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个旅游的人坐在弗雷迪酒馆的酒吧柜前;弗雷迪在侍候他们。其中一个是个子很高、很瘦的阔肩膀男人,穿着短裤,戴着厚镜片眼镜,留着仔细修饰的、细细的浅棕色小胡子。那个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金黄的鬈发剪得短短的,像男人的发式,肤色不好,脸和体形像个女摔跤手。她也穿着短裤。
“啊,胡吣,”她在跟第三个游客说;他有一张有点浮肿的泛红的脸,留着赭色小胡子,戴着一顶白布帽,帽上有个绿赛璐珞遮阳帽舌;他说起话来,嘴唇有个动得有点儿怪的习惯动作,好像他在美滋滋地吃什么太烫的东西。
“多迷人啊,”那个戴有绿色遮阳帽舌的帽子的男人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把这个表达方式真正应用在交谈中。我原以为这是一个陈旧的词儿,人们在印刷品上——呃——在滑稽画报中,才看到它,可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胡吣,胡吣,双料的胡吣,”那位女摔跤手似的太太突然施出更大的魅力说,不惜让他看到她的尽是赤包的脸的侧面。
“多美啊,”那个戴帽子上有绿色遮阳帽舌的男人说。
“你说得真漂亮。这种表达方式最早是从布鲁克林[布鲁克林(Brooklyn):美国纽约市的一个区。]传出来的吗?”
“你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我太太,”那个高个子游客说。“你们两人见过吗?”
“啊,去他的胡吣,双料去他的遇见他,”那个妻子说。“你好!”
“不怎么坏,”那个戴有绿色遮阳帽舌的帽子的男人说。“你好吗?”
“她干得可出色哩,”那个高个子说。“你应该看到她的作为的。”
就在这时候,哈里走进来了;高个子游客的妻子说:“他不是呱呱叫吗?那正是我想要的。把那买给我吧,老公。”
“我可以跟你说话吗?”哈里跟弗雷迪说。
“当然行。尽管讲,你爱说什么都行。”高个子的妻子说。
“闭嘴,你这骚货,”哈里说。“到后面来,弗雷迪。”
蜜蜂嘴在后面,等在桌子旁。
“你好,大亨,”他跟哈里说。
“闭嘴,”哈里说。
“听着,”弗雷迪说。“别拌嘴了。你不能那样用脏话骂我的顾客。你不能在这样一个正派的酒馆里骂一位太太骚货。”
“是个骚货,”哈里说。“听到她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得了,不管怎样,别当着她的面这么骂她。”
“好吧。你拿到钱了吗?”
“当然,”蜜蜂嘴说。“我干吗会拿不到钱?我不是说过我会拿到钱的吗?”
“咱们来点点数。”
蜜蜂嘴把钱递过去。哈里数了数,十张一百块的,还有四张二十块的。
“应该是一千二。”
“扣去我的佣金,”蜜蜂嘴说。
“听我说,拿出来。”
“不行。”
“拿吧。”
“别不讲道理。”
“你这个下流的小气鬼。”
“你这大恶霸,”蜜蜂嘴说。“别动坏脑筋,想用强横手段从我手里硬把钱拿走,因为我没有带到这儿来。”
“我明白了,”哈里说。“我原该想到的。听着,弗雷迪。你认识我好久了。我知道船值一千二。这就是说,还缺一百二。收下钱吧,只能为一百二和租金冒冒险了。”
“那是三百二十元呢,”弗雷迪说。要他决定拿这个数字冒险,他好不痛苦,所以他在盘算的时候,直淌汗。
“我家里还有一辆汽车和一个收音机,抵得上这个数目的。”
“我可以为这笔交易写一份凭证,”蜜蜂嘴说。
“我不要什么凭证,”弗雷迪说。他又在淌汗了;他说话的声音犹犹豫豫。接着他说:“好吧。我冒一回险。不过,看在基督分上,小心照看那艘船,行不行,哈里?”
