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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的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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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队员,从比例上来说,已超过三抽一,五抽二以上了。而且实施配给制度,在不容许逃避这一点上,彻底发挥保甲制度以上的威压了。

    太明找不出话来安慰年老了的父亲的叹息,他只能说再忍耐一时便会好转,但是他说的‘一时’,究竟还要多久?太明自己也不明白。

    还有,他父亲担心的原因,便是在如今的情势下,他死的时候,恐怕连棺材也买不到。

    ‘你母亲有福气,葬礼和棺材,那时还能办理得风光。’他这样说着,怯怯地向太明提出:‘太明!我想趁现在先买一具棺材置放着……’太明对于身体这么硬朗的父亲,精神却如此衰弱,他的心里感到说不出的苍凉。

    不过,胡文卿依然鞭策着老躯,尽他做医生的责任,他的诊所每天从早上便涌来许多的患者,他们大都是过劳或恶劣的粮食引起的疾病。太明探头看诊察室,得知战争的惨祸超过他预想以上深刻的情形,在医疗地方出现,他不禁感到暗然。有一个患者并非对谁而言,自言自语的说:‘我去“青埔仔”的公用地劳动服务,那里卫生恶劣,到处都是粪便,走出工寮,无论田圃、山岗,遍地都是粪便,我一想到这种情形无论如何就是吃不下饭。瞧瞧!我的皮肤变成这样了!’他这样说着用手指捏一下前臂的皮肤给大家看。在他旁边一个候诊的妇女,接下他的话,担心地问胡文卿:‘先生!我的病会好起来吗?身体这么虚弱……’她说她结婚六年,从未生过病。但自从去年,她丈夫应召入伍后每夜失眠。她挂念着丈夫,担心着孩子的抚养,想着想着天就亮了,因此身体渐渐衰弱,胸部难受。给任何医生看,都说担心对身体不好,可是担心却总是无法消除,她这样说着深深地叹息。

    胡文卿听着患者的诉说,一一嗯嗯地回应表示他细听着,给予病人应有的安慰。他回头对太明说:‘唐诗里有:闺中只是空相忆,不见沙场愁煞人,这诗句大概就是写这样的境遇吧。’胡文卿显露出,他拯救不了这个病人的心灵的无奈表情给太明看。

    太明有一天晚上接受熟识的农民的招待。太明出外就职好久了才回村子,所以农民要请他吃些料理。太明不好意思无视其盛情,便黑夜走了二公里路到那农民的家。到了看见四、五个认识的农民坐在竹子做的手提油灯昏暗的灯影摇曳下。他们见了太明都站起来让座。太明坐下,其中的一人说:‘先生,市内没有山猪,吃不到的吧?’山猪是指配给以外的黑市猪肉的隐语。然后:‘先生!’他打招呼,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今晚,在我这里……’他说着,做出杀猪的手势。表示杀了猪,请太明吃。说过了私宰的话,大家等着夜深。

    到了十一点了,锅里满满的烧着开水,三个农民走去猪舍,只听到一点声响而已,又恢复夜的寂静。只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便把猪装入笼子里来了。把那笼子连猪沉入水池中,猪一点也不哭,只听池水咕嘟咕嘟冒出声音而已。过了一会儿水又恢复原来的平静。农民把猪笼拖上来,担回来了。太明对于这样简单的处理法感到惊讶。他小时候,每年七月中元必会看到杀猪拜拜的,锐利的刀刺入猪的喉部,猪声嘶力竭地哀嚎,宰杀不俐落的不容易使猪猝死。太明想起小时候所看到的情形,不禁对私宰的巧妙感到吃惊。

    农民把溺死的猪烫滚水剥皮,眼看着屠体被处理干净了,开腹后,附近的人不经通知自动地集来一人得到几斤。太明也分到四、五斤。猪肉分配好了,农民们立刻开始料理,农民一边切肉一边说:‘先生,新鲜的里脊肉很美味……’农民这样说着拿起那几乎还会颤动里脊肉给太明看,太明想,门外汉做的料理马马虎虎吧。猪肉煮好了,农民首先盛一碗请太明品尝。太明吃了一口,因为过于美味惊叹。也许是因为空腹,或是料理拿手,总之,那几乎是他有生以来从未尝过的美味。他喝着米酒,不客气地大吃大嚼。一边吃一边听着农民说的话:近来私宰的手法巧妙,绝对不会流传出去所以也就安心。村人全体饥饿,因此没有人会去告密。在黑市上,村人的心完全一致,不仅如此,大家预想到未来的大灾难,切实地感到必须同心协力。这是弱者的抵抗。所谓‘饿鸡不怕打’,饥饿的鸡任凭如何被打还是要偷食,同样的,饥饿的人不怕谁了。这对太明是一个教训。

