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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性择与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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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在这方面表示好感或表示恶感[对于别人的体臭特别容易生恶感的人并不太少,即在中国正史里都可以寻出例子来。南北朝时,昭明太子萧统的儿子萧詧“不好声色,尤恶见妇人,虽相去数步,遥闻其臭,经御妇人之衣,不复更著。又恶见人发,白事者必方便以避之”。见《周书》本传。]。这种人甚至于可以从嗅觉方面获得性的满足。基尔南(Kiernan)曾经创制一个“臭恋”的名词Ozolagnia,来称呼这种性心理的特点。有许多不能说不寻常的女子会因特殊的臭味的刺激而发生强烈的性欲(并且竟有不假其他的力量而到达亢进的程度的)。这类特殊的臭味包括所爱的男子的一般体臭,或此种体臭与烟叶的混合臭味,或各种皮革的臭味;而皮革的臭味,究其极,还不就是皮肤的臭味吗?这种女子,有时候想起了所爱男子的体臭,或嗅觉方面突然发生了有似乎此种体臭的幻觉,也会引起积欲以至于亢进的反应。

    就是在寻常的人,体臭在性的交际方面也有不少关系。两性之间,或因其臭味相投而接近,或因不相投而疏远,也是常有的事[中国人交友,有“臭味相投”之说,可见是有生理根据的,而不只是一个比喻。]。这种现象有人就叫作“嗅觉现象”(olfactionism)。不过因为人类的嗅觉要比其他的动物为迟钝,所以嗅觉的活动,就一般情形而论,总要在求爱的历程已越过初期的境界以后,因此,它的性择的意义也就不如对其他动物的深远。无论如何,嗅觉在人类性择中多少还是有它的地位,族类的文明程度尽管不同,对于性择的成败利钝,嗅觉自有它的一番影响。这一层可以说是可以确定的,不幸的是这种影响比较不显著,我们只能有零星与偶然的一些观察罢了。

    上文引过的基尔南认为嗅觉对于文明人类性生活的影响实在是不小的,不过一向的看法不免把它的价值估得太低了些。这见解我以为是对的。不过我们也不必追随了那格(Gustav Jerger),而走上另一个极端,认为人类的性冲动,和别的动物一样,大部分或全部是一件嗅觉的事。[见耶氏《灵魂的发现》一书。]

    人类和其他的动物还有一点不同,就是,不但嗅觉的性的意义减少了,并且身体上的嗅觉的对象也起了变迁。这对象本来是在下半身或后半身的性的区域的,到了人类便移向上半身来了。视觉的对象,在这一点上也有同样的情形。男女的生殖器官,在异性的眼光里,通常都算不得是很美观的东西,所以非到求爱的工夫相当成熟以后,轻易呈露出来,而实际上可以呈露而有吸引的价值的也是上半身的各部分。人类有文明而后,就有将生殖器官深藏禁锢的习惯,吸引的对象所以发生地位上的交动,无疑的也和此种习惯有些关系。因此,体臭的性的诱惑,到了人类,就不从胯下出发,而从腋下出发,所谓腋气的就是;此外如皮肤毛发等,当然也有它们的气息,但就普通的情形而言,总以腋下为主要的源泉。就历史与理论说,腋气一类的体臭是应该有积极的性的效用的,但就日常的经验而论,它们的效力也许适得其反,即不但不能诱致异性,并且可以招人的厌恶,除非是积欲的过程已经进入相当段落以后,不过,这还是就一般的情形说话,对于有的人,就在这段落里,腋气一类的体臭依然可以引起厌恶而成为性生活的严重的障碍[中国关于腋气的记载也还不少,姑就所见征引如下。汉代金日磾以胡人入侍,欲衣服香洁,变胡虏之气,自合香物一种,后世即名“金?香”。此段出洪刍《香谱》引《洞冥记》。腋气俗名狐臭,因此有人以为狐当作胡。又唐崔令钦《教坊记》说:“范汉女大娘子,亦是竿木家,开元二十一年出内,有姿媚而微愠羝。”“羝”指的就是腋气。医书也时常提到腋气。《千金方》说:“有天生胡臭,有为人所染臭者”;《奇效良方》说:“治腋气用蒸饼一枚,劈作两片,糁密陀僧细末一钱许,急挟在腋下,略睡少时,候冷弃之,如一腋止用一半。”据说此方很有效。《真珠船》说:叶元方平生苦此疾,偶得此方,用一次,遂绝根。以上各则记载见清褚人获《坚瓠广集》(卷三)及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卷二)。狐臭江南亦称猪狗臭。用狐、羝、猪、狗一类字样来称呼腋下的臭味,也足证一般人的厌恶的心理。其实“羝”的名称最较正确。]。就这一点说,我们对于人体的嗅觉的经验,以为是可以和触觉的经验相比,而不能和视觉的经验相比。嗅觉到了人类,已不再成为理智的好奇心理的第一条孔道,这第一条孔道的地位已经让给视觉了。各种体臭也还有它们的诱引的力量,但大抵只限于情绪想象等方面,而且非在关系极亲切的人中间不办,至于理智方面就很谈不到了。即在情绪与想象等方面,体臭有时候也似乎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效用,而唤起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James)所称的“反性的本能”,即与性欲相刺谬的一种本能。

