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墨 弯弓 军令

    原来，商易之和徐静的真正目的不是想吃掉常钰青的大军，而是要……饿死他们。

    看李少朝垂着脑袋走了，杨墨走过来坐下了，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要把鞑子引到哪里？”

    商易之眼神一黯，转身走到帐中挂的地形图前，问道：“第七营走的什么路线？”

    “为何？”

    “没有可是，将军给我的军令就是保护你，我保护了，就是我完成了将军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失职，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完不成军令回来受军法处置？”张生笑着问。

    商易之笑了下，缓缓垂下了弓。

    得知鞑子已经落下一段距离，再加上大伙实在都太过疲惫，接下来的行军速度不禁有些缓下来。阿麦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可等队伍走到九里沟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炸在了阿麦的头顶，爬到高处的士兵下来后一脸慌张地禀告阿麦，后面突然又发现了鞑子的旗帜。

    阿麦沉吟不语，手指又下意识地敲打膝盖，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慌了。虽然她年少时耳濡目染过一些行军打仗的知识，并且在军事上显露出一定的天分，可她毕竟只是个从军不及半年的女子，怎么可能和常钰青那样从小就在军营和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战将相比？

    “好好带兵，”徐静一副长者口气，“缺的人我慢慢给你补上，你也可以和其他的将领学一下，琢磨一下怎么把兵训好。”

    又往深山处走了两天，军中食物已经吃尽，到后面大家都是在用野菜充饥，幸好现在已是早春，不少耐寒的植被已经泛绿。长距离的奔波逃亡，耗到现在，几乎所有人的体力都已经被榨干，往往在赶路中就有些人突然倒下，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活着的人就沉默地挖个坑，把战友下葬。坑很浅，只刚刚能把人埋住，大家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力气来好好地挖了。

    商易之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焦距无法投到地图上，只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手指。她的手原本就细长，现在更是几乎只剩下了瘦骨嶙峋，指上犹带着结痂的血口，全没了往日的白皙修长。

    阿麦伸出手去垫在了他的额头下，“傻小子，现在再丢，前面的力气不是白费了吗？”

    见此情形，常钰青冷笑，弃弓取枪，枪尖遥遥直指商易之。只听得战鼓声骤然响起，兵士以矛戈顿地，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响声。

    不远处的照夜白半天不见主人动弹，跑过来探下头颇有灵性地蹭了蹭他的头脸。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夜白，目光仍注视远处的乌兰山脉，轻声说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打回去的……”

    阿麦垂下了视线，恭声说道：“不辛苦，是卑职的本分。”

    杨墨却道：“先记着吧，不过你好得倒快，两三天工夫就能成这个样子，实在稀奇。”

    王七把手里的兔子脖子割开，顺手递到阿麦面前，阿麦也不推辞，就着他的手，把嘴贴到豁口处闭上眼大力地吸了几口，腥热的兔血入口，化成温热的线落入腹中。腹中明明是空的，可是还是压不住的恶心泛上来，她闭着眼屏了好半天的呼吸才强自将腥气忍了下去。然后抬眼问王七：“逮到几只？”

    常钰青转过身眯眼看去，见江北军中突然竖起了一面大旗，上书一个“麦”字，迎着风猎猎作响。常钰青心中一动，隐约有些明白了那半个字是什么意思。当日崔衍在昏迷前曾在他手中写了个“女”字，另外半边没有写完，他当时只道是军中出了奸细，现在却突然间明白过来崔衍要写的是个“她”字！

    “阿麦！”徐静突然厉声喝道，“不要说浑话！你们在做靶子，将军呢？他还不是在用自己做靶子！你也在这儿待了两天了，这里驻了多少兵力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主力根本就没在这里，可将军在这里，这说明什么？他自己也在做诱饵，我们在赌，赌常钰青会冒险进来吃掉江北军的中军大营！赌他就算知道这里有诈，也不肯放弃除掉将军的念头！”

    杨墨最后留在阿麦记忆里的就是他的那张笑脸，眼睛笑眯眯地弯着，嘴咧得极开，方正的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楂……阿麦知道她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她的身份了，也不用算计着怎么杀他灭口了。可是……为什么心底的某个地方会丝丝作痛？

