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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姨母家里已经有一个礼拜,她天天跟李思义一块儿玩着。

    李思义虽然不太逗人爱,可是他能够想尽方法叫她快活。她想要什么,只要有点儿暗示,那姓李的准给办到,她觉得姨母对她有点不大那个:似乎怕她抢走了她的女婿。可是这管不着:桑华得享受一下现在的快活日子。

    这是真的快活,不是扮演。

    每晚回来总得到第二天下午的一两点钟。她全身给粉涂着,给酒味儿泡着。脑子昏昏的,肚子里在滚着一个什么热东西。手呀脚的都软软的:不知道是醉,还是疲倦。

    当然什么事也没做。连报也不看,顶多翻一下报屁股和电影广告。

    “这样的生活……”

    咂咂嘴:嘴里有股苦味,干得象咸鱼的嘴。

    什么东西————那轮廓都有点不清不楚。耳朵里似乎在叫着,叫声象根铁条似的箍紧了她的额头。她想以后总得少放肆点儿: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她嘘了一口长气,眯着眼瞧镜子,喃喃地说:

    “我堕落了么?”

    要是她已经在堕落,那就是李思义的罪过。他引她过那些放荡的日子,尽量地拖她到奢侈的世界里去。他可有目的,也象她前向时对他一样。他在追她:这可是明明白白的事。他知道她的家境没什么了不起,他就带着她到放纵的生活里,叫她快活,叫她退不出来,于是买了她。

    那姓李的在她跟前比狗还听话。那姓李的送给她许多古古怪怪的吃的玩的,把她在威士忌里泡着,在茄力克里熏干着,在巧格力里蜜渍着,还把她装在新买的道其卡里溜着。

    “哼!”

    一把推开面前的镜子,象准备打架似地跳起来,倒到了一张沙发上。也不管脸上的那些粉,就拿手一抹。她想发发脾气:恨不得把屋子里的家具打碎,把楼板踏破,跳下去抓着宝真告诉她:

    “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买主的!你卖给他罢!”

    现在姨母和宝真那种疑心劲儿,对她那种冷冷的眼色,这简直是————

    “这简直是一种侮辱!”

    那姓李的对她的那种巴结,那种奉承————

    “这也是侮辱!”

    她觉得这屋子怪闷的,她站起来要打开几扇窗子。

    可是窗子全都是开着的。

    又坐了下去,拿手贴着额头。指尖搭在太阳穴上,感得到那儿在一跳一跳的,仿佛有谁在一下下捶着。

    要是别人知道她是个战士,他们就得发觉对她的那个只是白费痴心,白费打算。

    “我能上他的钩么?”

    窗子外面有风流进来,她舒坦了点儿。她换上睡衣,拖上拖鞋,顺手在茶桌上拿一支茄力克点着。

    身上那件睡衣是宝真借给她的。茄力克是李思义送给她的。

    虽然她发过脾气,她可没那傻劲儿————要把这件睡衣剪破,把茄力克摔到窗子外面,或者把李思义送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这可不必。能够享受还是享受一下,她只要享受这么一个月。

    她对李思义————也不过是利用这冤大头让她自己快活这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呀,”她嘘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边”是怎么个情形?她请的这一个月假也许没有通过。也许他们在说她怠工,在批评她。也许甚至于————开除她。

    轻轻咬着舌尖:牙齿也有股苦味。身上象有烧烫的针在戳着似的,疼不象疼,痒不象痒。

    她觉得她没有了依归。

    把烟在烟灰盘里弄熄,站起来走到窗子边。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一片黑色的天上有些淡淡的白影子在流动着。

    “嗯,回去看看罢。”

    可是第二天她又给那姓李的邀了出去。又是尽兴地玩。有时候念头一触到“那边”,她心头就一紧。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是不是有点怕“那边”的生活?还是觉得现在这么着有点对不起谁似的?于是她拼命把这种思想赶走,她就倒出方瓶子里的酒来吓人地狂喝着,跳着,大声说着笑着,然后把身子倒在李思义的胸脯上————把那挂着金表链的胸脯当做一张沙发。

    “总得好好享受这一个月,”她打定了主意。

    这一个月象短短的一生,快活的一生。这一生就会溜过去的。

    不过李思义想把这一生延长:他要永远叫她快活。

    “我要永远给你服役呀,是不是可以的呢?”他告诉她————他打算把他所有的那些橡皮买卖和糖买卖都献给她。他问她爱住些什么地方,他得在那些地方造房子。他得伺候她一辈子。一面说一面在搜着顶漂亮的字眼,一句后面那个口旁的字也就拖得更长,于是用右手无名指搔搔头发。

    “你是不是肯答应我呢,你是不是……”

    两只肥厚的手箍在她肩上,光油油的脸也凑了过去————瞧这劲儿他是想要亲嘴。

    桑华推开他,烦躁地说:

    “不要这样!不……不不!”