    第二天,太明到其兄志刚的保甲事务所打招呼。那里正聚集着一些甲长们,商量着供应鸭子的事。每一甲被分配到应供给四只。但鸭子的黑市价格已涨到公定价的十倍,因此没有人愿意照公定价格供应,因此正在商量对策。

    结果决定,鸭子都照黑市价格换算,其差额由各户负担。

    商量完了,一个老甲长对太明说:‘胡先生,我们都经常缴额外的税。昔日有所谓劫富救贫的义贼,如今却要劫贫济富。我七十岁了,这样的时世是第一次看到。’老甲长认为把民众供应的家畜和蔬菜,作为改日本姓名的‘国语家庭’和日本人的黑券配给的特别配给,视为一种劫贫济富的做法。志刚立刻责问的说:“这是什么话?连儿子都不是我们自己的,属于国家的了,若想想那些应召入伍的人,供应一些食物不能发牢骚。‘老甲长很惶恐。太明对于哥哥还是这种态度起反感,也没好好地寒暄致意就出来了。

    又有这样的事,那一天,太明在村子里出名吝啬的阿旺的水池附近散步,看见两三个陌生的穿国民服的青年在钓鱼。他以为是派出所的警察大人,又觉得不是,看来像乡公所的人。各人的鱼篓里都钓得了几尾相当大的鲻鱼。太明看着的当儿又钓上了一尾。

    ‘若是被吝啬的阿旺看到了,一定很生气。’太明想。但是他离开那里没走多远,便遇见那吝啬的阿旺。

    阿旺知道那些人在他的水池钓鱼,他发牢骚的说:‘衙门狗这些人,就像活阎王。’吝啬的阿旺对这些人也无可奈何。供应粮食、国民总动员,全是由他们办理的,如果被这些人盯上就完了,不但粮食的供应量增加,还会遭遇到意外的事情。而从战争以来,乡公所人的特权渐渐增大,如今已跟派出所的警察大人一样令民众畏惧。太明的哥哥志刚也罢,这种乡公所的人也罢,全是在强权背后,仗势欺人。

    不愉快的事还有,去海南岛一段时间的志达回来了,他不知如何弄到一个据称是百万富翁之女的年轻貌美姑娘,志达带着她到处走访亲戚朋友,得意地吹牛。据他说,他到了海南岛后,施展他长年当律师通译磨练出来的辛辣手腕,赚了一大笔钱,受到一位百万长者的瞩目,而得他的女儿做妾。

    志达那天也到太明家来访,果然那姑娘漂亮。但从太明在大陆上所见惯女性的眼光看来,自然地觉得她的教养低,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志达在太明这个中国通面前倒是不吹法螺。从志达所说的话推测,他不过是当日本军方的一名密探罢了。志达原是警察出身,他擅长此道是太明的看法。

    志达说话时顺便故意把外国制上好的金表给太明看,说是那边的大官赠送的。太明觉得这显然是不义之物。志达走后,胡文卿问太明:‘依你看,他怎么样?’这句‘他怎么样’之言意味深长,可以做种种解释,太明汲取父亲之意说:‘志达终究如同没有物资保证的军票一样。’太明的意思是说,志达就像现在南洋所使用的军票一样,因为没有信用,会渐渐地变成无价值。胡文卿回应一声:‘嗯。’他的脸上浮现出同感的表情,又说:‘反正,像他那种性格的人到哪里都…’胡文卿把志达的为人提出来加以批评。太明认为不仅志达如此,现在一些搭时局便车者全是自私自利的人。

    太明回来没多久,便目睹种种现实,但他已不感到悲伤,他认为这是过渡时期的必然现象,他心里对自己说,与其忧心忡忡,不如不要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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