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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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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考卷二

    宋 叶梦得 撰

    统论

    君子之学必慎其所传所传不正而妄以为正固非矣所传正而施之不得其正其为不正亦均也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夫子固未尝不与人言也然而有可得闻有不可得而闻者焉使弟子皆若顔子终日言而不违则言且无所不说矣其有不得其正者乎乃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子路尝闻是言矣而佛肸以中牟畔召子欲往其磨而不磷湼而不缁者非子路之所得知也则虽欲施之而无所取其正焉三家言经其以为凡例者固不能尽合然未必所传不出于圣人惟不尽得其所闻是以所施非所传而每失之也谷梁曰凡辞繁而不杀者正也是夫子之言也而施之于宋襄公泓之役以为文王之战无以加则非也襄公无取霸之道而矫一日之事以幸得志而丧其身安得秪以书春书月书朔书日之繁者而遂以为正乎谷梁曰讳莫如深深则隐苟有所见莫如深也是夫子之言也而施之于公子庆父如齐以为奔而讳言如则非也闵公之弑庆父之恶再见矣尚不讳言奔莒此其为恶未甚于前安得遽讳乎甚矣春秋之难明所以屡传而愈失也

    三代用正虽各不同其四时之序但以月次之而已至于行事所当辨者则未尝不以夏时为正周官太宰以正月之吉垂治象而小宰又以正岁帅治官之属观治象之法正月周之正月也正岁夏之正月也则当时象法所颁固自并行而不相废故凡禴祠烝尝之见於祭蒐苗猕狩之见于田下室于兽人言四时之献疾医言四时之疾之类皆从其正时以为名特春秋易之尔左氏记时大抵先经一时如隐书冬宋人取长葛左氏以为秋桓书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左氏以为春僖五年春晋侯杀申生左氏记于四年十二月十年正月晋里克弑卓及荀息左氏记于九年十一月等疑皆从旧史之文则旧史之序时亦皆本于夏正盖既以正岁为岁始则时有不得乱时不得乱则月亦不得易但不知先王协时月正日以重正朔之禁而羲和以废时乱日得罪者如何施之尔非特史书云然也诗七月六月四月十月之交皆是夏正至七月言周正则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四之日而已然则春秋所以易之者盖编年以系事而正朔王法之所谨不得不本周正也然言之不正孔子亦知之故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则春秋所书为不得已杜预不知旧史之文解左氏长葛为秋取冬告谷邓朝为春来夏朝申生为冬杀春告卓荀息为冬杀春赴皆附会之妄非经之正

    周官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先郑读正为句而记故书正为政则读为掌冰政而析岁十二月为句当从故书以是考之则周纪岁首虽以建子为正月之吉至其行事自以夏时序月两者自不相妨也诗十月之交言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先儒以为夏之八月夏之八月与他月等何丑之有此亦夏之十月也盖纯阴用事之月阳不能胜故以为丑尔以六月四月诗参之可知也三家皆不了春秋用周正之义故随经为说三正迭用无一不自相伐桓八年春正月己卯烝谷梁曰烝冬事也春兴之志不时也周之正月乃夏之十一月正为得时矣则谷梁解经用夏时也故夏五月丁丑烝亦再见日烝冬事也春夏兴之黩祀也至十四年秋八月御廪灾乙亥尝下书齐侯禄父卒在冬十二月谷梁之意以尝属御廪灾之後犹为八月不悟周之八月为夏之六月亦以为得时故但以为志不敬而已然于春正月公狩于郎明言冬日狩而不讥其失时正月无冰以为时燠若此之类则又疑其用周时公羊于正月烝列四时之祭名而曰常事不书讥亟也以常事起问盖以为得时春公狩于郎亦以为常事讥远则是用周时也然至于八月尝亦曰常事不书讥尝也则又与谷梁同左氏于冬城向冬城诸及防之类皆以为时春新延廐春新作南门之类皆以为不时周之冬夏之秋也安得为时周之春夏之冬也安得为不时则左氏亦是用夏正至三月大雨霖以震言书始春正月公狩于郎言书时与记春正月日南至之类则又用周时王法之大莫先于正朔正朔之辨莫显于四时而三家颠倒错缪皆尔殆不可晓也