    杨墨看着远处都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面色沉重，“大伙身体都快熬不住了，而且……干粮也快没了。”

    “再说，伤我的是鞑子，我好好的怨你做什么？”张生又问道，他笑了下接着说道，“阿麦，你也做过几天亲卫，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们做亲卫的，就是要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将军的命，若是都像你这样想，将军还要我们亲卫做什么？还不如一个人跑得快些。”

    常钰青眼中一寒，冷笑道：“商易之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还敢用第七营来叫阵。本将倒要去看看这个第七营还拿什么来叫阵！”

    “备马！”常钰青寒声说道。

    阿麦的眼圈有些酸涩，使劲吸了两下鼻子，说道：“大人放心吧，阿麦一定会把鞑子引到将军面前的。”

    “来人可是江北军的第七营？”那斥候勒住了马，高声问道。

    “将军？”阿麦试探地轻唤。

    “那就让我们第七营再去送死？是不是第七营的一千四百二十七人不死绝了，军师就不甘心？”阿麦冷笑道。

    天色已经大亮，太阳从身后的山间跃出来，照在这些狼狈的士兵身上。这一仗下来，阿麦这边又损失了二百多人，能赶到这里的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陆刚被人扶着坐在地上，看到杨墨背着阿麦过来很是欣慰。

    阿麦没想到会在这里受到这样的侮辱，恨得只想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所以当他的舌探入她的口内时，她便暂时放弃了抵抗，只想趁其不备一下子咬断他的舌。谁知她刚张开了嘴，还来不及咬下去的时候，杨墨却突然从她身上抽身离开，一下子把她被禁锢的手脚都撒开了，退后了两步喘着粗气看她。

    阿麦走出一步，答道：“是。”

    可就在她飞马回营之时，突听得阵前兵士们发出一阵惊呼，只见队列之中，商易之策马而出，回手间已取出十余支箭，手中一捻，将其扇形排开，抬弓搭箭，弓如满月，放手之间，那羽箭便如流星般直向阿麦射来。

    常钰青跃马出阵，按照常理，这边叫阵的战将就应该屁颠颠地拍马迎上去才是，想常钰青可是一军主将，名震四国的名将，他能出阵那是看得起你，大大地看得起你，这落在一干军人眼里，先不论死活，就是一种荣耀！

    有亲卫上前欲护着商易之退向阵后，却不想商易之抬手止住了他们。他再次抽箭搭弓，把弓拉到大满，可手指却迟迟没有松开。

    徐静沉默了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可是这是大局所需！”

    李少朝过来问阿麦：“今天还要继续加灶吗？”

    “这事不能靠自愿！”杨墨突然在她身后冷声说道。

    崔衍是被人抬到常钰青面前的，他的脖颈处受了刀伤，被绷带厚厚地缠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常钰青脸色铁青，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几乎成线。一边的亲兵带着哭腔说：“崔将军突然骑着马冲到了最前面，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将军已经受了伤，坐骑也倒在一边，马腿被南蛮子砍了……”

    陆刚笑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小子有脑子，阿麦，反正我也要死了，就说些你不爱听的话，这回也别怨将军，他不是针对你我，谁让我们西泽山在这个位置上呢！别再和将军赌气了，他心里有你，我看出来了。”

    与此同时，北漠军中一名军官纵马奔到常钰青的身边，报告说大营后发现江北军骑兵聚集。常钰青冷笑一声，说道：“来得正好，我就怕他们不来呢。”

    徐静知道阿麦心中有气，也不和她计较，只是了然地笑了笑，安抚道：“不是失望，是太惊讶了，老夫本还派出了四个营的兵力去吸引鞑子，谁知他们都没用上，只你一个第七营就把常钰青的几万大军都招来了。这连老夫都没算到，感觉你小子简直就是在牵着北漠鞑子的鼻子，你上哪儿他们追到哪儿。”

