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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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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也就是星期五,他和往常一样,六点半左右回到克利希大道,窗户的百叶窗都打下来了。他迈进拱门之前,总喜欢瞟一眼两层楼之间被照亮了的窗户。

    他有钥匙。但是他每次把钥匙插入门锁之前,门就被打开了,因为路易丝早已听出他上楼的脚步声。那天晚上,她意外地没给他开门。她也不在卧室里,餐厅的门敞着,但是也没有她的身影。他以为她是在浴室里洗手,于是去浴室看了一眼,但是浴室也空无一人。他转过身,看到她从厨房走出来,睡衣上系了一件格子围裙。手上端着盘子,朝桌子这边走来,桌子已经铺好桌布。

    “费尔南德不在吗?”看到她这身装扮后,他吃了一惊。

    “今天下午她算是放了我鸽子。”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他却觉得她是在试探他会有什么反应,说话时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她把盘子放在各自的位置上,然后转身准备再去抽屉里拿两副刀叉。

    “三点钟我碰巧有事找她,不然商店打烊之前我都不会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我对着传声筒叫了一声,但是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就爬上楼,发现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午饭的餐具还在洗碗槽里。”

    这应该不会假。有一些仆人,出于胆小,或者想要制造自己很独立的假象,总喜欢一声不吭地走掉。只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相信,一脸严肃地听着,但也表现得和她一样自然。

    难道她知道,他在装模作样?

    “我上了七楼,发现她房间的门大敞着,我肯定她是已经卷铺盖走人了。床上乱七八糟的。地上也是一片脏乱,看着叫人恶心。”

    她又回到厨房,把平底锅下面的煤气关了,转身回来时手上拿着面包和黄油。

    “我在楼上的时候,还听到走道上轻轻的脚步声,一转身就看到库安夫人。”

    库安夫人也比他先来这里。她是个寡妇,一个人住在七楼的一个复式房间里,房间里面住着不止一个仆人。以前她专门给周边的人做针线活。现在她太老了,手脚不灵便了。每天早上都可以见到她手上挎着一个样式古老的果篮,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因为脚一直浮肿,她一年四季都只能穿拖鞋,走路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前移。她每次过马路,警察都得将来往车辆拦下来,让她先安全走过去。

    路易丝继续说:

    “‘恭喜您摆脱了这个大麻烦!’她这样对我说,‘您早就应该将这个懒妇扫地出门了。’

    “然后我问她:

    “‘您什么时候看见她离开的?’

    “她回答我说:

    “‘她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她的一个朋友过来帮她搬东西,他们还在里面亲热了好半天,连门都没关。希望您下次找一个安静一点的佣人。这一个啊,每天晚上都是大吃大喝,搞到很晚,几乎每次来找她的男人都不同。在楼梯上碰到那些人,我都会觉得胆战心惊。’”

    路易丝和他都从没想象过费尔南德的夜生活是什么样子。他只记得他感冒时她为自己铺床,当时他还在思考费尔南德是怎么看他的,但他从未想过费尔南德又是个怎样的人。

    路易丝继续说:

    “似乎有时候她早上下来了,她的情人还睡在她房里,一睡就是大半天,并且还是她给他送饭上去。我在她房间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很旧的剃须刀。”

    “你找到接替她的人了吗?”

    “我已经给中介打了电话。明天上午会有一个人过来。晚餐再过几分钟就好了。”

    费尔南德的事情听起来合情合理,可能是真的。他妻子编故事也不能编出库安夫人这部分,因为这部分很好验证。只是她必然没有全盘托出。她不是早就想赶走费尔南德了吗?

    艾蒂安和母亲一样不轻易相信别人,所以他不会毫无凭据就相信路易丝的任何话、任何态度,他必须先找到证据。那天晚上是她收拾的餐具,而他吃完饭就去一边看报纸,期间脑海中不时浮现路易丝的样子。

    最让他头痛的,是他不清楚路易丝在想什么。十五年来,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他才认清,他们俩一点一点亲密到了什么程度。

    说到底,虽然他们俩与世隔绝般生活在这栋房子里面,现在又互相怀疑,但至今他们俩都不曾把对方当敌人看待。

    路易丝就算和他有同样的反应,也会轻而易举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和平时一个样,声音、语调,甚至眼神都不曾有任何变化。

    他抱怨路易丝秘密监视自己,但他过去几个星期也在监视她,有时候甚至是欺骗她。但他这是迫不得已。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不过他在心里深感自责。他不怨恨,甚至觉得路易丝心里也不会产生任何仇恨,有时候路易丝甚至可能可怜他。

    路易丝扮演的角色最困难、最危险,甚至也最残酷,她一直生活在恐慌中,时刻担心他已经发现真相。

    那天晚上他们和勒迪克夫妇一起玩勃洛特纸牌,她冒冒失失地把马里耶特带到卧室去,艾蒂安不由自主变得不安时,她就已经确信他什么都猜到了。

    现在,他能够让路易丝醒悟过来吗?他算得上称职的丈夫吗?

