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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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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工作过的其他所有地方,从没有人把他当作真正的同事。

    一直以来,他都是孤单一个人,人们都不信任总是脱离群体的人,也从不会思考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遇上路易丝。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公寓,她给他倒了一杯味美思酒;他的脸颊立马泛起一片红润;而他刚才还出于报复心理般把她想得那么恶劣,他真觉得惭愧。

    她正在下面打电话。他在上面听着她语气淡定地重述一份订单里面的商品。

    刚才他难道不是在欺骗路易丝吗?

    他就不能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求得严一些吗?

    比如,当初决定搬进这个房间,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

    他很少想起那段时间,因为那时他处于疯狂状态,神智有些混乱,精神有点失常,所以那段记忆想起来就让人不快。

    葬礼之后他也经常给路易丝打电话,但那时他并不是想要见她,也不是想要约她到勒皮克街那家酒店去。他只是想要和她说说话,想让她放心。

    路易斯是否明白其实艾蒂安并未对她纠缠不清呢?

    “路易丝?”

    “嗯。”

    “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就是有点累。你呢?”

    他什么都和她说,就是为了让通电话时间延长,完全不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事。后来还是路易丝做出了决定。

    第四天,她对他说:

    “听着,艾蒂安。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去度两个星期的假,就我们俩。夏尔先生会照看着商店。如果你有空,我们后天就能出发,里昂火车站,五点的火车。”

    他不得不借点钱,然后还去公营当铺把手表给当了。那时候是三月份。他们坐车去了尼斯。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裙,里面是一件白色女士衬衫,戴一顶很小的帽子,在他眼里,这样一副打扮倒显得她更娇弱了。

    火车上,他们几乎没交流。到达尼斯时正好是大清早,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忘乎所以。从车站出来,就感觉像是被含羞草甜甜的香味包围着。酒店是她选的,离度假区豪华大旅馆集中区有点远,但也在英国大道上。

    他们都用自己的名字登记,但只要了一个房间。

    刚进房间,他还琢磨着趁欲罢不能之前是不是得先缓一下,但是行李都还没拆开,路易丝就已经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眼睛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都顾不上洞开的窗户。窗外,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一个穿着红色泳衣的小孩正在海滩上玩沙子。

    那天早上,缠绵到身体终于觉得疼痛时,两人四目相对,痛苦地咬紧牙。然后她问道:

    “你确定你爱我?”

    他知道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已经不算数,现在说的才是真的。他也知道她内心还是有些许迟疑,因为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爱你。”

    “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听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心里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那两个星期,他们没有和任何人交谈,活在只属于他们俩的世界里,就像是森林里的一只公狼和一只母狼,他们关心的只是对方,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只有自己。

    到了最后一天,路易丝对他说:

    “法律不允许我是十个月之内再婚。旁人也会在说三道四。但是我才不管那些流言蜚语,你过来和我一起住。”

    随后,她又突然问道:

    “你接受过洗礼吗?”

    “我接受过基督教教育。”

    “我也是。我们的婚礼就在教堂举办吧。”

    她从不去做弥撒。也许她从不信上帝。但是她想要在他们俩之间建立更多的联系。

    回到巴黎后,他发现卧室里面的家具全部换成了新的,女仆也是新来的,他没见过。

    橱柜里死者的衣物不见了。唯一一件还属于纪尧姆的东西就是一个被摔断了的烟杆,是他有一天在抽屉的最里面发现的。

    他把烟杆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因为不敢将它随便扔在马路上,然后他就来到塞纳河边,爬上桥,从桥的最高处将烟杆扔下去。

    那里的门房从没把他当作家里人,他们结婚之后也如此。他们是一年之后举办婚礼的,先是在第九区的市政厅办了一场,然后又去巴黎天主圣三教堂,当时教堂里没什么人,挺清净的。每次他经过,门房透过她住的那个小房间的窗帘,用鄙夷的眼神盯着他,目送他上楼,一直以来她都只对路易丝讲话。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真正去思考过纪尧姆·加坦是怎么死的。他也不敢问他妻子,更不用说问其他人了。

    有那么两三次,他得些小病,但是里韦医生还是会过来一趟,医生下巴的山羊胡子已经花白,眉毛又浓又密,乱蓬蓬地堆在额头上。他每次看艾蒂安的眼神总让艾蒂安非常不高兴。

    又过了好几个月,有一天,卧室的窗户敞开着,外面的行人道上,门房正和一个女邻居聊天。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艾蒂安感到非常震惊。

    他也怀疑过门房知道他就在卧室里,所以故意说话那么大声,好让他听到。

    “嗯!是的。谁曾料想到那可怜的人居然会得心脏病,他一直都那么快活!说什么话都那么讨人喜。”

    或许她说话时抬起过头,很确定上面的窗户正开着。

    “他死的时候真的骨瘦如柴了,听那些把他抬进棺材的人说,他的体重还不到一个十岁小孩子。”

    十五年来,他从没有问过妻子她前夫的死。他曾幻想,有一天她会对他吐露隐情。

    他们住在一起之后的生活,和他们在尼斯时的生活并无多大不同。他们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藏身于拥挤而喧嚣的巴黎他们掘出来的一个僻静的洞穴,只有勒迪克夫妇每周来看望他们一次。