    “阿麦！”徐静叫。

    南夏盛元三年三月，江北军第七营引北漠常钰青大军至平家坳谷外，至此，七营一千四百二十七人，犹存三百九十二人。初八日，匆忙调来的江北军步兵第五营从后袭击北漠先锋营，五营兵败，残部退入平家坳。

    陆刚的脸色已是灰白，他被崔衍当胸砍了一刀，看样子已是撑不了太久了。“阿麦，第七营就交给你了！”陆刚攒了半天的劲才说出一句话来。

    阿麦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正想着怎么回答就听见张生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来，“是麦大人在外面吗？”

    阿麦抬头看他，没有说话，只招下手，身后背着陆刚遗体的亲兵从队伍中走出，来到阿麦身旁立定。那斥候一愣，片刻后即跃下马来，沉默地冲陆刚的遗体行了个军礼，然后转向阿麦说道：“将军有令，所有人等速入谷，于平家坳处待命！”

    杨墨说完用手直接推开了阿麦的刀，转身便往外走去。阿麦站了片刻，腿上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然后就听见杨墨粗着嗓子在那边喊：“第二队的兄弟给我集合！咱们在狮虎口让鞑子瞧瞧什么是南夏的男人！”

    想不到他常钰青也会有惨败的时候，想不到商易之和徐静竟能做出如此计谋，想不到那个叫阿麦的女子竟然会是江北军中的军官！一抹嘲弄的笑爬上常钰青的唇角，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里激流暗涌。

    斥候没再多说，翻身上马后继续往后驰去。

    阿麦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问：“军师此话怎讲？”

    原本，阿麦苦笑，只是原本而已，结果还是同意了。

    张二蛋羞涩地笑了笑，小声叫：“大人。”

    不知是谁先开始唱起了战歌，慢慢地大家都跟着和了起来，阿麦也张了嘴，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得唱不出调来。

    常钰青本冲在最前方，见状猛地勒马，照夜白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常钰青顺势把长枪往地上一扎，反手摘弓，指间扣一枚流星白羽箭，拉弓便向阿麦射去……

    阿麦苦笑一下，回道：“我把崔衍给杀了。”

    “有个七八只吧，不过这会儿兔子正瘦，没多少肉。”王七回道，他又咧着嘴笑了笑，说道，“他娘的也怪了，这山里的畜生们好像也都知道咱们兄弟要饿疯了，大点儿的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兄弟们想逮个虎啊狼啊的，他妈的，连个毛都没见着。”

    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还得继续往前走。

    其余……他败得一塌糊涂。

    “放出信号，让唐绍义从后面冲击北漠的大营吧。”商易之吩咐旁边的传令官。

    不是常钰青不想追，是他实在没工夫追，军中的士兵也没体力再和江北军在山中绕圈子玩。自从粮草被烧，常钰青便急命军队后撤，想找个地方补充粮草，可找了几个原本标注为村镇的地方，却发现早都已人去屋空。人不在了，家畜和粮食自然也不会留下，原来商易之还给他来了一手“坚壁清野”。

    阿麦点了点头，随意地往地上的毛毡上一坐，想问张生的伤势，可张了嘴没法说出口来，她明明已经从军医那里都知道了，好了也会落下跛脚了，为何还要做那个虚伪的样子？

    阿麦慢慢地转身看杨墨，杨墨毫不躲避地和她对视。

    也许潜意识里她一直把张生当做商易之的人，而不是像张二蛋那样是她的兄弟。商易之可以随意地抛出她去做诱饵，于是她也便把张生随意地抛弃了。

    阿麦一怔，气息不稳地瞪着杨墨。

    张二蛋还活着，这一点让阿麦很欣慰，更让她感动的是这些天来无论情形多么危急，伍里的兄弟都没人说要抛弃他。张二蛋的伤在背上，一直都是在趴着休息，看阿麦过来，他抻着脖子想抬起身来，却被阿麦一把给按下，“这样就好！”

    徐静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下来，“不用你的第七营，我从其他营里拿出五百人来给你用，打出你的旗就行，只是……”

