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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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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欢喜,忍不住笑道:“中礼长大了,这算是个喜事,你想要什么,告诉娘……”

    她摇头:“乳母给我熬了糖水,现在好多了。”

    我诧异起来,正待细细询问,一旁的义王也跳了起来:“是啊!是啊!娘你快去救救梁松吧!”

    “娘,二妹会不会死啊?”义王一脸担忧的问,“宫里的女医说不要紧,可我见她和中礼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吓得中礼脸都发白了……”

    我微微颔首,笑道:“其实两年前在皖城闹事的李广,正是维汜的弟子,当时他打的旗号是维汜未死且已经得道成仙,倒也诓骗了不少愚昧百姓,跟着他一块儿造反。同样的,现在正闹得火热的单臣、傅镇二人,与李广师出同门,都是维汜的弟子!”

    中礼一把捂住大姐的嘴巴,一张小脸窘得通红。

    她眨巴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了起来:“要什么都可以吗?”

    “好。”

    我笑得分外灿烂,明眸微微眯起,淡然悠闲的说:“现在可再也不比两年前了,你说呢,纱南?”

    她口齿伶俐,说话有条有理,远比义王的浮躁片面之词来得理性。原来,事出之因在于身在交阯的马援写给侄儿的一封信,教导兄长的儿子马严、马敦二人,告诫他们与人交往要慎重。信中举例提到两个人,一个名叫龙述,时任山都县令,一个名叫杜保,时任越骑司马。马援叫侄儿宁可学龙述,也不要学杜保。

    “奴婢不是沉不住气……以娘娘之尊,难道还要看他们那帮太子党的脸色不成?”

    我原在内室舒展拳脚,听了这话方歇了手,纱南给我递来巾帕的同时对外头吩咐说:“请太子殿下到堂上坐候。”

    余光瞥处,看到有小宫女匆匆忙忙的跑上西宫殿前石阶,然后在门口找到等候多时的纱南,附耳低语。

    义王额头上的汗把额际的发丝都打湿了,中礼虽然故作平静,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了么?”

    刘彊又是一哆嗦,低下头嗫嚅:“有郅恽督导儿臣……儿臣不敢懈怠偷懒。”

    “是,想不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考虑得如此周全,是奴婢多虑了。”

    “难道……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有关这两起叛乱的消息,奴婢都有看过的,没发现什么……”

    “郅恽?他可是太子的人……”

    “娘一定能办到。”她兴奋的拉住我的胳膊,激动的说,“只要娘开口去求父皇,父皇一定会听娘的话!”

    交阯之战一直持续到建武十九年春,才有消息传来说马援斩了乱党之首征侧、征贰两姐妹的首级,如今正继续追缴残余党羽。

    我笑问:“你觉得臧宫合适否?”

    我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他等我坐上枰,方才拜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今日可好?”

    “娘娘是想……”

    “你想得对,世事无绝对,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一次,索性趁此机会,直捣黄龙!”纱南有些听不懂我的说词,我呵呵一笑,也不多解释,只是关照,“找个机会,去请郅恽来一趟。”

    我正往外头走,听到这话,不觉停了停:“这孩子待我不错,我倒不想平白往他身上泼脏水。”

    “去年娘娘求陛下拜他为太中大夫,难道那时候娘娘便已谋算好了?”

    “禀皇后娘娘,太子来了!”门外有宫女小声通禀。

    “我挺想刘丘那孩子的,什么时候你把她抱来我瞧瞧……另外告诉太子妃,好生将养着身子,初一、十五别急着进宫给我问安,我明白她有那份孝心就够了,还是养胎要紧。”

    她故意不唤“母后”而喊我“娘”,我哪能猜不出她卖的这点小小的乖,心里虽然气恼,却仍是被她哄得消了大半:“又上哪淘去了?”