    周官太宰以六典佐王治邦国此先王待五服诸侯之法也于治典言经教典言安礼典言和政典言平刑典言诘事典言富其为之必有其目矣正月之吉既垂其法于象魏而建其牧立其监设其参传其伍陈其殷置其辅者牧监以统之于上参为三卿伍为伍大夫殷为衆士辅为庶人以共行之于下此诸侯所以能考礼正刑一德以尊天子而无变节易度以称乱于四方者也非特周公云然方舜之时固巳日象以典刑而五子之歌言禹之德曰有典有则贻厥子孙汤诰曰凡我造邦各守尔典以承天休成王命君陈亦曰尔克敬典在德三代相承盖皆有所沿袭是以胤征言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此大司马之所治也周衰周公之法寖废穆王耄荒命吕侯训夏赎刑则伯夷降典载于司寇者已不能行矣至厉王无道周室大坏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诗人伤之托于商以为刺曰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然则所谓仪式刑文王之典者尚安有哉单襄公过陈而不为礼归告于王或徵之周制或徵之周之秩官此其礼典之在邦国者也秦襄公之兴备其兵甲以讨西戎而诗蒹葭刺其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庆父之难齐小白使仲孙湫来省难问鲁可取曰犹秉周礼未可动当是时天下犹知周礼之为重如此然韩宣子聘鲁观书于太史氏始见易象与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晋为霸主自唐叔以来宜有传者而韩宣子已不及见则诸侯孰有能守之者乎盖自小白称霸天下所宗者皆霸主之令王政已不能尽行而晋文公之後世所共守者惟文襄之命文公初纳王尚自请隧以千王章何暇能正诸侯抑孟子言周室爵禄之制诸侯恶其害己而去其籍者今周官司禄诸亡篇是也须句之灭成风犹能为僖公言崇明祀保小寡为周礼而襄王避子颓之难出居于郑卜偃劝晋文公以为周礼未改然後知周公之典其所以为天下者甚天焉今之周礼盖周官非周礼惜乎先王之六典不得而见矣

    学春秋者不可不先学礼然先王之礼残缺虽周礼不免有变乱孟子言诸侯恶其害己而去其籍者正不特司禄诸职亡而已盖又有附益之以便其私者大司徒曰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四百里诸伯三百里诸子二百里诸男百里且自商以来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周反商政未之有革也乌覩所谓五者哉王制曰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逹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此与商制正合典命诸侯之五仪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以及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皆视其命数以为节则亦三而已是故天子曰万乘诸侯曰千乘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皆取其十之一孟子亦以周公之封为俭于百里而子产谓列国之地一同然则百里而上非诸侯之僭而附益之乎先郑释王制强谓商土尚狭因夏爵为三等周公斥大九州之界增为五等不知其何据而于周官则以为公食其半侯伯子男食三与四之一谓其余皆附庸以论语颛臾在邦域之中为证後郑复谓公无附庸鲁以王子母弟得同公国故颂以为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夫所谓邦域之中者正侯伯所统之属鲁侯伯也安得为其国之封哉其曰公无附庸侯伯而下有附庸亦皆意之正使诸男之国诚百里而更受三同之地以为附庸其轻重不亦倒置乎是封国之制不可据也大司马凡制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所谓大国次国小国者宜以公与侯伯子男为辨也夫为军所以征伐诸侯既不得专征必待赐鈇钺为牧而後得征则侯与伯而不为牧者且不得有军况子男哉叔孙穆子曰天子作师公帅之以征不德元侯作师卿帅之以承天子诸侯有卿无军帅教卫以赞元侯伯子男有大夫无卿帅赋以从诸侯此言犹见先王之遗制故鲁作三军舍中军见讥而郑氏乃妄引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与王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以实其言不知此皆周之末造盖自晋文公为三军又避天子六军而为三行季氏复僭三军则其余诸国可知是亦增周礼以为之文则军制不足据也夫礼制孰大于封国与军制而变乱若此周礼岂全经乎礼记非孔子之书盖西汉诸儒杂记所闻不专主周礼兼取虞夏商制相参戴氏以类次之其言尤厖乱往往反取春秋为辞而误其本意如谓诸侯于天子此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以霸主之令而更周公六年五服一朝之数谓诸侯卒春秋皆书名为不生名之说则出奔名者曰失地名卫文公灭邢名者曰灭同姓名皆与经意相戾诸侯未及期相见曰遇相见于隙地曰会约信曰誓莅牲曰盟皆不知其为僭则其他可知惟仪礼尚见周公盛时之制而天子之礼多亡则後世欲尽学礼者固难矣然礼失求诸野失官学在四夷古之君子不幸不得见先王之成法非特今也而苟可得其故者虽野与四夷尚且求之而况其遗书乎则是三书虽不可尽考苟能明尧舜三代之道与周公孔子治天下之法则舍是复何所取乎亦在慎择之而已孔子曰吾欲观夏道杞不足徵也吾得夏时焉吾欲观商道宋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必有如孔子之用心者而後可与言观三书矣