    在动物中间,两性似乎彼此都容易受体臭的影响;要是雄性的方面在生殖器官部分往往有它的臭腺,雌性的在交尾的季候里也往往有她的特殊的体臭,而其诱惑的力量也不在雄性之下。到了人类,男女两性对于臭味的一般感受力却并不相等,女子的感受力要比男子的大。德国学者格鲁斯(Groes)告诉我们,就在儿童中间,女童对于香味的兴趣要比男童为强;同时其他学者的研究,尤其是意大利的加比尼(Garbini)发现女童不但感受力强,辨别力也大。其在美国,塞耶(Alice Thayer)证明女童的爱恶心理所受臭味的影响,要比男童的大得多。意大利马罗(Marro)的调查还要进一步,他对于春机发陈期前后的女子做过一番长时期的观察,终于发现女子一到春机发陈的年龄,在广义的性生活开始的时候,臭味的感受力便会增加,而在其他官觉方面,则不如此[见马氏著《春机发陈期论》第二章。]。此外,我们不妨再补充一些类似的观察,就是有的女子在怀孕的时候,嗅觉会变得过分的灵敏,女子即使到了晚年,这种超越男子的嗅觉,也还可以维持于不败,这一点瓦希德(Vaschide)的试验可以证明。总之,就大体而论,对于嗅觉的印象,更容易受它的影响而受得更多的,是女子而不是男子,这是范·德·弗尔德和许多妇科专家现在已经公认的。

    臭味的种类虽多,来源虽不一,但化学的成分上往往很相近或根本相同;因此文明社会里香水香粉一类的化妆品或许也有它们的性的效力,和原始时代体臭的效力正复相同。这种香品的由来似乎很古,布洛克(Iwen Bloch)特别注意到这一点,认为原始的女子很早就知道利用它们;不过她的用意和文明女子的有些不相同;文明女子的用意往往在掩盖身体上自然的臭味,而原始女子则在增强她原有的体臭。假使原始的男子对于体臭微薄的女子不免存鄙薄之心,这种女子总得设法来补救她的自然的缺憾,好比近代的女子喜欢在身体的曲线方面,特别地下功夫一样。这种情形倒不是凭空想象的。太平洋中波利尼西亚群岛(即西太平洋上诸岛的总称)的土人(Bolynesians)到澳大利亚悉尼城(Sydney)游览,见了白种的女子便赶快躲开,说:“她们没有女人的味![辽耶律乙辛有《十香词》,是近人陈衍《辽诗纪事》(卷四)引《焚椒录》。《焚椒录》说,此诗原为诬陷懿德皇后与伶人赵惟一奸通而作,但无论动因如何,此类作品怕不是胡族的人做不出来。嗅觉与性择的关系,到了人类,虽属一般的轻减,但轻减的程度往往视民族开化的程度而有不同。历代入主中国的胡族中,辽族的文明程度本来是最较低下,其与中国文明接触后所表现的成绩也是最较微薄,所以嗅觉比较接近原始的状态,是很可能的一件事。《十香词》一共十首,全是描写女子体臭的,每首描写身体的一个方面,按照十首的次序是:发、乳、颊、颈、舌、口、手、足、阴部,及一般体肤。原词是这样的: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领边香。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安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香;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既摘上林蕊,还亲御院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香;元非啖沈水,生得满身香。]”看了这种情形,布洛克就替我们找到一个解释,为什么近代以前女子所特别喜欢而采用的香品并不是一些最细腻的,最幽雅的,而是最强烈的,最富于兽性与肉味的,最充满着性的含义的,例如,麝香、海狸香、麝猫香和龙涎香。在这几种香品里,无疑麝香是最足以代表,瑞典植物分类学家林纳(Linnaeus)所做的香料的分类里,有豕草香的一组,麝香与龙涎香便是这组的主要分子,若就其性的效用而言,则这组的地位仅仅次于山羊臭的一组[豕草香的一组,林氏叫作Odores ambrosiacae,山羊臭组叫作Odores hircini。从性的意义一方面说,山羊臭组列第一,而豕草香组列第二。山羊的膻酸(Caproic and caprylicacids)在人的汗里就可以找到,有腋气的人这种膻酸的臭味自然特别强烈。所以上文注(58)里说用“羝”字来称呼狐臭,最较正确。];同时,我们应当知道,麝香的气味往往与人体的气味最相近似。[信如此说,则中国人在人类各族类中应是第一个有人气息的种族!]

    归结上文,我们可以说,嗅觉到了人类确乎是退化了;不过,在我们远祖的生活里,它是性的诱惑的第一条大路。到了人类,甚至于在猿类中间,这种优越的地位已经多少让视觉占了去。此种退化固然是一个事实,但即在今日,嗅觉依然有相当的力量,使我们浸淫在各种臭味之中,而演为种种喜怒哀乐的情境,而就它比较细腻的一部分功能说,我们不但没有忽略它,并且始终在下些培植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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