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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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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寒门

    (论一首 法十三条 律三条 比类法六十九条)

    风、寒、暑、湿、燥、火六气,分发手足各六经,百病之生,莫不由之。轩岐论列,要在于此。然原始上古经文,先师僦季贷所传。每思洪荒初辟,结绳纪事,书从何来?岂光音天化生世界,蚤有天医降下乎?抑仰求大自在天而得之乎?然则医药者,上天之载也,穷理尽性至命,首推医学矣。去古渐远,无阶可升,日取《内经》读之,其端绪或有或无,有者可求,无者将何求耶?君相二火及燥气,未曾深及。即寒之一气,赖先圣张仲景,推演伤寒中寒为二论,不知中寒论何以不入《金匮》之藏,至晋初即无可搜求,并其弟子卫沈,四逆三部厥经亦亡。从未有老医宿学记载一语,晋人之浅于谭医,岂待问哉?设使晋代仙医许旌阳、葛稚川之流,仰溯丹台紫府,大自在天之藏,得其原论,亦未必为当世之所好矣。昌既尚论《伤寒论》,不揣凡驽,窃欲拟议仲景传世之文,以窥见不传之一斑,后及《内经》之风热暑湿,并燥火缺略,百病传讹,绵力任重,老而不休,志非不苦。但以从不见闻之说,定为率由坦道,按剑而诧不祥,在所不免。然千百中岂无二三知己,取其大关,略其小失乎?见为是者,因其是畅发奥旨;见为非者,因其非另竖伟议,总不肯安上世至今相沿之黯汶,而必欲耀之光明。有仲景表章《内经》于前,有诸君子表章《内经》、《金匮》于后,昌于后辈中,如杂剧登场,漫引其端,要不谓非个中人物也。且昌数十载寤寐诚求,才脱凡身,必承提命,此番公案,尚有待于再来云。

    卷二 中寒门

    阴病论

    喻昌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阳动而不息,阴静而有常。二气交而人生,二气分而人死,二气偏而病起,二气乖而病笃。圣神忧之,设为医药,调其偏驳,使归和平,而民寿以永。观于生气通天论中,论人身阳气,如天之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是虽不言阴病,而阴病之机,宛然可识。但三皇之世如春,阳和司令,阴静不扰,所以《内经》凡言阴病,但启其端,弗竟其说。厥后国政乖讹,阳舒变为阴惨,天之阳气闭塞,地之阴气冒明。冒明者,以阴浊而冒蔽阳明也,百川沸腾,山冢 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诗》言之矣。民病因之,横夭宏多,究莫识其所以横夭之故,汉末张仲景,着《伤寒论》十卷,治传经阳病;着《卒病论》六卷,治暴卒阴病,生民不病,《卒病论》当世即已失传,岂非其时贤士大夫莫能深维其义,《金匮玉函》置而弗收,其流布民间者,悉罹兵火之厄耶?仲景已后,英贤辈出,从未有阐扬其烈者,惟韩祗和于中寒一门,微有发明,诲人以用附子、干姜为急,亦可谓仲景之徒矣。然自有医药以来,只道其常,仲景兼言其变,诧而按剑,势所必至,越千百年,祗和草泽一家之言,已不似仲景登高之呼。况有丹溪节斋诸缙绅先生,多主贵阴贱阳立说,曰阳道饶,阴道乏;曰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曰阴气难成易亏故早衰,制为补阴等丸,畸重乎阴,畴非至理。第于此道依样葫芦,未具只眼。然世医莫不奉以为宗,即使《卒病论》传之至今,亦与《伤寒论》同其悠悠汶汶也已,嗟乎!化日舒长,太平有象。乱离愁惨,杀运繁兴,救时者傥以贵阴贱阳为政教,必国非其国。治病者,倘以贵阴贱阳为药石,必治乖其治矣,岂通论哉?昌尚论仲景《伤寒论》,于凡阴病见端,当以回阳为急者,一一表之,吾门已 知所先矣。今欲并度金针,畅言底里,《易》云: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夫昼为阳,群阴莫不潜伏。夜为阴,群阴得以现形,诸鬼为之夜食。一切山精水怪,扬氛吐焰,伎俩无穷,比鸡鸣则尽隐矣。盖鸡鸣夜虽未央,而时则为天之阳也,天之阳开,故长夜不至,漫漫而将旦也。阴病之不可方物,此见一斑,而谁为燃犀之照也哉?佛说四百四病,地水火风,各居百一,是则四百四病,皆为阴病矣。夫水火木金土,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原不独畸于阴。然而五形皆附地而起,水附子地,而水中有火,火中有风,人所以假合成身,身所以相因致病,率禀四者。金性坚刚,不受和合,故四大惟金不与。证无生者,必修西方佛土,有由然也。世人但知地气静而不扰,偶见地动,便骇为异,不知地气小动,则为灾眚,大动则为劫厄。劫厄之来,天地万物,凡属有形,同归于坏。然地气有时大动,而世界得不速坏者,则以玄天真武坐镇北方,摄伏龙蛇,不使起陆,以故地动而水不动,水不动而水中之火,火中之风自不动也。仲景于阴盛亡阳之证,必用真武汤以救逆者,非以此乎?至于戌亥混茫,亦非天翻地覆互相混也,天原不混于地,乃地气加天而混之耳。盖地水火风四轮,同时轰转,雷炮冲射之威,千百亿道,震荡于五天之中,顷之搅毁太空,混为一区,而父母所生血肉之躯,其阴病之惨烈,又当何如?禅宗有白浪滔天,劫火洞然,大千俱坏等语。岂非四大解散之时,实有此象乎?究竟地气之加于天者,止加于欲界色界等天,不能加于无色界天。所以上八景中,忉利天宫,万圣朝真,兜率内脘,诸天听法,各各身除中阴,顶现圆光,由此直接非想非非想天。而入佛界法界,睹大千世界,若掌中一果矣,更何劫运可加之耶,劫运所加之天,至子而开,阴气下而高复始露,至丑而阴气尽返于地,而太空始廓,两仪分莫厥位。

