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石榴籽？许愿人？

    一阵晚风忽至，凌乱拂过山门东面高耸古秀的齐云塔，供奉舍利子的四方佛塔飞檐层层重重，檐角上悬挂的玲珑铜铃从各个角落摇曳作响，串串连音，急雨拍静塘一般涟漪清脆。

    一位老师傅端了菜籽油上前给佛灯添油，收回油盏时缓缓捋了捋白须，面容安详地看着那人，一双沧桑之目堪透世事，“世间一切皆幻象。执念太深不过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罢了，累人累己，未必是好。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万般苦痛由此而生，如此则生之若死，反复如堕阿鼻下狱，不得解脱。”

    那美婢答曰：“一位夫人带了幼子上山，奴婢看她面有难色，误以为被山路绊了脚。”

    天旋地转之间，在一棵缭乱的石榴树下，有一只铁钳一般的手从天而降牢牢箍住我的手腕，“是你吗？”

    他未接话，亦未听见离去的脚步，沉默的须臾间安静得叫人窒息。不知此刻那人是何神态可曾起疑？心中想回头去看，却不能回头亦不敢回头，唯恐一回头便中了魔王的巫术。

    “不要走，妙儿，不要走！”那双如水清亮到几近荒芜不能倒映的眼，此刻却固执地将惶恐惊乱的我清晰地倒影、摄入眼底，仿佛要抓走我的魂魄，就此便囚禁在那双眼中。

    我绕道天王殿，在门外取了三支香点燃，跨过金漆门槛入内叩拜礼佛。香案一旁站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和尚一手执佛珠，一手敲金盂在念经。香案前三个蒲团左面与中间有两个已有香客跪着在祈愿，我便择了右面一个跪下参拜。

    孰料，就在下一刻那末尾的丫鬟却突然回头，看着几乎要和石壁融为一体的我。前面二人自然顿下脚步。

    刹那，魔咒骤然破裂，我一下调转过头拔足狂奔。

    我僵着身子站在佛前，如被魔咒定住。

    有人急转过头，香炉烛台油灯被一一带过，跌碎一地。

    将近傍晚，殿内传来的诵经木鱼声渐渐低沉，尚有香烛焚烧的余味缭绕寺中，嗅入肺腑，有种宁静而神圣的抚慰之感，等宵儿取碗的工夫，我坐在石榴树下拜祭许愿的香客们陆陆续续离开，心中渐安，想来今日偶遇三人亦和这过眼如织的香客一般是慕白马寺之名而来朝圣祭拜的，并非得了什么风声来擒我或夺子。

    我一怔，“怕！很怕……”

    “妙……妙儿……真的是你吗？”那人猛烈地将我抱入怀中，下一刻却小心翼翼到近乎压抑，缓缓伸出手来便要摸我的脸，梦呓一般，“妙儿，你还活着……果真还活着，是吗？”

    “岁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我本在阿鼻，又何曾有堕狱之说……”

    我应声随意抬眼看去，始知自己霉运多得竟是叫佛祖亦无从庇护。

    “哦～”他终是温言出声，“可有事？”

    “没有呀。”宵儿抬头，白净柔嫩的小脸上尽是不解，见我盯着他手上的药看，脸上竟升起一股倔强的别扭，收了药嘟起小嘴别过脸去。

    堪堪拜过两下，便觉身旁居中的那个香客已拜毕起身，唯剩我与左面的一个香客。我目不斜视仰望巍峨在上的佛祖，心中默念了几句“多谢佛祖佑护”，便起身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空手拜过两下转身正待离去，却听得那小和尚道：“这位施主，香已焚尽，莫要烫到手。”

    那人满目凄荒，万盏灯烛竟无一能倒映入内，“师傅所言本是理。只是，碌碌凡尘中若能知晓究竟什么是自己的‘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不才是真正幸福？我却愚钝，蒙蔽了双目，为了混珠鱼目将自己的‘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了了、悟了、舍了、放了、透了、弃了。”

    我牵着宵儿一步一步迈上石阶，脚上如偶人一般保持着粉饰太平的悠然婷袅之姿慢慢行着，浑然不知何来何往，耳中若填棉絮嗡嗡作响。直到宵儿拽了拽我的衣摆，我才惊觉顿下脚步，猛然一个回头看去，山路清幽，茂密横斜的树影下再无一人，空荡荡仅余两叶牡丹花瓣零落于青石板路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须臾凝滞，有人低缓开口：“宵儿……？娘亲……？”

    上了约摸四五石阶，听得一个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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