    张二蛋也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伤，可她能够坦然地面对他，因为他护了她，而她也没有舍弃了他，不管多难，她都一直没有抛弃过他。可对于张生，阿麦心中却存了一份愧疚，在常钰青红着眼向她冲杀过来的时候，是张生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她却掉转了马头往后逃去。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毫不犹豫就把张生丢在了身后。

    阿麦再次在江北军的中军大帐中见到商易之和徐静时，只觉恍如隔世。

    “总归是不远了吧……”阿麦把视线放向远处的重重山峦，苦笑一下说道，“可别太高估咱们了，能引到了此处，咱们也算是尽了心了。”说完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起身去看张二蛋，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看着杨墨说道，“这几天多谢了，我欠你这个情。”

    “我明白，”阿麦接口道，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去谷口叫阵。”

    阿麦不等大家回应，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去召集自愿留下来的兄弟，你们赶紧组织大伙往前走。”

    平家坳，乌兰山脉深处崇山峻岭间的一处狭小平原，如果要进行大规模的伏击战，这里是方圆几百里的不二之选，阿麦知道，商易之清楚，估计常钰青心里也有数。

    为了迷惑北漠军，在与身后的两千先锋营拉大距离后，阿麦就开始吩咐挖坑增灶，虚虚实实，引着这两千先锋营在乌兰山深处打转悠。刚开始的时候，别说增灶，李少朝一听她说要挖灶就提出了反对，说咱们跑得连锅都没了，用得着挖灶吗！阿麦也不解释，只是让他去挖灶，从最初的不足一营到现在都快三营，搞得原本就没脾气的李少朝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史载这是一场极其混乱的战争，先是时为队正的麦帅领五百残兵引北漠常钰青大军辗转一千余里至平家坳，然后是当时还是江北军主帅的夏成祖以身犯险，激得常钰青不顾一切地领军深入，然后是唐绍义以骑兵两千从后奇袭北漠大营……一般战役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可惜指挥这场战役的双方统帅都是不怎么厚道的人。

    长谷外，唐绍义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远处山峦，在看到一处峰顶燃起了狼烟之后，终于慢慢地举起了佩剑。

    这一刻，阿麦有些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张生。

    徐静一时噎住，微张着嘴看了阿麦半晌，终于淡淡笑了下，不以为意地说道：“先下去休息吧，让军需处安排你们的驻处，等将军回头再分配你们的任务。”

    阿麦上前扶住陆刚的身体，轻声说道：“大人，您歇一会儿吧，鞑子还追不上来。”

    阿麦目光清亮，冲着商易之行了个军礼，然后从大帐中出来。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徐静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转头，见徐静竟从大帐中追了出来。

    “不行，”杨墨突然冷冷开口，“咱们这些人留在这，都是一个死。”

    徐静捻着胡子嗟叹，“唉，阿麦，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呢？”

    那斥候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投到众人身上，高声问：“校尉营官陆刚何在？”

    常钰青一路紧追着阿麦到此，在把江北军第五营逼入平家坳后反而不着急起来，只驻兵守住了谷口，毫不理会江北军的挑衅。

    姜成翼见常钰青如此神情，猜想到他会派大军追击往西逃窜的江北军残部，他犹豫了一下，出声劝道：“将军，请冷静一下，我们不能中了南蛮子的圈套。”

    “听话，二蛋。”阿麦哑声说道。

    徐静早看出来阿麦明摆着是想躲他，却也不揭破，只是笑道：“几日也不见你过来，不会是因为还在恼我吧？”

    “嗯，你说不敢就不敢吧。”徐静笑道，“你校尉营官的任命这两天就要下去了，还在第七营吧。”

    阿麦的日子很不好过，不能怨她，换谁被人拿着刀追着屁股跑都好过不了。五百对两千，还不算常钰青已经拔营的大军，双方的力量没有任何可比性，阿麦现在除了担心自己队伍里士兵的腿，还担心商易之的嘴，不知道他胃口有没有那么大，能把常钰青的大军都一口吞下。

    阿麦抬眼看了看神态疲惫的杨墨，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嘲弄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商将军和军师神机妙算，谁知道他们会藏在哪里。”