    日月星辰丽乎天,华岳河海附乎地,五天之气,散布于列曜九地之气,会通乎山泽,以清以宁,曰大曰广,庶类以渐萌生。而天界隙中所余暴悍浊阴,动辄绵亘千万丈,排空直坠,摧残所生,靡有孑遗。天开地辟以后,阴惨余殃,尚若此其可畏,必至寅而驳劣悉返冲和。天光下济,地德上承,名木嘉卉,累累垂实,光音天人,下食其果,不复升举,因得施生,乃至繁衍,而成天地人之三界也。此义关系人身性命,病机安危,最宏最巨,儒者且置为不论不议,医者更蔑闻矣。昌每见病者,阴邪横发,上乾清道,必显畏寒腹痛,下利上呕,自汗淋漓,肉 筋惕等证,即忙把住关门,行真武坐镇之法,不使龙雷升腾霄汉。一遵仲景已传之秘,其人获安。倘先此不治,顷之浊阴从胸而上入者,咽喉肿痹,舌胀睛突;浊阴从背而上入者,颈筋粗大,头项若冰,转脱浑身青紫而死。谓非地气加天之劫厄乎?惟是陡进附子、干姜,纯阳之药,亟驱阴邪,下从阴窍而出,非与迅扫浊阴之气还返地界同义乎?然必尽驱阳隙之阴,不使少留,乃得功收再造,非与一洗天界余氛,俾返冲和同义乎?会仲景意中之法,行之三十年,治经百人,凡遇药到,莫不生全,虽曰一时之权宜,即拟为经常之正法可也。医学缺此,诚为漏义,谨立鄙论,以开其端。后有作者,出其广大精微之蕴,是编或有可采云尔。

    论辨中寒证要法 卒中寒者,阳微阴盛,最危最急之候。《经》曰:阴盛生内寒。因厥气上逆,寒气积于胸中而不泄,不泄则温气去,寒独留,留则血凝,血凝则脉不通,其脉盛大以涩,故中寒。《内经》之言若此,今欲会仲景表章《内经》之意,敷陈一二,敢辞饶舌乎?《经》既言阴盛生内寒矣,又言故中寒者,岂非内寒先生,外寒后中之耶?经既言血凝脉不通矣,又言其脉盛大以涩者,岂非以外寒中,故脉盛大?血脉闭,故脉涩耶?此中伏有大疑,请先明之。一者人身卫外之阳最固,太阳卫身之背,阳明卫身之前,少阳卫身之两侧。今不由三阳,而直中少阴,岂是从天而下?盖厥气上逆,积于胸中则胃寒,胃寒则口食寒物,鼻吸寒气,皆得入胃。肾者胃之关也,外寒斩关直入少阴肾藏,故曰中寒也、此《内经》所隐而未言者也。

    一者其脉盛大以涩,虽曰中寒,尚非卒病。卒病中寒,其脉必微,盖《内经》统言伤寒中寒之脉,故曰盛大以涩。仲景以伤寒为热病,中寒为寒病,分别言之。伤寒之脉,大要以大浮数动滑为阳,沉涩弱弦微为阴。阳病而见阴脉,且主死,况阴病卒急,必无反见阳脉之理,若只盛大以涩,二阳一阴,亦何卒急之有哉?此亦《内经》所隐而难窥者也。

    再推仲景以沉涩弱弦微为阴脉矣,其伤寒传入少阴经,则曰脉微细。今寒中少阴,又必但言脉微,不言细矣。盖微者阳之微也,细者阴之细也,寒邪传肾,其亡阳亡阴,尚未可定。至中寒则但有亡阳,而无亡阴,故知其脉必不细也。

    若果见细脉,则其阴先已内亏,何繇而反盛耶?在伤寒证,惟少阴有微脉,他经则无。其太阳膀胱,为少阴之府,才见脉微恶寒,仲景蚤从少阴施治,而用附子、干姜矣。盖脉微恶寒,正阳微所至。《诗》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在天象之阳,且不可微,然则人身之阳,顾可微哉?肾中既已阴盛阳微,寒自内生,复加外寒,斩关直中,或没其阳于内,灭顶罹殃;或逼其阳于外,隙驹避舍,其人顷刻云亡,故仲景以为卒病也。