    路易丝当着他们说出这句话时,他顿时一惊,对路易丝的想法感到好奇。

    “我觉得以后你可以同他们以你相称。”

    他站起身,腿脚麻木,然后从书架上找出法布尔的那本书,看了一眼里面的那页纸,随后用铅笔在上面写道:

    “二十四号星期三:床上。

    “二十五号星期四:勃洛特纸牌。路易丝和马里耶特的谈话。

    “二十六号星期五:马里耶特来电话。”

    他自己一目了然。但是这还不够。等到哪天有勇气了,他要写一部完整的概述,包括所有的事件和日期,通通记录上去。

    去问里韦医生已经太晚了,因为他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但是他还可以去找特恩斯街上的医生,可以问一些更详细的问题。

    他不想死。也不想离开。除了路易丝,在这个世界上他已一无所有。

    以前她不是还恳求他永远不要离开她吗?

    他听着她在楼下走来走去,只要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就觉得特别安心。

    他再也不想离开这里,和她失去联系。

    纪尧姆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他开始默数着月份。

    纪尧姆总共在这个房间里面待了三个月。可能某一天,他突然生病了,然后他再次走出房间时,就瘦得不成人样,就像门房所说的那样,只有一个十岁小孩那么重了。

    他差点害怕得叫了出来。他站起身,在公寓里四处寻找费尔南德,最后在堆放杂物的那个房间找到她。看到他出现身后,她很是不解,心里纳闷:他想要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需要见到一个有生命的物体,见到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回走动就够了。

    “您需要什么吗?”

    他试图说点什么,但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不用。”

    路易丝肯定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回到卧室时,她正在上楼。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你很无聊?”

    或许她是在同情他,就像人们同情一只即将被淹死的猫。

    怨恨她,他做不到,他觉得这不是她的错。

    难道自己不是和她一样应该受到谴责吗?他哪儿还有勇气去质问她呢?

    他不再说话,她也闭口不言。这十五年,为了拼命抓住某个东西,为了让自己安心,为了证明他们只属于彼此,他们疯狂地做爱,不顾一切。

    他一直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尽管他不想去想。这就是他那么需要她的原因。

    “你需要我陪你一会儿吗?”

    他摇了摇头。

    “你想坐哪儿?”

    “我不知道。”

    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但还是尽全力支撑着不让路易丝察觉。他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脸凑到自己面前,很近很近。他几乎想吃掉她。他想目光凶狠地瞪着她,对她怒吼:

    “我只说一次,听着:你杀了纪尧姆,因为你想占有我,这我一直都知道,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怀疑。我没有阻止你,而是放任你去杀他。我什么也没告诉你,因为我爱你,因为我也想占有你。因为我还从没有过女人。

    “我娶了你。

    “我住进这里,和你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直到我们俩融为一体,你的唾液就是我的唾液,我的味道就是你的味道。

    “我们激情四溢,我们的床就是整个宇宙。

    “看着我,路易丝。

    “无数次,你恳求我永远不要离开你。

    “这次,你想杀了我。我知道,我感觉到了。在这个房间里,我取代了纪尧姆,或许楼下,或许勒皮克街上,另外一个人又将要取代我。

    “告诉我事实。承认吧。

    “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你怎么了?”她问道。

    他睁开眼,看到路易丝正站在那儿,一脸焦虑地看着他。还有最后一个词到了嘴边还没说出来:

    “真可怜!”

    他把手放到额头上摸了一下,然后发现手上全是汗。他的身子顿时一阵摇晃。

    “坐下。”她说着迅速地将一把椅子移过来。

    她扶着他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子抖个不停。

    “你感觉怎么样?我替你叫医生?”

    他摇摇头,表示不用。

    “要喝水吗?”

    “不用。”

    “你就不应该起床。”

    “路易丝!”

    “怎么了?”

    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想要尽量保持冷静。

    “你还爱我吗?”

    他已经知道了。她微微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但还是没逃过他的双眼。现在,强颜欢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胡说些什么啊你!”

    “你还没回答我。”

    “当然爱啊。”

    他注意到她眼神中散发出一股热量,或许更是一种热情,但是他也更加确信她不再爱自己了。

    “你可以下去了。”他说的声音很小。

    “我留下来陪你一会儿。”

    他微微耸一下肩。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呢?她留下来或者不留下来,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等你脸色好点儿,缓过神来了,我给你铺床。”

    “不用。”

    床让他很恐惧,甚至这个房间突然之间也让他觉得可怕。

    “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

    他还能做什么呢?纪尧姆肯定也曾经问她还爱不爱自己,而她,因为急切地想要快点去勒皮克街的酒店和他幽会,肯定也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他:

    “胡说些什么啊你!”

    只是纪尧姆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发现。在纪尧姆之前还没有先例。他也不是共犯。

    “你冷吗?”

    “不冷。”

    “但是你双手冰凉。”

    他甩了甩手,从她手中挣脱开来。突然,他还来不及将身前的毛毯拿开,更不用说冲进浴室,只是屁股刚刚移开椅子,身子前倾准备站起来:一口咖啡从他喉咙里喷出来,溅得老远,一直溅到餐厅中央。

    “不好意思,请你原谅。”他说得很小声,双手捂着胸口。

    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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