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万林气道：“你什么意思，啊？你啥意思？对，错都是我，行不行？他妈家里这样错的都是我！反正你妈死了，剩下这些错都是我担着对不对——？”

    “不是的，你姥姥昨天给家里打了电话，说病犯了，缺药，她还想做个手术，我这个月的钱都给她买药了。”

    她在心里用她能说出口的所有恶毒词语来骂万昆，骂着骂着，却忽然想起了他们在采石场见面的那一次。

    万昆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了句：“你们吃吧，钱我已经结完了，我先走了。”

    万林的语气有点琢磨，说：“那个……老师催你了？”

    何丽真终于下定决心，她关了火，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万昆打了一个电话。

    “喂？喂喂——？”万林右耳朵早年被人扇过，年纪不大已经有点背了，可打电话又偏偏习惯右边。

    万昆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情绪。

    “质量过关啊。”吴岳明也是喝多了，对手机说话，“你也算命大，从他手里活下来。”一边说，他一边把手机放兜里，等回去给万昆，就在他放下手机前一秒，忽然看到什么，又把手机拿起来了。

    万林想起之前的事，说：“还那个老师啊。”

    万昆眼眶幽深泛黑，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条。

    万昆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提我妈。”

    “哎哎！”吴岳明看着万昆的背影消失在街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了，“好家伙，这是使了多大劲啊。”

    万昆咬牙说：“这个月我最多再给你一千，我还要还别人钱。”

    万昆低下头，又抬起来，刚要说什么，那老大爷已经被旁边的一伙买菜大妈吸引了注意，不再看他。

    李常嘉马上抬头,说：“好，我送你。”

    何丽真从电话里听见了风声，区别于万昆的呼吸，风吹得又快又劲。

    万林说：“万昆？我是你爸！”

    何丽真低下头，没有说话，她脑海茫茫一片，偶尔思索着是不是要挂断电话——在他开始鄙弃羞辱她之前挂断电话。

    “滚。”

    万昆静了一下，说：“姥姥病了？”

    万昆眯起眼睛，“我这个月已经给你拿了两千了，你还要？”

    万林轻叹一口气，“好好好，不提不提。”

    吴岳明转眼又嘻嘻地笑出来，说：“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买一个就好了。”他冲万昆的背影说，“反正你现在发达了。”

    吴岳明和万昆都没有再来学校，何丽真旁敲侧击地问过胡飞，胡飞说如果再联系不了他,这次学校可能要开除他们两个了。

    “有事么？”何丽真许久不说话，万昆开口了。

    万昆拉上衣服，领子立起来，下巴埋进领口里，低着头走进夜色。

    走眼就走眼吧，结束就结束吧，有什么大不了。反正都没有开始，甚至谈不上回到从前。

    十字路龙车水马龙，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万昆走在马路上，秋天早晚温差大，白天穿的少的行人缩着脖子，搂紧衣服往家赶。万昆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怎么了？”吴岳明觉得刚刚自己的样子，感觉有点尴尬，他小心地跟万昆说：“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

    今天万昆请客，他算沾了光，吃吃喝喝红光满面。吴岳明点了根烟，晃着身子说：“不过真的，你到底揽了什么活啊，一次就能赚一万五。”他羡慕地站到万昆身边，说：“给我也介绍介绍呗，我去问王凯他啥都——”吴岳明说到一半，看到万昆的神情，后半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也不敢再开玩笑了。

    何丽真一怔，“什么？”

    问完这句话，何丽真才恍然想起，最后的一次见面。撕破了脸皮，捅漏了窗纸，好像她再也没有立场询问什么。

    万昆说：“我听见了，什么事？”

    结果这手机还真禁折腾，硬是亮起来，开了机。

    “喂？”

    吴岳明从饭店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退回去。缓过神来走向万昆——

    万昆狠狠地摔下手机。

    万昆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淡淡地说：“我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机画面已经结束，吴岳明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觉得有点奇怪。

    何丽真说到最后，眼眶酸胀，她不想在万昆面前失态，深吸一口气，说：“万昆，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你不好好待人，别人也不会好好对你，你稀里糊涂的生活，生活早晚会要你付出代价，我自问对你问心无愧，你自己想想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底气吧。”

    何丽真的人生轨道从来都是笔直笔直的，可能跑得比别人慢点，但是方向从未出过错。她没有想过，如果偏离了方向，接下来会如何。

    万林总算听清楚了，他说：“那个，万昆，你这个月还能不能拿点钱。”

    何丽真的话被他打断，她听他那自以为是的笑，声音带着一点颤抖，“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何丽真捏得手机发烫，声音很小。

    那个少年有那么明确的自我，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在伤害到来之前，他已经开始维护尊严，拒绝一切。

    何丽真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何丽真有些迷茫，她转过头，看着旁边的那个单人沙发，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着，冒着白气。何丽真看得久了，仿佛那上面真的坐了一个人，吊儿郎当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