    人身血肉之躯,皆阴也。父母媾精时,一点真阳,先身而生,藏于两肾之中,而一身之元气,由之以生,故谓生气之原。而六淫之外邪,毫不敢犯,故谓守邪之神。暗室一灯,炯然达旦,耳目赖之以聪明,手足赖之以持行者矣。昔人傲雪凌寒,寻诗访友,犹曰一时之兴到。至如立功异域,啮雪虏庭,白首犹得生还,几曾内寒生而外寒中耶,故以后天培养先天,百年自可常享。苟为不然,阳微必至阴盛,阴盛愈益阳微,一旦外寒卒中,而以经常之法治之,百中能有一活耶?卒病之旨,其在斯乎。

    肾中真阳,得水以济之;留恋不脱,得土以堤之;蛰藏不露,除施泄而外,屹然不动。而手足之阳,为之役使,流走周身,固护腠理而捍卫于外。而脾中之阳,法天之健,消化饮食,传布津液而营运于内。而胸中之阳,法日之驭,离照当空。消阴除 ,而宣布于上。此三者丰亨,有象肾中真阳,安享太宁。故有八十而御女生子,余勇可贾者矣。即或施泄无度,阳痿不用,尚可迁延岁月。惟在外、在上、在中之阳,衰微不振,阴气乃始有权,或肤冷不温,渐至肌硬不柔,卫外之阳不用矣。或饮食不化,渐至呕泄痞胀,脾中之阳不用矣。或当膺阻碍,渐至窒塞不开,胸中之阳不用矣。

    乃取水土所封之阳,出而任事,头面得阳而戴赤,肌肤得阳而燥,脾胃得阳而除中,即不中寒,其能久乎?论治中寒病用药八难寒中少阴,行其严令,埋没微阳,肌肤冻裂,无汗而丧神守。急用附子、干姜,加葱白以散寒,加猪胆汁引入阴分。

    然恐药力不胜,熨葱灼艾,外内协攻,乃足破其坚凝。少缓须臾,必无及矣,此一难也。

    若其人真阳素扰,腠理素疏,阴盛于内,必逼其阳亡于外,魄汗淋漓,脊项强硬。用附子、干姜、猪胆汁,即不可加葱及熨灼,恐助其散,令气随汗脱,而阳无繇内返也。宜扑止其汗,陡进前药,随加固护腠理,不尔恐其阳复越,此二难也。

    用附子、干姜以胜阴复阳者,取飞骑突入重围,搴旗树帜,使既散之阳,望帜争趋,顷之复合。不知此义者,加增药味,和合成汤,反牵制其雄入之势,必至迂缓无功,此三难也。

    其次前药中即须首加当归、肉桂,兼理其荣,以寒邪中入,先伤荣血故也。不尔药偏于卫,弗及于荣,与病即不相当。邪不尽服,必非胜算,此四难也。其次前药中即须加入人参、甘草,调元转饷。收功帷幄,不尔姜附之猛,直将犯上无等矣,此五难也。

    用前药二三剂后,觉其阳明在躬,运动颇轻,神情颇悦,更加黄 、白术、五味、白芍,大队阴阳平补,不可歇手。

    盖重阴见 ,浪子初归,斯时摇摇靡定,怠缓不为善后,必堕前功,此六难也。

    用群队之药,以培阴护阳,其人即素有热痰,阳出早已从阴而变寒,至此无形之阴寒虽散,而有形之寒痰阻塞,窍隧者无繇遽转为热。姜附固可勿施,其牛黄、竹沥,一切寒凉,断不可用。若因其素有热痰,妄投寒剂,则阴复用事,阳即躁扰,必堕前功,此七难也。

    前用平补后,已示销兵放马,偃武崇文之意。兹后总有顽痰,留积经络,但宜甘寒助气开通,不宜辛辣助热壅塞。

    盖辛辣始先不得已而用其毒,阳既安堵,既宜休养其阴,何得喜功生事。徒令病去药存,转生他患,漫无宁宇,此八难也。

    昌粗陈病概,明告八难,良工苦心,此道庶几可明可行矣。然卤莽拘执之辈,用法必无成功,愚昧鲜识之人,服药必生疑畏。谨合阴病论,请正明哲巨眼,恳祈互相阐发,俾卒病之旨,人人共明,坦然率由,讵非生民之浓幸乎?论朱丹溪述中寒丹溪曰:中寒者,仓卒受寒,其病即发而暴。盖中寒之人,乘其腠理疏豁,一身受邪,难分经络,无热可散,温补自解。此胃之大虚,不急治去生甚远,法当温散理中汤,甚者加附子,其见解超出寻常矣。然又曰:有卒中天地之寒气、口伤生冷之物、有外感、无内伤、用仲景法。若挟内伤,补中益气汤加发散之药,必先用参 托住正气,可见丹溪宗尚东垣者,犹在仲景宫墙之外,未知其中宗庙百官之富美也。

    论戴元礼述中寒戴元礼曰:中寒是身受肃杀之气,日食冰水瓜果冷物,病者必脉沉细,手足冷,息微身倦,虽身热亦不渴,倦言语。

    或遇热病,误服此药,轻者至重,重者至死。任脉数者,或饮水者,烦躁动摇者皆是热病。寒热二证,若水火也,不可得而同治,误则杀人,学人慎之。按元礼国朝名医中之翘楚也,其于中寒略窥大意,未识奥旨。且不曰以热病法治之则死,反曰热病用此药即死,殊失主客,然二老外更无有言及中寒者,昌又推其登坛建帜之功矣。

    【律三条】凡治阴寒暴病,恣用清凉药者,百无一活。如此死者,医杀之也。

    凡治暴寒病,胸中茫无真见,虽用辛热,或以渐投,或行监制,时不待人,倏然而逝,医之罪也。

    凡医起一阴病者,即可免一劫厄,天理人事必至之符也。其不能起人卒病而求幸免劫厄,自不可得,世有蔼蔼吉人,其择术当何如耶?