“就像它是我自己的一样。”
“你丢掉了你自己的,”弗雷迪说,仍然在淌汗,他的痛苦这会儿被对那件事情的记忆加强了。
“我会小心照看它的。”
“我会把钱放在银行里我的保险箱内,”弗雷迪说。
哈里望着蜜蜂嘴。
“那是个好地方,”他说,龇牙咧嘴地笑了。
“酒吧间服务员,”有人在前面喊叫。
“是叫你,”哈里说。
“酒吧间服务员,”声音又传来了。
弗雷迪走出房间,到前面去。
“那个人侮辱我,”哈里可以听到那尖嗓子在说话,可是他在跟蜜蜂嘴谈话。
“我会把船停在这条街前面的码头上。离这儿不到半条横马路。”
“行。”
“就这样。”
“好吧,大亨。”
“别管我叫大亨。”
“不过,你还是喜欢。”
“我从四点起就会在那儿。”
“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他们得用强硬手段制服我,懂吗?我对这事儿什么也不知道。我正在摆弄发动机。我在船上没有准备一点儿出门用的东西。我从弗雷迪那儿租船是为了供人钓鱼。他们得拿着手枪逼着我开船;他们还得斫断缆绳。”
“弗雷迪那方面怎么办?你租他的船并不是去钓鱼。”
“我会告诉弗雷迪的。”
“你还是不说的好。”
“我会的。”
“你还是不说的好。”
“听着,自从大战[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我就跟弗雷迪一起做买卖。我两次跟他合伙;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纠纷。你知道我为他经手过多少货。在这个小城里,只有他这个狗娘养的我愿意信任。”
“任何人我都不愿信任。”
“你是不愿意。你有了那些经历以后,是不会愿意的。”
“别谈我。”
“好吧,去见你那帮朋友吧。你的借口是什么?”
“他们是古巴人。我在路边餐馆的门前遇见他们的。其中有一个要兑现一张保付支票。这有什么不对头?”
“你没有察觉什么吗?”
“没有。我告诉他们在银行见我。”
“谁给他们开车?”
“坐出租汽车。”
“开车的会认为他们是什么人,小提琴手吗?”
“我们会找一个不想的。在这个小城里,多的是不会想的人。瞧,艾佐兹就是。”
“艾佐兹挺机灵。他只是说话滑稽罢了。”
“我要他们找一个蠢头蠢脑的。”
“找一个没有孩子的。”
“他们都有孩子。什么时候见过一个没有孩子的开出租汽车的?”
“你这该死的坏种。”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蜜蜂嘴跟他说。
“你也永远不会。来吧,让咱们离开这儿。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就叫我恶心。”
“也许是你叫人恶心。”
“你能从谈话中发现他们吗?”
“你不能把你的嘴糊上纸吗?”
“那就糊上你的嘴吧。”
“我要去喝一杯了,”哈里说。
三个游客坐在外间前面的高圆凳上。哈里走到酒吧柜前的时候,那个女人转过脸去不看他,表示厌恶。
“你要什么酒?”弗雷迪问。
“那位太太喝什么?”哈里问。
“自由古巴[自由古巴(Cuba Liber):一种用朗姆酒、酸橙汁和可口可乐调制的鸡尾酒。]。”
“那给我来杯纯威士忌。”
那个留着浅棕色小胡子、戴着厚镜片眼镜的高个子游客,把他那张直鼻梁的大脸向哈里伸过去,说:“嗨,你这么跟我太太说话是什么意思?”
哈里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跟弗雷迪说:“你经营的是哪一种酒馆?”
“它怎么样?”高个子说。
“别发火,”哈里跟他说。
“你跟我玩这一套可不行。”
“听着,”哈里说。“你上这儿来是休养和强身的,对不对?别发火。”接着他走出去了。
“我该揍他的,我想,”那个高个子游客说。“你怎么想,亲爱的?”
“我希望我是个男人,”他妻子说。
“那么壮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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