    我起身走向隔间的书房,纱南尾随。

    “母后知道了。”爱怜的拍了拍她们的手,我瞥眼见纱南去而复返,于是说道,“先回去,母后心中自有计较。”

    其实我与他之间实在无话可说,他不是我亲生的,长到十九岁,除了这一年半以来天天上我的宫里跑进跑出之外,我和他打小从没亲近过。这种毫无感情交流的继母与嫡子间的尴尬关系,让我有点点郁闷,又有点点犯愁。

    正说着话,忽听廊上传来一片嘈嚷,小黄门满脸尴尬的在门口探头回禀:“皇后娘娘!舞阴长公主与涅阳公主来了,小的们想拦,但是挨了长公主打……”

    “不成?”我嗤然一笑,“怎么可能不成?小小妖巫算得什么,只要陛下愿意,黎阳营的突骑军将整个原武城踏平都不在话下。这是桩有赚无赔的买卖,臧宫知道该如何应付。”

    “都怪那个伏波将军多事!说什么杜保不是好人,让侄儿不许跟杜保来往,搞得父皇现在很生杜保的气,顺带还训斥梁松和窦固。他们两个好可怜,听说今天在朝上不住磕头谢罪,都磕出血了……”

    建武十九年春,刘秀派遣太中大夫臧宫率领北军包围原武城,除了北军之外,还出动了黎阳营骑兵,共计数千兵力。

    我被她们两姐妹不住拉扯,脑袋都快晃晕了:“你们……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住手!”不管真假,女儿骄纵忘形的模样却总是我所不喜的,“你这像是什么样?”

    纱南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娘娘料得真准。大臣们都说要重金悬赏,唯独东海王提议放松包围,打开一个缺口后诱敌出城,陛下也很赞同大王的建议,只是奴婢也不免担心,万一不成可如何是好?”

    底下的话我没有说出来,纱南却也明白,老臣死去的已经太多,我这个皇后做得太晚了。建武十五年,脩侯杜茂落下截断军需,唆使手下杀人的罪名被免官,削减户邑,贬逐参蘧乡为侯。我本想调他来京,没想到今年年初得到消息他已撒手人寰。除杜茂之外,更令人扼腕的是外放到豫章做太守的李忠,刘秀调他上京的时候,没想到他已重病在身,他抱病奉诏,抵达京城后终于一病不起,杜茂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没多久,他也随即病逝。

    我回眸冲纱南浅浅一笑,她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么奇特的问题,一时无言以对,竟也呆了。

    “其实依奴婢看,娘娘心里只怕早拿定主意了!”

    义王仍在喋喋不休,我听了半天也理不清个头绪,于是制止她再呱噪,转头问中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讲清楚,不许有丝毫隐瞒,若有欺瞒,我也帮不了你们。”

    “少浑说。”中礼红着脸争辩,“你什么都不懂。”

    “啊……”她悚然动容,“那么,这些年的动乱,难不成都是有预谋的?是有人在背后……蓄意……”

    日头渐渐偏西,我站在庑廊下逗弄着手中的飞奴,信鸽咕咕叫着,伸着坚硬的喙,一口口啄着我掌心的黍米粒,颈脖的翎毛不停的抖动,我爱惜的抚着它柔顺的羽毛。

    “听说太子妃有喜了,真该恭喜你啊,你之前一连得了两个女儿,真希望太子妃这一胎能添个男丁,也算是陛下的长孙了。”

    我收了手,振臂将飞奴放上天。忽喇喇的扇翅声过后,灰鸽一飞冲天,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瓦蓝的天空中。

    二人大喜,拜伏后携手离去,一路上两姐妹有说有笑,十分开心。

    当年随陛下东征西讨,如今又能为我所用的老臣实在少之又少。

    “是。”

    “这是好事呢,没什么好害羞的。”我摸着中礼的小脸蛋,她的脸色真的不是太好看,“肚子疼不疼?”

    “此乃为人子的孝道!太子乃储君,自当为天下人表率,这么做是对的。”纱南絮絮念叨,替我选定一袭青色曲裾深衣,我默认的点了点头,然后脱下湿透的内衣,换上干净的中衣,伸开双臂,套上深衣袖子。纱南低着头,忙前忙后的绕着长长的衣襟,最后束上腰带。

    “太子太傅张湛抱恙快两年了,总是歇在家里,太子的课业可别因此耽搁了。”

    “你堵我嘴做什么?快憋死我啦!”

    “是啊,只要娘能办到的。”

    “我哪有胡说八道,我明明说的是实情,你……”

    “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找我,到底哪里又不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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