    卷二 中寒门

    比类仲景《伤寒论》阳虚阴盛治法并死证三十二则

    太阳经九法 太阴经一法 少阴经七法 少阴死证五法 厥阴经五法厥阴死证五法《卒病论》虽亡,《伤寒论》固存也。仲景于伤寒阳微阴盛恶寒之证,尚不俟其彰着,早用附子、干姜治之,并灸之矣。况于卒病乎?况于卒病彰着之极者乎?兹特重加剖绎,非但治卒病有据,即遇伤寒危证,毫发奠遁耳。

    仲景治伤寒传经热病,邪在太阳之初,便有用附子治阳虚九法。

    其一因误用发汗药,致汗漏不止者,用桂枝汤加附子为救法。其证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

    风伤卫之证原恶风,加以误汗,则腠理尽开,而恶风愈甚。小便难者,诸阳主气,阳亡于外,膀胱之气化自不行也,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四肢为诸阳之本,亡阳脱液,斯骨属不利也。阳虚之人,误发其汗,既可用此方以救其阳,未汗之先,宁不可用此方以解肌得汗乎?仲景于桂枝汤中加人参加附子,不一而足,其旨微矣。

    其一因误汗,致心悸头眩身 动,无可奈何者,用真武汤为救法。其证发汗不解,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 动,振振欲擗地。

    汗虽出而热不退,则邪未尽,而正已大伤。况里虚为悸,上虚为眩,经虚为 ,身振振摇,无往而非亡阳之象,所以行真武把守关口坐镇之法也。

    其一为发汗不解,反恶寒者,用芍药甘草附子汤为救法。其证发汗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

    未汗而恶寒,邪盛而表实;已汗而恶寒,邪退而表虚;阳虚则恶寒,宜用附子固矣。然既发汗不解,可知其热犹在也,热在而别无他证,自是阴虚之热,又当用芍药以收阴,此荣卫两虚之救法也。

    其一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用茯苓四逆汤为救法。

    误汗则亡阳而表虚,误下则亡阴而里虚,阴阳俱虚,邪独不解,故生烦躁,用此汤以救之。前一证荣卫两虚,此一证表里两虚,制方之妙,又非表里一言可尽。盖烦为心烦,躁为肾躁,故用干姜、附子入肾以解躁,茯苓、人参入心以解烦也。

    其一误下而致脉促胸满,复微恶寒者,用桂枝汤去芍药加附子为救逆。

    脉促虽表邪未尽,然胸但满而不结,则以误下而损其胸中之阳也。加以微恶寒,则并肾中之真阳亦损,而浊阴用事矣。故去芍药之阴,加附子以回阳也。

    其一下之后复发汗,脉沉微,身无大热者,用干姜附子汤为救法。其证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

    此证前一条云:下之后复发汗,必振寒脉微细,所以然者,以内外俱虚故也。误汗亡阳,误下亡阴,故云内外俱虚。

    然不出方,以用附子回阳,人参益阴,已有成法,不必赘也。此复教人以精微之蕴,见亡阳一证,较亡阴倍多,然阳用事于昼者也,热烦躁扰不得眠,见于昼者若此。阴用事于夜者也,安静不呕不渴,见于夜者若彼,岂附子、人参,阴阳两平之可施乎?必干姜、附子,偏于辛热,乃足回其阳,以协于偏胜之阴也。

    其一风湿两邪,搏聚一家,用甘草附子汤分解之法。其证骨节烦疼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汗出短气,小便不利,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

    风则上先受之,湿则下先受之。逮至两相搏聚,注经络,流关节,渗骨体,躯壳之间,无处不到,则无处不痛也。

    于中短气一证,乃汗多亡阳,阳气大伤之征,故用甘草、附子、白术、桂枝为剂,以复阳而分解外内之邪也。又寒伤荣而无汗之证,用桂枝附子汤,即本方去术加姜枣之制也。其寒伤荣无汗,而大便硬小便自利者,知其邪不在表,则本方去桂枝仍用术,借其益土燥湿之用也。三方原三法,今并为一,见治风湿相搏,不出以回阳为急务耳。