    他真的不想让她受苦,但也意识到,路易丝的这种模棱两可实在是让他难以容忍。

    前一天马里耶特和她丈夫还是过来了。他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之处。两个人都为他气色好了很多而高兴,长期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夫妻档对打,玩了两局路易丝和他就赢了一盘。整个过程中,他们俩配合得相当默契,好几次阿蒂尔都不得不指责妻子心不在焉,对他的求助完全无视。

    路易丝洗完碗,又去冲了个澡,然后坐在他对面,给衬衣缝纽扣。

    艾蒂安的某些小把戏奏效了,但是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长久隐瞒下去。

    比如,如果厨房准备了一盘路易丝不吃的菜,像淀粉类食物————中午就做过的土豆————他就会非常谨慎,一吃完赶紧吐掉。但是他也不敢吐得太明显,怕被她听到。同时又不能等太久,虽然他忘记问多埃尔医生毒药服用后多久人就会有反应。

    他匆匆忙忙喝完咖啡,没有像平常一样在公寓里面踱来踱去,而是拿了公文包,披上一件大衣就急匆匆出门。每次,他都得为自己的慌张找一个借口。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他没有走很远,只是穿过布朗什广场,走进一家小酒吧,径直走进里面的包间。

    为了不让自己的伎俩被人发现,他不得不经常换地方坐。这让酒吧老板有些吃惊。晚餐他只喝了一点汤,吃了一点冷肉和奶酪。要是真吃完晚餐再一个人出来,他就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了。

    以前他可从没做过这种事。他们俩生活在一起这么久,几乎是封闭在只有他们俩的小世界里,一个微小的变化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很大的事件。

    外面的集市生活已经开始,整个笼罩在霓虹灯广告红色的阴影中,模糊的灯光射进来。他已经做好准备,所以灯也没关。路易丝开始脱衣服。脱光衣服后她躺在床上,说道:

    “过来。”

    他轻轻一抱就把路易丝搂入怀中。她也没有矫情。一想到此时她可能正想着另一个人,他就觉得一股抑制不住的强烈冲动涌上全身,他仿佛想把路易丝吃进肚子里去。他似乎在路易丝脸上看到了一丝恐惧。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这样的生活很奇怪,很难描述,但总能给他给带来刺激和兴奋。

    第二天上午,新来的女仆八点就到了。仆人进来时,路易丝已经梳洗完毕,正在给他准备早餐,轮到他去梳洗了。他听到她们俩在厨房里讲话,但是却听不懂那个仆人讲的是哪里的语言。

    几分钟之后,路易丝过来找他,一脸郁闷。

    “找阿尔萨斯人做女仆会让你反感吗?”

    “我为什么会反感呢?”

    “因为她只会讲一点点法语,但勉强能听懂我的指示,另外她看起来也还算干净。她是直接从老家的镇上过来的,几封介绍信都说她很不错,其中还有一封当地市长的表扬信。”

    他站在镜子前面刮胡子,嘴角微微上翘做出一个笑脸,但笑容很快消失,表情恢复严肃。他不能让妻子留意到这个笑容。他笑,因为觉得终于要结束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忧心?”他问道,语气冷淡。

    “我以为你可能不大愿意在家里雇佣一个和我们语言不通的人。”

    他停顿一下,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在她适应这里的工作之前,我每天得亲自去市场买东西。”

    他竭力保持镇定。

    “我想她应该会很快上手的。”路易丝看着镜子中的他,继续说道。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然说道:

    “只要她干净、勤快就好了!”

    “我收了她?”

    “随你。这是你负责的事。”

    她又在浴室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去找那个女仆。晚些时候他见到女仆,发现这个女孩长得倒是圆润,气色很好,皮肤白里透红,甚是诱人,表情有些木讷,但显然心地善良。

    “我得下去给夏尔先生开门,等会儿再上来把情况告诉她。你今天有很多客户要拜访吗?”