    “可是……”

    阿麦只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她的脚踝已近大好，虽然走路还稍有些不便，可已经不太碍事了。对于杨墨，她不得不感激，前几天一直是他背着她赶路，百十多斤的大活人，又是山路，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虽然杨墨嘴上从没说过什么，可每当队伍休息的时候，她都能发现他的腿在打战。阿麦清楚，这份情她是欠下了。

    常钰青披挂整齐出了大帐，阵前早已有几千北漠军将士在严阵以待，对面不远处就是前来叫阵的江北军，人数不多，左右不过几百人的样子。常钰青冷笑一声，转身正欲离去，却又被身旁的副将叫住：“将军您看！”

    阿麦点头，“甩开有一段距离了。”

    阿麦怔怔地看着张生。

    陆刚愣了愣，语气中透露出迷惑，“可连军师……”

    王七找了过来，背上了张二蛋，看到阿麦的样子，想让伍里的人过来背她，阿麦用长枪撑着身体，冷漠地说：“不用。”

    王七从前面拎了只兔子过来，眉开眼笑地对阿麦说道：“阿麦，你看看，要说比箭法，你绝对不如我。”他转头看到张二蛋还伏在地上呜呜哭着，忍不住骂道，“又他娘的犯老毛病，哭，哭，哭！好歹也是条汉子了，怎么老跟个娘们儿似的。”

    过了半晌，阿麦才低下头涩声问道：“张大哥，你可怨我？”

    两天后，江北军在北漠都城的细作传回信报，北漠小皇帝不顾众臣的反对御驾亲征，亲率二十万大军出了京都，打算亲自指挥攻夏之战。

    阿麦静静地看了杨墨片刻，说：“好。”

    阿麦笑笑说道：“多谢军师好意。”

    可就这么片刻的耽误，阿麦纵马已经驰远，眼看着就要冲到了后面的江北军大军前。军中打起了旗语，让阿麦领兵转向侧翼，不许冲击己方的兵阵。阿麦暗骂一声，拨转马头驰向一侧。阵中的弓箭手从盾牌后站起，拉弓对准了远处追过来的北漠兵。

    阿麦说道：“多谢军师提拔。”

    “十一日行军一千二百余里，实在出乎老夫的意料，你能引常钰青主力来此实在是甚合老夫心意，可就是……”

    此话一出，常钰青面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怒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立马横枪地看了阿麦片刻，突然仰面大笑。

    “军师敬请吩咐就好。”阿麦说道，她告诉自己不能带出情绪来，可嘴角却忍不住地想冷笑。

    阿麦走到商易之身边，看了地图片刻，然后伸出手指沿着这些日子以来走过的路线粗略地画了一遍。

    杨墨从旁边走过来，不发一言地把她手中的长枪丢在一边，攥了她的手腕把她背到背上，“往西走。”他说。

    果真是她！

    徐静拈着胡子笑了笑，问：“过来看张生？”

    阿麦咧着嘴笑笑，没接话。

    一直冲到弓箭阵前，阿麦才收住前进之势，可那马却停不下来，情急中她只得猛勒缰绳，胯下坐骑双蹄高高扬起，几乎把她掀翻下去。半晌，阿麦才控制住马势，在阵前停了下来。由于惊吓连连，此时她已面无血色，鬓角脸颊处更有一道道红痕，越发显得惊魂未定。虽然刚从鬼门关冲出来，可阿麦却不敢怠慢，掉转马头立在了商易之不远处，向对面阵前的常钰青看去。

    陆刚咧了咧嘴，有些困难地说道：“我不怕死，既然投了军就早晚有这一天。”

    “张侍卫官的伤势也无大碍了，那一枪只是挑穿了他腰侧的皮肉，并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军医低低地叹息一声，“混战之中，张侍卫官的一条腿被马踩折了，接骨又晚了些，怕是以后行走会碍些事。”

    阿麦心头一惊，发觉她还是有些低估常钰青了。

    阿麦把身上仅剩的一小块面饼拿出来，用手掰碎了想塞到张二蛋的嘴里，张二蛋死死地闭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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