    其一心下痞而恶寒汗出。用附子泻心汤,复阳泻痞,兼而行之之法。

    泻心汤有五:曰甘草、曰半夏、曰生姜、曰黄连、曰附子。以恶寒汗出,阳虚之证,较阴痞更急。故用麻沸汤渍去痞之药,而浸入浓煎之附子汁,虽曰一举两得,其所重从可识矣。

    其一误用阳旦汤致逆,用四逆汤救逆一法。

    阳旦汤者,桂枝汤加黄芩之制也。其人阳气素衰者,虽当夏月,阳外阴内,桂枝汤中可加附子,不可加黄芩,所以其人得汤便厥也。若重发汗,或烧针者,误上加误,非四逆汤不能回其阳矣。阳明、少阳二经,绝无用附子法,惟太阳一经,独有不得不用之证。盖太阳膀胱为肾之府,肾中阳虚阴盛,势必传出于府,以故才见脉微恶寒,漏汗恶风,心悸头眩,肉 筋惕,躁扰等证。纵是传经热病,不得不用姜附以消阴复阳也。而暴病不由传经发热,卒然而至,尚何等待而不用附子、干姜乎?太阴经一法伤寒传太阴经,有自利不渴一证,乃其人平素湿土之藏有寒也,故用四逆汤为温土之法。

    太阴湿土之藏有寒,不用理中而用四逆者,此亦可见仲景之精义。盖水土同出一源,冬月水暖,则土亦暖;夏月水寒,则土亦寒,所以土寒即阴内阳外,非细故也。用四逆以温土,抑何神耶?少阴经七法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用灸及附子汤,外内相攻之法。

    口中和而不燥不渴,其无里证可知。况背为督脉,统督诸阳上行之地,他处不寒,独觉背间寒者,其为阳虚而阴邪上凑又可知。故外灸内温,两法并施,必求阴消阳复而后已也。不知者,谓伤寒才一二日,外证且轻,何反张皇若此。

    讵识仲景正以一二日即显阳虚阴盛之证,蚤从暴病施治,所谓见微知着也。若待至三四日,势必极盛难返,不可救药矣。

    况于三四日以后,其非暴病明矣,又何用张皇也哉!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之法。

    得病才二三日,无吐利躁烦呕渴里证,其当从外解无疑。然少阴绝无发汗之法,汗之必至亡阳。惟此一证,其外发热无汗,其内不吐利躁烦呕渴,乃可温经散寒,取其微似之汗,此义甚微。在太阳经但有桂枝加附子之法,并无麻黄加附子之法。盖太阳病无脉微恶寒之证,即不当用附子。及见脉微恶寒吐利躁烦等证,亡阳已在顷刻,又不当用麻黄。即此推之,凡治暴病而用麻黄者,其杀人不转睫矣。

    少阴病,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有用附子汤一法。

    一身骨节俱痛者,伤寒太阳经病也,手足寒而脉沉,则肾中真阳之虚审矣。可见身体骨节之痛,皆阳虚所致,而与外感不相涉矣,故用附子汤以助阳而胜肾寒,斯骨节之痛尽除也。若以其痛为外感之痛,宁不杀人乎?少阴下利脉微者,有用白通汤一法。

    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有白通加猪胆汁一法,服汤脉暴出者死,微续者生。

    少阴下利,其人肾藏虚,寒邪盛也。脉微者,与白通汤,驱寒助阳,斯利止脉健矣。服之利不止,转至无脉,呕烦有加,此因以热药治寒,寒甚而格药不入,徒增其逆乱之势也。加猪胆汁为响导,斯药入而寒不为拒,阳可回,脉可出矣。然脉必微续乃生,暴出反死,甚哉虚阳之易出难回也。

    少阴下利有水气,或咳或呕者,有用真武汤加减一法。

    阴寒甚而水气泛滥,由阳虚不能摄水,复不能生土以制水。以故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或小便亦利,或咳或呕,水性泛滥,则无所不之也。因其见证不一,故有加减法,余见《尚论篇》。

    少阴下利,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有用白通四逆汤加减一法。

    面色赤者,加葱九茎。腹中痛者,去葱加芍药二两。呕者加生姜二两。咽痛者,去芍药加桔梗一两。利止脉不出者,去桔梗加人参二两。

    少阴死证五条少阴病,恶寒身蜷而利,手足逆冷者不治。

    阴盛无阳也。

    少阴病,下利止而头眩,时时自冒者死。

    阳回利止则生,若利止更加眩冒,则其止也,乃阴已先亡。故阳无根据附,浮越于上,而神气散乱,时时自冒也。

    少阴病,四逆恶寒而身蜷,脉不至,不烦而躁者死。

    脉不至,阳已先绝,不烦而躁,孤阴顷刻自尽矣。

    少阴病,六七日息高者死。

    息高则真阳上越,其下无根,绵绵若存之地,神机化灭,故主死也。

    少阴病,脉微沉细,但欲卧,汗出不烦,自欲吐,至五六日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者死。

    伤寒忌见阴脉,故仲景谓少阴病脉沉者,急温之。今脉之微沉细,具见外证,嗜卧汗出不烦,阳不为用矣。自欲吐,阴邪上干矣。更加自利,则藏气必至尽绝矣。况始先不烦,今更烦躁,始先欲寐,今更不得卧寐。所存一线之阳,扰乱若此,可复收乎?厥阴经五法病者手足厥冷,言我不结胸,少腹满,按之痛者,此冷结在膀胱关元一法。