    “去特里尼特埃那个区。”

    在这方面,想要糊弄她很难,并且很危险。路易丝和他一样熟悉客户。他每次出门,她都会问他今天去哪个区,有时候还会打电话到他拜访的那个客户家里,给他留个话,比如告诉他某某客户急着要见他。

    最近他才意识到,即使出了门,他也像是被她牵着一样。

    他不得不留出点时间用来监视路易丝的一举一动。于是,白天他很少走路,大多乘出租车,以前他从来不乘出租车。

    钱不再是个小问题。上次他在多埃尔医生那儿花了不少钱。还好现在才十一号,到月底还有二十来天,他还有一些时间弥补背着妻子挪用的那笔款项。

    至于饮食,饭后他还是会把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为了保证营养,他一天会吃上两三个煮鸡蛋,并且每次都是站在橱柜旁边匆匆吃掉。

    “别太辛苦了。”那天早上他下楼之前拥抱路易丝时,路易丝关切地说道。

    也许是句下意识的话。但他还是有点担心。那天是星期六,天朗气清,外面很是凉爽,天上的云彩缓缓飘着,遮住了太阳好一会儿才慢慢移开,随即墙面上又显现出金黄色的光晕。

    他太激动了。他不知道妻子什么时候从市场里面出来,但是他不能走开,也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否则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他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对面就是红磨坊,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然后藏在一个报刊亭后面。他站着不动时,手上的公文包似乎更重更鼓了。他提着这样一个大包,没法儿表现得从容潇洒,他想把它放在旁边的咖啡馆里,但是不敢。

    从前,路易丝想要去勒皮克街的小房间里面和他幽会时,都是夏尔先生一来她就走,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他,一秒钟都等不下去。

    他看到仓库管理员出了地铁,随后在马路的拐角处又看到泰奥先生。印刷工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穿着灰色的工作衫,看起来更加衰老了。

    夏尔先生卷起百叶窗。一会儿之后,门房追着邮递员跑了出来,邮递员刚刚进去送信,从拱门底下出来时小心落下一封信。门房没有看到他?他藏的那里离房子很远,并且藏得很小心,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

    一个看起来像是流浪汉的老汉满脸狡黠地坐在他旁边,打量着他。艾蒂安浑身冒鸡皮疙瘩,所以故作从容地走了几步,然后看了一下手表,装出在等人的样子。

    路易丝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油布包,从文具店出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二十五————其实他完全不用看手表,正对面就挂着一个电子挂钟。路易丝眼睛没有向四周张望,直接朝着勒皮克街走去。路上,她不时瞟一眼旁边装着水果或者蔬菜的板车。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路易丝生龙活虎的样子,但是她自己不知道他看到了。艾蒂安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着她变了:或许就像泰奥先生一样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一样。她穿着一件黑色厚外套,是去年买的,头上戴的帽子也已经有点历史了,他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买的。

    路上还有很多像她一样来来往往的家庭主妇,中等年纪,但保养得很好,穿戴整齐舒适,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如果她们什么也不买,那些卖东西的就会当着她们的面开一些有伤风雅的粗俗玩笑。他从不曾觉得这类女人会过着幸福生活,直到现在,他每次看到这类女人还是同样的看法。

    他觉得想象她们被关在一个单调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里更恰当,墙壁上、壁炉上挂满全家人的照片,丈夫有一个很体面的工作,孩子们也都可以上学。她们久居内室、神秘般的存在,在他看来是那样的荒谬,只会招人口舌。他还一直觉得这个年龄的女人应该是不再做爱了的。

    在茫茫人海中跟踪路易丝真的不容易,也很危险。离她太远可能会跟丢。不仅如此,假如她走进一家商店而自己又没有注意到,他还可能一不小心就跑到她前面去了。如果让她发现他,那到时候他将百口难辩。

    如果跟得太紧,什么时候她突然转身,肯定会看到他。

    他继续悄悄跟着,走一阵,停一会儿。她买东西时,他就停在橱窗前面候着。她买了一些大葱和一棵白菜,然后进了德利治德乳品店。他们是这家的老客人,她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她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到了马路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右转去了阿贝斯街。他还以为她是要去他们经常去的那家肉店,那家店转弯之后几步路就到了。但是她经过那家店时并没有进去,而是径直往前走,走到人行道边上。他只能看着她先过马路,因为人行道上人还很少,无处藏身。

    印象中,他不记得有哪个供应商住在这里。她加快脚步,不再像上街购物的女人,倒像是去某个特定的地方赴约。走到阿贝斯广场时,她一下子钻进一家邮局。

    她手上并没有信件。并且一直都是夏尔先生负责寄邮件、买邮票,到邮局取挂号信。

    他刚刚走进旁边的一家酒吧,在最里面光线很暗的一个角落坐下,就看到她从邮局里面出来,慢慢往回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从酒吧前经过,朝着对面的人行道走去时,他更清楚地发现她又不一样了。较之刚才,此刻她更像真实的她,一个已经四十七岁的女人,脸上虽然没有布满皱纹,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太沧桑,但她的确正在一点一点老去。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脸色苍白,灰心丧气,她已经过了肉店但没有意识到,只是一味往前走,到了拐角处还全然不知。

    他没必要再等下去了。今天差不多可以就这样了,除非她下午再来一次。但他还是继续跟着她,见到她如此心慌意乱,他觉得特别难受。

    她回到克利希大道之前,又去了杂货店,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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