之意。

    宵儿何其聪颖，立刻便消了声音。

    他说完后便推门进了内厢，取了宵儿的一件衣物与随身带的弹弓，临了坐在床沿细细看了眼宵儿，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宵儿在梦中转了个身，咕嚷道：“三三……”

    眼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破晓，我口中有些干渴，便轻手轻脚从床上起身推开门想去厢房外间倒杯清水解渴，却不想脚下一趔超险些绊到门边一物什，我定了定神细细一看，却不是什么物什，原是一人。一身白衣劲装席地而坐，一边腿微微屈起，手中抱了把寒光宝剑倚门似在睡。那眠却极浅，在我推门的同时，便霍然睁开一双毫无倦意的眼，犀利一眯，竟似竹叶般割人，霎那进出一道浓浓煞气。

    我一面同他闹作一气，一面脚下不停，慢慢背着他向上走，转过山路上花木扶疏掩映的一个转角，遥遥看得三人慢慢从山路那头向下行来。我一下浑身僵住，反手便捂住了宵儿的嘴巴。

    窗外，万籁俱寂，整条花街皆睡了去，只几家店门外的红灯笼尚且亮着在风中轻轻摇晃，街面上不知哪个伶人乐伎散落下一尺桃红色绸带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让人想起美人面上的残妆半卸。远处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隐隐绰绰。

    我捏了捏他的小手，笑道：“宵儿挑的娘亲自然喜欢。”

    “哦，是吗？”我捧着茶杯慢慢吸饮。

    “其实我若夜里喝水便会睡不安稳，但是你斟给我的我一定会喝，待到后来我习惯了夜里喝水，你却又离开了我，我夜夜梦见家中水井枯竭无处觅水源，直至渴醒。”

    眼睁睁看着那三人渐行渐近，我却分毫动弹不得，只能拉着宵儿贴紧山角石壁一侧，尽量让出一边本不宽敞的行道，一面屏息低头用手给自己的腿上暗暗使力，欲将受困的脚踩拔|出|来。

    “你又何曾？”我幽幽答他，“为何问？何必问？我们彼此彼此罢了。”

    “好看，真是好看！”我蹲下身子摸着宵宵滑嫩的小脸。

    “媳妇是什么东西？”宵儿哼了一声，不解又不屑地出声排斥。

    这日，宵儿说在山上寻了个好地方要带我去瞧，还让我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我笑着任由他牵着我在林子里绕来绕去，只闻得丝丝缕缕妩媚的香气若隐若现渐行渐浓，当霄儿停下让我睁开眼时，那样赫然闯入眼帘的一片剪云批雪蘸砂不由叫我震撼非常，分明是暑末，在这寒凉的山间不想竟开着这样大片的牡丹，恍若四月始降。万斛春光泼天来，不食人间疾苦地美着。

    明明奶声奶气的童音却一本正经地说着郑重的话，叫我心中一面暖融一面好笑，揶揄他道：“我们宵儿大了以后要背媳妇的，到时候呀，就不要娘了。”

    我一时着急踏了一步欲伸手拉他，偏偏此刻自己不争气踏空了一阶石阶，脚踩一歪，卡在了一个开裂的石缝里。

    我慌乱将背上的宵儿转过来放在怀中抱着，想了想，又将宵儿放下挡在身后掩耳盗铃，权当这样便能将宵儿遮住叫人瞧不见，不想宵儿挣了挣却从我后面挣脱站到我面前，蝗臂当车一般欲将我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