    阳邪当结于阳,不结胸,则阳虚可知。阴邪当结于阴,冷结在膀胱关元,则阴盛可知。

    伤寒脉促,手足厥逆者,有灸之之法。

    脉见喘促,阳气内陷,急遽不舒之状也。加以手足厥逆,阳微阴盛,必罹灭顶之凶,故当灸之以通其阳也。

    大汗出热不去,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用四逆汤一法。

    大汗出而邪不除,阳则反虚矣。内拘急,四肢疼,下利厥逆恶寒,则阳之虚者,已造于亡。而阴之盛者,尚未有极,故用四逆汤,以胜阴复阳也。

    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用通脉四逆汤一法。

    下利里寒,加以外热,是有里复有表也。然在阳虚之人,虽有表证,其汗仍出,其手足必厥,才用表药,立至亡阳。

    不用表药,终是外邪不服,故于四逆汤中,加葱为治,丝丝必贯,为万世法程。

    呕而脉弱,小便复利,身有微热,见厥者难治,用四逆汤一法。

    呕与微热,似有表也。脉弱则表邪必不盛,小便利则里邪必不盛,可见其呕为阴邪上干之呕,热为阳气外散之热。

    见厥则阳遭阴掩,其势侵危,非用四逆汤,莫可救药矣。难治二字,回互上条,多少叮咛。见呕而微热,与里寒外热,毫厘千里,用四逆汤,即不可加葱,以速其阳之飞越,学人可不深研乎?厥阴死证四条伤寒六七日,脉微,手足厥冷,烦躁,灸厥阴,厥不还者死。

    灸所以通阳也,厥不还,则阳不回可知矣。

    伤寒发热,下利厥逆,躁不得卧者死。

    肾主躁,躁不得卧,肾中阳气越绝之象也。

    发热而厥七日,下利者为难治。

    先热后厥,病邪已为加进。其厥复至七日之久,所望者,阳回厥返耳。若更加下利,是其虚寒深锢,阳固无回驭之机,阴亦有立尽之势,故难治也。

    伤寒六七日不利,便发热而利,其人汗出不止者死,有阴无阳故也。

    发热而利,里虚而外邪内入也,故曰有阴。汗出不止,表虚而内阳外出也,故曰无阳。再按:少阴肾中,内藏真阳,其死证,舍真阳外亡,别无他故矣。乃厥阴之死证,亦因厥逆不返,下利不止,致肾脏真阳,久出不返,乃成死候。然则肾脏之真阳,岂非生身立命之根乎?观此而《卒病论》之旨,全现全彰矣。

    卷二 中寒门

    比类《金匮》水寒五则

    仲景《卒病论》既亡,昌于卒暴中寒证,归重少阴肾藏之真阳,惟真阳衰微不振,外寒始得卒然中之,着阴病论,畅发其义矣。透此一关,于以读仲景之书,无往非会心之妙,如《金匮》水气病证治条下,泛而观之,以为论水而已。

    初不解其所指也,详而味之,乃知水虽有阴阳之分,要皆阴象,要皆少阴肾所专司。少阴之真阳蟠据,屹然不露,则水皆内附,而与肾气同其收藏,无水患之可言也。必肾中真阳亏损,然后其水得以泛滥于周身,而心火受其湮郁,脾土受其漂没,其势 成滔天莫返矣。故特发《金匮》奥义数则于下,以明治之一斑。

    《金匮》五水之分,曰风水、曰皮水、曰正水、曰石水、曰黄汗。

    其风水、皮水、黄汗,虽关于肾,属在阳分。至于正水、石水,则阴分之水,一切治阳水之法,所不得施之者矣。

    正水其脉沉迟,外证自喘,北方壬癸自病,故脉见沉迟。肾藏水,肺生水,子病累母,标本俱病,故外证自喘。《内经》曰:肾者胃之关,关门不利,故聚水成病,上下溢于皮肤,跗肿腹大,上为喘呼,不得卧。《金匮》正水之名,盖本诸此。石水其脉自沉,外证腹满不喘,此因肾气并于水而不动,故脉沉。水蓄膀胱之内胞,但少腹满硬,气不上干于肺,故不喘。《内经》曰:阴阳结斜,阴多阳少,名曰石水。又曰:肾肝并沉为石水,以肝肾两藏之气,皆得贯入胞中故也。

    而《巢氏病源》又谓:石水者,引两胁下胀痛。或上至胃腕则死,其说果何所据耶?盖石水既关肝肾二藏,然则肾多即下结而难上,肝多则挟木势上犯胃界,亦势有必至耳。叶永言少腹有瘕,即石水之证。偶因感发,痛楚叫喊,医不察,误以柴胡药动其肝气,且微下之,呕血如污泥而死。巢氏所指,殆此类矣。门人问叶永言病,施何法则愈?答曰:《经》言先痛而后病者,治其本。当先温其疝瘕,用附子、肉桂胜其寒,救其阳,止其痛,后治其感可也。医不知此,而用小柴胡汤,不应。见其大便不通,用导法,不应,又微下之。讵知浊阴上逆,必用温药。阴窍乃通。设行寒下,则重阴 寒,助其横发败浊之物,倾囊倒上,贯胃退场门,所不免矣,仲景既有动气在下,不可汗下之戒,又谓趺阳脉当伏,今反紧,本自有疝瘕,腹中痛,医反下之,下之即胸满短气。早见及此,盖不温其疝瘕,反用寒下,虚其胸中之阳,则阳不布化,阴得上干,乃至胸满短气,败浊一齐上涌而死也。即是推之,凡有疝瘕腹痛之证,重受外寒,其当温经救阳,允为定法矣。本卷后采仲景治寒疝,用乌头煎方,可参阅。