    礼曰天子不言出诸侯不生名诸侯失地名灭同姓名此非知礼者之言尝闻乎春秋而不究其说者也天子不言出非以天王出居于郑欤出之为言所以辨内外也天子以天下为家虽无往而非内然自千里之畿言之则凡至于诸侯之国者皆出也故廵守言出则曰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征伐言出则曰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祖禡于所征之地天子何尝不言出乎虽出而不害其言居所以正襄王不得于母弟而失位者不在是也则谓天子不言出者非春秋之意也诸侯不生名非以诸侯必赴而後见名欤夫名者讳之道也古者生死皆不讳至周而後讳讳死不讳生然必待卒哭而後讳焉不忍遽死其亲也犹曰庙中不讳临文不讳楚公子围即位使赴于郑郑人问应为後之辞伍举曰共王之子围为长则诸侯即位之初即以名告矣故其死也亦必以名赴所以正其死者之君为谁也诸侯何尝不生名乎春秋诸侯无生以名见者在内则臣子之辞在外者义不在名故惟卫毁楚?贬而後加之尔若灭国君死固以无嫌而不名焉则谓诸侯不生名者非春秋之义也诸侯失地名非以出奔者皆名欤夫出奔而名非以其奔而罪之也诸侯失位必有廹逐簒而夺之国者则内亦一君也外亦一君也不名何以别乎凡奔而见经者皆録其赴告之辞彼亦将使诸侯晓然皆知君者之为何人出者之为何君而不得不以其名来告史从而録之卫郑出而叔武摄自不当为君故郑不名非以是为美也则失地名者非春秋之义也诸侯灭同姓名非以卫文公灭邢书名欤诸侯之灭同姓固罪矣然诸侯族姓之别天下孰不知之苟有灭焉固不待贬絶而自见也卫毁之名盖以诱国子而杀之非名无以重其灭之罪故楚?以诱杀蔡世子名卫毁以诱灭邢名其罪一也果以灭邢为贬楚灭夔齐灭莱何为而不名乎则灭同姓名非春秋之义也凡此者皆经之微汉初诸儒但窃其文而不知其义故妄意其或然而为之辞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经也凡诸侯皆称公武成言列爵惟五谓公侯伯子男也分土惟三谓大国次国小国也自商以来以是为辨孟子论周室班爵禄曰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此天子之制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此诸侯之制也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以王制考之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之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言与孟子正合然周官典命子男同五命侯伯同七命公九命而封国之制诸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则周制公当一位侯伯当一位子男当一位皆三等封国之制诸侯益其籍可矣而典命之则不可易岂孟子或误而汉儒因之从以为王制欤其言天子三公之田视公卿卿视伯大夫视子男元士视附庸亦因王制而为之别也乃春秋时五等诸侯但分为两等而已左氏曰卿不会公侯会伯子男可也郑子产曰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盖以公侯为一等伯子男为一等未知其孰始也寰内诸侯则公为一等侯伯为一等子男为一等凡三等故见于经者惟公与伯与子而侯与男则略之故无闻焉此乃典命所别正为王国之制也鲁侯爵也十有二公皆称公五等诸侯卒言爵其葬皆称公学者多以周衰诸侯强死皆不请諡于天子而僭公孔子从而録之以见讥非也公者五等诸侯臣子之通称也古者言君臣之辨惟王公大夫士四等而已公以包侯伯子男大夫以包公卿周公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郑氏称王公为天子诸侯盖均有南面之尊所以谓之坐