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好,讲应酬,忙也忙煞。”
“你不爱么?”
我是一个无聊的问。
“爱总是爱的。爸爸不愿意……总之,他们是父母,我恨没有我同样的一个人,以先,在外国,还有一个LiLi,她能明白我心思底一半。真有趣哟,有时放了学,心里烦恼起来,我就邀她同道,带了一点酒,几片饼干,到山上去,在树荫下坐着吃吃谈谈,烦恼就完全忘记了。现在,唉!一个都没有!”
她摇摇头,作相逢无知己之叹。我实在想,她底心里有我是她底一个先生的观念,否则,减了十岁和她同庚,她一定感到我是她底一个知心啊!我一边自恨,一边笑笑对她说:
“你可期待将来天帝定会差遣一个你底知心者到你底面前来,你可期待。”
她奇怪起来,侧转了头说:
“有这样好?”
“一定的,再过几年。可怜我是没有‘几年’可期待了!”
她一想,她很明白了我话中底幽秘,她说道:
“是否指丈夫呵?啐!我不愿结婚的!何苦,同男人结婚,丧失了自己。”
“有不丧失你自己的男人,会同你结婚的。”
“无论如何不!就结婚也同保贞结婚,不好同女人结婚的么?
将来我决定或者不结婚,或者同保贞结婚。”
她说到这里,实在不懂得结婚的意义(不过这正是她现在所切心研究的一个问题,因为她是13岁了。)所以更表出洋洋自得的样子,弯弯头说道:
“我将来一定提倡男人和男人结婚,女人和女人结婚,省得性子不同,时常争闹。”
我不觉十分注目视她,我底徘徊也就被她停止了,心里动荡着无边际的幽秘,就随口说道:
“正以性子不同,要男女结婚。”
说好了,我立刻觉得不好,不该以这话提示她。她问道:
“奇怪哉!我不懂,为什么缘故呢?”
所以我说道:
“请你不必讨论这个问题罢。你再等几年,自然会明白人生底意义的。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时时留心这些问题。到现在,一回想,就觉懊悔不叠。即此刻,也更使我没趣了!我不能明白和你说出来,我很抱歉。不过,就说出来,也没意思,望你绝对不想它就是了。”
我依然徘徊。她呢,更为我静默了。慢慢地说:
“我晓得你是不肯讲。不过,奇怪,为什么不肯讲呢?我也晓得几分,不完全明白就是,究竟有什么稀奇呢?你总以为我是一个小孩子。但你不讲,我更要想它!一个人总有好奇心的。”
我不愿再咀嚼这苦心麻口的话,逗引她更入进一步的幻境。
所以我说:
“此时,我底好奇心更使我没趣了!但无论如何对之总不能解决。不得已,我想将这渺渺千里无归依的无聊,哀诉我底纸,再焚化我底纸而升上天庭,启奏玉帝,任凭玉帝底感想而发付我。————请你俩到楼上去玩一刻罢。”
她就立刻起来问道:
“写信给师母么?”
“不,伊非玉帝,没有接受我底哀诉的权力!”
此刻男孩也玩够了,听了姐姐底话,好似得到秘密的消息发觉般,跳起笑道:
“要写信给师母!要写信给师母!”
于是他俩走了。其实,天呀!非特说写给妻子,而且叫我怎样写呢?除非有天使般的解剖学家,来挖出我底脑子,放在一千万倍的显微镜底下,细细地观察,才能知道其冗繁组织的无聊处,怕再没有第二方法了!我只好坐下椅子,又立起来徘徊,坐下椅子,又立起来徘徊。椅子呀!我实在要推翻你了!
1923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