    《金匮》云:少阴脉紧而沉,紧则为痛,沉则为水,小便即难。脉得诸沉,当责有水。身体肿重,水病脉出者死。

    此论少阴病水之脉,出见浮大则主死。然风水、皮水,其脉皆浮。妊妇病水,其脉亦浮,不在此例也。夫少阴者,至阴也,于时主冬。沉脉见者,水象与经气,皆所当然。故其脉反出,即是少阴经气,不得藏而外绝,必主死矣,究竟所谓脉出主死者,非但以其浮也。惟沉之而无脉,然后浮之而主死耳。

    《金匮》云:寸口脉沉而迟,沉则为水,迟则为寒,寒水相搏,趺阳脉伏,水谷不化,脾气衰则 溏,胃气衰则身肿。少阳脉卑,少阴脉细,男子则小便不利,妇人则经水不通。经为血,血不利,则为水,名曰血分。

    寸口脉沉为水,迟为寒,水与寒,皆非外入之邪,乃由脾胃与冲脉血海合病所致。盖胃海水谷之阳不布,则五阳虚竭,故生寒。冲脉血海之阴不生化,则群阴内结,故生水。水寒相搏于二海,故十二经脉所禀水寒之状,应见于寸口也。

    趺阳脾胃之脉,隐伏难于推寻,其人必水谷不化,脾气衰,则清浊不分于里而 溏。胃气衰,则阳气不行于表而身肿。

    两有必至者,冲脉血之海。属右肾之藏,三焦是其府,男子以之藏精,女子以之系胞,同一源也。然在女则阴,血海多主病,在男则阳,三焦多主病。其流各有不同焉,且冲脉无可诊也。男子诊其少阳脉卑,知为三焦气不化,而小便不利。

    妇人诊其少阴脉细,知为血海受病,而经水不通。是则男子之水,由于气不化。女子之水,由于血不通,诚一定之理矣,然而男子亦有病血者,女子亦有病气者,仲景方中,气病多有兼血药者,血病多有兼气药者,盖必达权通变,然后可造精微之域耳。

    《金匮》举治水寒次第之法,设为问答。问曰:病者苦水,面目身体四肢皆肿,小便不利,脉之不言水,反言胸中痛,气上冲咽,状如炙肉,当微咳喘,审如师言,其脉何类?师曰:寸口脉沉而紧,沉为水,紧为寒,沉紧相搏,结在关元,始时尚微,年盛不觉。阳衰之后,荣卫相干,阳损阴盛,结寒微动,肾气上冲,咽喉塞噎,胁下急痛。医以为留饮,而大下之,气系不去,其病不除。复重吐之,胃家虚烦,咽燥欲饮水,小便不利,水谷不化,面目手足浮肿。又与葶苈丸下水,当时如小瘥,食饮过度,肿复如前,胸胁苦痛,象若奔豚,其水扬溢,则浮咳、喘逆。当先攻击冲气,令止乃治咳;咳止,其喘自瘥。先治新病,病当在后。

    脉沉为水,脉紧为寒为痛,水寒属于肾。足少阴之脉,自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其支者,从肺出络心,注胸中。凡肾气上逆,必冲脉与之并行,随脉所过,与正气相冲击,遂成以上诸病。阳衰之后,结寒之邪,发而上冲。医不治其冲气,妄吐下之,遂损其腐熟水谷传化津液之胃,于是渴而饮水,小便不利,至积水四射,冲气乘虚愈击,尚可漫然治其水乎?故必先治冲气之本,冲气止,肾气平,则诸证自瘥。未瘥者,各随所宜,补阳泻阴,行水实胃,疏通关元之积寒久痹可也。立一法而前后次第,了然无忒,学人可不知所宗乎?师曰:寸口脉迟而涩,迟则为寒,涩则为血不足。趺阳脉微而迟,微则为气,迟则为寒。寒气不足,即手足逆冷。

    手足逆冷,则荣卫不利。荣卫不利,则腹满胁鸣相逐,气转膀胱,荣卫俱劳。阳气不通即身冷,阴气不通即骨疼。阳前通则恶寒,阴前通即痹不仁。阴阳相得,其气乃行;大气一转,其气乃散。实则失气,虚则遗尿。名曰气分。(二十二)

    桂枝去芍药加麻辛附子汤。(论见本方下)

    寸口以候荣卫,趺阳以候脾胃。脾胃虚寒,则手足不得禀水谷气,日以益衰,故逆冷也。逆冷之气,入积于中而不泻,则内之温气去,寒独留,故腹满也。脾之募在季肋章门,寒气入于募,正当少阳经脉之所过。少阳之府三焦也,既不能行升发之气于上焦,必反引其在腹与入募之寒,相逐入于膀胱,留积不去,荣卫愈益不通,腹满胡由而散耶?有时阳虽前通,然孤阳独至,卫气终不充于腠理,故恶寒,阴虽前通,然孤阴独至,终不温分肉,故痹而不仁。必阴阳二气两相协和,荣卫通行无碍,而膻中之宗气始转。宗气一转,则离照当空。浊阴之气,自从下焦二阴之窍而散。第其散分虚实两途,气实则从后阴喧吹而出,气虚则从前阴淋滴而出。是则寒气之聚散,总关于温气之去存,故名之曰气分也。

    此等竿头进步之言,读其书者,明饮上池而不知其味,岂非腥秽汨之耶?