也老子曰容乃公公乃王言自诸侯可以为王孟子言共天位治天职食天禄为王公之尊贤所谓王公者如此故傅说言立后王君公申无宇言人有十等曰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非特此也礼诸侯之子称公子诸侯之孙称公孙则礼固通以诸侯为公矣盖礼有当别而为辨者有可合而为同者五等诸侯宫室车旗衣服之制此当别而为辨者也故视其命数者各不同春秋于盟会征伐各以爵见不敢不谨也至庙通为五庙乐通用轩县之类是合而为同者不害其相通故春秋于諡葬之终从其主人者不得易也葬者主人之辞也若以为因其僭而録之以着其罪则吴楚之僭王何不録而独不书葬乎朝觐会同皆见于庙盖推本祖考不敢自享其礼之意凡诸侯之有罪或畏而不敢朝其有疑而愬于王者或愬之者在此而被愬者在彼皆不可得而遽治所主者尊天子之礼而已故无所用盟会同或和其乖争或讨其叛乱或施其政令使各协心而竭其力以人事不足尽则要之于神故有盟会天子不时见诸侯之礼也虽诸侯且不得自相会而况会戎乎舜典言五载一廵守羣后四朝唐虞制也周官言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廵诸侯各朝于方岳周制也唐虞分天下为五服包王畿甸服在其间畿内诸侯皆王之公卿大夫朝夕与王左右者其朝不以年则实朝者四服而已侯服朝一年绥服朝二年要服朝三年荒服朝四年故五年而王廵守则通五载之间王之廵守者一羣后之朝者四所谓羣后四朝也周分天下为九畿亦曰九服而王畿千里不在其间以六年数五朝则侯服岁一朝甸服二岁一朝男服三岁一朝采服四岁一朝卫服五岁一朝然而周官大行人又有要服六岁一见之礼九州之外夷服鎭服蕃服世一见不在岁朝之列若是则六年当六朝又六年王乃时廵则廵守当在十二年亦与大行人异盖周增立九服九州之外三服不预岁朝其实六服之间荒服亦不一以中国诸侯待之则可以预朝者五服而已故书周官先言六服承德後言五服一朝六服可言吾德之所被不可言彼之能朝则五服以次朝五年其六年合五服之诸侯皆朝于王此周礼所谓时见曰会者也又六年五服各朝五年其六年王不廵守则诸侯尽朝王国此周礼所谓殷见曰同者也若是则廵守在十二年之内以六年王乃时廵推之可以知前言六年五服一朝者其一年为时见之会大行人但总计六服来朝之节故不及时会大宗伯总计朝觐宗遇之外复有会同二礼故不及五服其为职者不同故也先儒解时见曰会以谓来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因其朝觐为坛于国外合诸侯而命以征伐之事引左氏有事而会为证此惑于时见之名而不知以书周官参考夫有事而会岂周承平之常制哉大抵先王之见诸侯者六其四为以时见王之常朝其二为非时见王之间朝常朝在庙中而不盟间朝在国外而觐礼之末别出诸侯见于天子为宫坛者是也常朝但各以其方讲礼而已间朝则合诸侯而计其功罪诸侯之有不和者亦因是愬于王小者则盟之大者则正以九伐之法所谓刑法之辟攻伐之兵征封之备威让之令文告之辞如祭公谋父所言者也故曰时会以发四方之禁夫天下亦大矣每一有不然则合诸侯以为之不亦大劳矣乎必有大不庭不虞不可以待者然後以非时合诸侯而不以为常此所以通谓之时见犹之言时聘者先儒但闻其说而不知其为六年之节所以误也十二年而时廵然有不能廵者则诸侯亦当合而见王于国外而盟觐礼之所载者时会之事而廵守之事非所着然以书与周礼仪礼兼求之其大约不过如此凡春秋所言朝会与盟皆非此制也

    盟非先王之正礼也故朝觐宗遇诸侯以四时见王于庙者皆无盟然自尧舜以来未有能废之者也书曰苖民弗用灵制以刑罔中于信以覆诅盟盖古之治民不独要以人事凡山川百神与宗庙事其祖考者岁无不有祷祠祭祀以示其敬故人事所不能尽者亦必期之神诸侯有非时而来朝者曰会十有二岁王不时廵率诸侯而来朝者曰同二者非朝之常礼则为之筑宫为坛于国外设方明而祀之谓之盟非时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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