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打电话呀。”我说。我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
“我才不那么做呢,”她说,“他会找借口。我们直接上门,他就不得不让我们进家门了。”她小口喝着啤酒。
“那我们走吧!”第一个女人说,“还等什么?你说的车子在哪儿?”
“离这不远就有一辆车。”我说,“不过我也说不准。”
“你到底想不想去?”伊迪丝说。
“他说他要去的。”第一个女人说,“我们带上半打啤酒。”
“我只有三十美分。”我说。
“谁他妈要你的钱?”伊迪丝说。“我们需要的是你那辆该死的车。杰瑞,再来三杯。还要半打装的带走。”
“为帕特森,”啤酒端上来后第一个女人说,“为帕特森和他的开波酒。”
“他一定会目瞪口呆的。”伊迪丝说。
“干了。”第一个女人说。
我们走在人行道上,向南朝镇外走去。我走在两个女人中间。大约十点了。
“我现在就想喝一罐啤酒。”我说。
“别客气。”伊迪丝说。
她打开纸袋,我伸手进去扯下一罐啤酒。
“我们觉得他在家。”伊迪丝说。
“帕特森,”另一个女人说,“我们不确定,但是这么想的。”
“还有多远?”伊迪丝说。
我停下来,举起啤酒,一口气喝下半罐。“下一条街就是。”我说,“我和我父母住。这是他们家。”
“我想这也没什么,”伊迪丝说,“不过你都这么大了。”
“太不客气了,伊迪丝。”另一个女人说。
“嗯,我这人生来就是这样,”伊迪丝说,“没什么好说的,他得担待一点。我生来就是这样。”
“她这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另一个女人说。
我喝完啤酒,把空罐扔进了杂草丛。
“还有多远?”伊迪丝说。
“到了。就在这儿。我去试试看,把车钥匙搞到手。”我说。
“嗯,快点。”伊迪丝说。
“我们在外面等着。”另一个女人说。
“快点吧!”伊迪丝说。
我打开门,来到楼下。父亲正穿着睡衣看电视。公寓里面很暖和,我在柱子上靠了一小会儿,用手擦了擦眼睛。
“我去喝了几杯啤酒,”我说,“在看什么?”
“约翰·韦恩[约翰·韦恩(John Wayne,1907—1979),专演美国西部片的男演员,其出演的电影都被称作“约翰·韦恩电影”,是西部片的代名词。],”他说,“很不错。坐下来看。你妈还没回来。”
我母亲在保罗的豪夫堡[豪夫堡(Hofbrau),德国啤酒品牌,又译作宫廷啤酒,简称HB。]饭店上小夜班。父亲没工作。他过去在森林里做工,后来受了伤。他得了一笔赔偿,但那笔钱现在差不多全花光了。我老婆离开我时,我向他借两百美元,但他拒绝了。他拒绝我时含着眼泪,说希望我不要因此而恨他。我说没什么,我不会恨他的。
我知道这次他也会说不的。但我还是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说:“我碰到两个女的,她们问我能不能开车送她们回家。”
“你对她们说什么了?”他说。
“她们在楼上等着我呢。”我说。
“让她们等着好了,”他说,“会有其他人的。你不用掺和。”他摇摇头。“你没告诉她们我们住在哪儿吧,有没有?她们没下楼来吧?”他在沙发里动了动身子,又看起了电视。“话说回来,你妈把钥匙带走了。”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视。
“没什么,”我说,“我不需要车。我哪儿也不去。”
我起身向走廊看了看,那儿有张我睡觉用的帆布床。床边有个烟灰缸,一台勒克斯座钟,一张放着几本旧平装小说的桌子。我通常夜里十二点才上床,一直读书读到看不清字了,手里拿着书,不关灯就睡着了。我在一本平装书里读到过一个故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记得我告诉了我老婆。一个人做了个噩梦,在噩梦里他梦见自己正在做梦,醒来发现有个人站在他卧室的窗外。做梦的人吓得动都动不了,气也喘不过来。站在窗户那儿的人盯着屋内,开始撬纱窗。做梦的人动弹不得。他想喊,但喘不过气来。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做梦的人认出了外面的人。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做梦的人的好朋友,但做噩梦的人却不认识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和我老婆说这些时,我感到头皮发麻,血往脸上涌。但她并不感兴趣。
“那只不过是别人瞎写出来的,”她说,“家人的背叛,那才是真正的噩梦。”
我能听见她们在外面摇门。我能听见我窗户上方人行道上的脚步声。
“该死的浑蛋!”我听见伊迪丝说。
我进卫生间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上楼,走了出去。天更冷了,我拉上夹克的拉链。我开始往“保罗”那边走。如果能在我妈下班前赶到,我还能吃上一个火鸡三明治。这之后我可以去科尔比的报亭翻翻杂志,然后回公寓上床读书,读够了就睡觉。
那些女人,我离开时已经不在那里了,等我回来时,她们也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