    卷二 中寒门

    比类《金匮》胃寒四则

    反胃一证,《金匮》无 条。但于呕吐篇中,发奥义四段。其脉其证,皆主阳气衰微立说,但隐而不露,今特发明,导入中寒门后,以见人身阳气所关之重。又见胸中阳气,与肾中真阳,差等不同,而治寒病之机,了然心目矣。

    问曰:病患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饮;而反吐者,何也?师曰:以发其汗,令阳微膈气虚,脉乃数;数为客热,不能消谷,胃中虚冷故也。脉弦者,虚也,胃气无余,朝食暮吐,变为胃反;寒在于上,医反下之,令脉反弦,故名曰虚。

    此条仲景形容脉证之变态,最为微妙。凡脉阳盛则数,阴盛则迟。其人阳气既微,何得脉反数?脉既数,何得胃反冷?此不可不求其故也。盖脉之数,由于误用辛温发散,而遗其客热。胃之冷,由于阳气不足,而生其内寒。医不达权通变,见其脉数,反以寒剂泻其无过,致上下之阳俱损,其脉遂从阴而变为弦。上之阳不足,日中已前所食,亦不消化。

    下之阳不足,日暮已后,阳亦不入于阴,而糟粕不输于大小肠。从口入者,惟有从口出而已,故曰胃气无余。言胃中之阳气,所存无几,所以反胃,而朝食暮吐也。

    寸口脉微而数,微则无气,无气则荣虚,荣虚则血不足,血不足则胸中冷。

    此条颛论脉理,虽不言证,隐纬上条反胃之证,不重举耳。人身之脉,阳法天而健,阴法地而翕,两相和合,不刚不柔,不疾不徐,冲和纯粹,何病之有哉?今微则阳不健运,数则阴不静翕,阴阳两乖其度,荣卫不充而胸中冷,又不啻上条客热已也。夫荣卫之气,出入脏腑,流布经络,本生于谷,复消磨其谷,是荣卫非谷不充,谷非荣卫不化,胸中既冷,胃必不能出纳其谷,证成反胃。又何疑乎?趺阳脉浮而涩,浮则为虚,涩则伤脾;脾伤则不磨食,朝食暮吐,暮食朝吐,宿谷不化,名曰胃反。脉紧而涩,其病难治。

    脾气运动,则脉不涩;胃气坚固,则脉不浮。今脉浮是胃气虚,不能腐熟水谷;脉涩是脾血伤,不能消磨水谷。所以阳时食入,阴时反出;阴时食入,阳时反出。盖两虚不相参合,故莫由转输下入大小肠也。河间谓趺阳脉紧,内燥盛而湿气衰。故为难治。可见浮脉病成必变紧脉也,况紧而见涩,其血已亡乎?上脘亡血,膈间干涩,食不得入;下脘亡血,必并大小肠皆枯,食不得下,故难治也。

    呕而脉弱,小便复利,身有微热,见厥者难治,四逆汤主之。(十五)

    呕则谷气不资于脉,故脉弱,弱则阳气虚不能充于内外。下焦虚,则小便冷自利;上焦虚,则浊气升上,逼迫其阳于外。外虽假热,内实真寒,证成厥逆,所出之阳,顷刻决离而不返矣,治之诚难也。惟四逆一汤,胜阴回阳,差有可用耳。呕证而兼厥逆下利,乃阴寒之极。阳气衰微,可知反胃之呕,乃关格之呕。阴阳两病,殊不与下利厥逆相杂。不知《金匮》缘何重录《伤寒论》中厥阴证一条,入在反胃一门,岂其误以呕与反胃为同证耶?医学之不明,自昔已然,可慨也已。兹并辨明,以见胸中之阳,与肾中之阳大不同也。胸中之阳,如天之有日,其关系荣卫纳谷之道,最为扼要,前三条所云是也。盖胸中下连脾胃,其阳气虚者,阴血亦必虚,但宜用冲和之剂,以平调脏腑,安养荣卫,舍纯粹以精之药不可用也。肾中之阳,如断鳌立极,其关系命根存亡之机,尤为宏巨,后一条所云是也。盖肾中内藏真阳,其阳外亡者,阴气必极盛。惟从事刚猛之剂,以摧锋陷阵,胜阴复阳,非单刀直入之法,不可行也。如是而读此四章,庶几用法之权衡,因误编而愈益明矣。

    卷二 中寒门

    中寒色脉六则

    中寒之色,必见青者,以青乃肝之色也。故仲景云:鼻头色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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