    那张给推开的脸皱了起来:

    “为什么呢?你是不是讨厌我呢?”

    她知道李思义不久又得到南洋去:她一拒绝了他,他会冲着宝真求婚的。

    让宝真卖给他罢:宝真那么又矮又胖的一坯,跟他再相称也没有。……

    忽然————她自己也奇怪,她心头竟感到一种轻轻的刺痛。她就得把她现在这地位让了出来。叫宝真去占着,然后姨母对她桑华骄傲地微笑着:她们————大得全胜!

    桑华在吃醋么?————没那回事。她压根就没把这些男女瞧在眼里。可是————她总有点那个的感觉,叫她不大快活:这是连自己都压制不住的。

    她瞧着那姓李的。

    姓李的表情一点不假。这老实人显见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一会用右手无名指搔搔头,一会摸摸金表链,脸上苦着,眼睛一个劲儿盯着她————象生了根。

    “你是不是讨厌我呢?”

    女的觉得轻松起来:刚才那种刺痛的感觉消灭了。她能够一手抓住这个李思义:要是她不放松,十二个宝真来了也不行。于是她艳笑一下:

    “我怎么会讨厌你。……嗯,你这个人真是!”

    不管怎么着,她总得把这一个月消受完。还有两个礼拜才满期:这两个礼拜里她得紧紧箍住那姓李的————不叫松半点儿劲。她就对李思义说:她两个星期以内答复他。

    给车子送回姨母家,那个小表弟就告诉她有个姓刘的来找过她。

    这是连文侃。

    “他留条子没有?”

    “没有。”

    “他没说什么话么?”

    “他说他来看看你的,没有什么事。”

    桑华皱着眉,慢慢拖着步子往房里走。她眼膜上印着连文侃那高高的身材,那张绷着的脸。他也许在责备她。他说不定是带个什么坏消息来的。

    “嗯,我这样真不对呀。”

    也没管走不走得开,她就离了“那边”。她过着这放荡奢侈的日子,别人可在苦着干着,吐着血。小胡也许……

    她打了个寒噤。

    说不定出了乱子。也许有包探跟着连文侃,连这里也给注意着:等她一出去就有几只手抓住她。

    外面有步子响,她吃了一惊。

    四面瞧了会儿:桃心木的家具给五十支光的蓝色电泡洗得发青。这儿可没文件,也没什么书。屋子里的一切都干干净净,而且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好闻味儿,这儿没有肺病霉菌。

    “这里安全倒是安全的。”透了一口气坐下来。这儿可能够自由自在地呼吸,也能够放心地去享用阳光。

    她打算上床,可是姨母走进了房门。

    姨母坐在一张摇椅上,托着水烟袋,不住嘴地跟桑华谈着。她问着学校里的同学,谈着现在这年头交个朋友真难。于是笑嘻嘻地说到那个“姓刘的同学”。

    桑华满不在乎地瞧着她那张嘴————笑得张了开来,露出两颗长长的金牙。

    “那姓刘的同学同你很好,是不是?”

    “还算好的。”

    那位老太太就夸那“姓刘的”品貌好,将来有出息,听那口吻仿佛是她一辈子才见过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她说了一遍又重复一遍,眼睛老盯着她姨侄女————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桑华笑了一声,瞅姨母一眼。她肚子里恨恨地叫着:

    “用不着来探口气,用不着!……我偏偏不爱他!我偏偏抓紧了李思义不放给你们!”

    姨母走了之后,桑华把裤子脱了,发气地摔到椅子上。

    “哼,我偏要紧紧抓住姓李的!”

    还有两个礼拜,她只能把姓李的抓紧两个礼拜。她这种自由自在的没拘束的日子也只有两个礼拜。两个礼拜一过去,她又得回到“那边”去,躲避着别人的耳目,老搬着家。她得忘了她自己,机器似地活动着。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她老是那么提心吊胆的,还有呢,也许得了肺病。再不然就被人抓去审问着,踹杠压在她那细腻白嫩的腿子上。

    “痛苦地活着,痛苦地死去,”她咬着舌尖咬得痛起来。

    她参加这种生活只是为了好玩,别人一提起她:“哪,革命者!”于是她痛快地干,痛快地死。可是现在才知道全不是这么回事。只是偷偷摸摸地干,尽干尽干————还没亲眼瞧见成功。

    “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呢:不干就活不了么?”

    可是两个礼拜之后她得回去,她并不是想着有要做的事,也不是对那感到有兴味。她只是为了要面子。要是她不肯回去,大家就得批评她,看着她现在这种生活他们就得说:

    “我们桑同志卖给那个大腹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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