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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送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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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不点的时候对母亲说:“等到我长大了,我来当妈妈,你就是我的小姑娘。”在分别的路口母女拥抱了很久,母亲说:“再见了,孩子。上帝保佑你!”

    劳拉转头一看仿佛春天到了。烛镇绿里绿意隐约,除了平缓的农田,还有低缓的山丘和蜿蜒的溪流。劳拉送信的路要经过草地,回去的时候鞋上都沾满了金黄的花粉。铃兰花、金凤花和勿忘我点缀了溪流。她总是抱着一捧花回家,把卧室弄得像个花园。只要齐娜不反对,她在厨房的瓶瓶罐罐里也插满了鲜花。

    蕾恩小姐给的时间非常充裕,劳拉迅速地送完信后,还剩下一个小时可以探索田野。这样宽松的时间安排,可能最初是为年长且行动不便的邮递员设计的。

    很快她认识了每棵树、每块花田、每块草地、每个花园、每座房子和住户的面孔。园丁长的半哥特式的房子伴着闪闪发光的玻璃花房。他和善的妻子是威尔士人,就是有时话太多。在农场的挤奶女工都要给劳拉一杯牛奶,还监督她喝下去。这是因为农场的女主人觉得劳拉跑这么多路需要很多力气。一排的村舍从外面看上去一模一样,里面却大相径庭。劳拉总是在琢磨,为什么一样收入的家庭,房子里面有的惬意舒适,有的杂乱不堪。

    村舍里的女主人对劳拉都很好,要是她能带来期盼已久的信件就再好不过了。很多时候,没有送到村舍的信件,劳拉就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在池塘边欣赏睡莲,触摸巢里的鸟蛋,或者对着太阳吹蒲公英。雨天,她穿着雨鞋和姑姑给的深紫色的防雨斗篷。她挎着邮包,里面装着提摩西爵士的私人邮包。

    对劳拉而言,这样的生活接近完美,美中不足的是奶牛和男仆们。奶牛们在路中央围成一圈,对劳拉小声的驱赶声置之不理。她从小就见过牛,也不怕牛。但是在一群尖利的牛角中穿过还是让她捏了一把汗。她知道牛是温顺的动物,不会攻击人。但是万一被这些又长又尖的角碰到,肯定不好受。有天放牛人见到劳拉在牛群面前手足无措,他说:“别怕。这些牛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你大步地走过去,它们就知道你有事要做,自然会让开的。牛是挺聪明的动物。”果然如此,牛群自觉地给急急忙忙的劳拉让开了道,以后它们一见到劳拉就立即让开。

    男仆们没这么有礼貌。劳拉到提摩西爵士的宅子里的时候,男仆们在后院休息。门铃一响,两三个男仆跑到门口从劳拉手里抢下邮包,在空中丢来丢去,还踢上两脚。他们的信件也在提摩西爵士的邮包里,他们只有等到主人回来才能拿到自己的信。他们讨厌主人检查自己信件的邮戳和字迹,然后问些问题。男仆们有时写信去押注。

    就是这邮包的问题引起了男仆们对劳拉的敌意。男仆们让劳拉单独寄自己的信件,这样就不用经过提摩西爵士的审查。蕾恩小姐坚持规章制度,不允许通融。劳拉觉得像检查小学生似的检查他们的信件不公平,但是也无可奈何。从此男仆们记恨于劳拉。

    男仆们悄悄潜到劳拉背后猛拍她的后背,用帽子遮上她的眼睛,抓乱她的头发,或者偷吻她。几个在场的女仆和管家都在一旁看她的笑话,有时也一起戏弄她,往她的领子里丢石子,用毛刷蹭她的脸。

    园丁长的妻子见到劳拉灰头土脸的样子说:“你像刚被人从树林里拖出来一样。”劳拉道出原委,园丁长的妻子笑着说:“你就这么年轻一次,一定要过得尽兴。他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们,到时候他们就晓得尊重你了。”劳拉不敢告诉蕾恩小姐,因为她会向提摩西爵士抱怨,然后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她宁愿忍受这几分钟的不快,好在外面的景色会补偿她。

    除了田间干活的人,路上空空荡荡。劳拉偶然遇见带着一大包工具的木匠,有时遇见背着手散步的提摩西爵士。老人用愉快的语调向“我们的小邮局长”问好,让她去园丁长那拿些花做礼物。好心的园丁长经常带劳拉参观花房,摘下鲜花让她带回家。园丁长总是骄傲地说“我的花房”,园丁长太太说“我们的花房”,大家都以这花房自豪。

    劳拉见过提摩西爵士伤心的样子。一晚的狂风吹倒了两棵巨大的榆树,树根被拔起,碎枝残叶铺了一地,让人心碎。老人难过得满眼泪水,不断地重复着:“这两棵树怎么就没了呢!它们都陪我一辈子了。我一出生就看见它们。瞧,那就是我出生的房间。就怪这篱笆太深,让树根都没地方扎根。哎,怎么就没了这两棵树呢!”

    宅子旁的公园向大家开放。夏天的周日,夫妇们在公园里散步,穷人也能捡些树枝留到冬天取暖。但是灌木丛和围场的树枝不能捡,那是要留给鸟们筑巢的。告示牌上写着私自闯入猎场的会被处罚。劳拉偷偷地进过猎场,却从未见过猎场管理员。有人说管理员是个老人,住在宅子另一边的树林的空地里。

    劳拉在灌木丛里搜集铃兰、野樱桃花和鸟窝,周围空无一人。一个春天的早晨,她钻进灌木丛摘烂漫的野百合,爬过一个树丛的时候,突然她和一个陌生人碰个正着。这个年轻男子穿着粗呢的外套,肩上扛着一杆枪。劳拉以为他是提摩西爵士的侄子或是客人,但是没有哪个客人在那个季节肩上扛枪。年轻人指着“严禁入内”的牌子,严肃地询问她在干什么。劳拉明白了他是猎场新来的帮手。

    他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二十多岁,浅蓝的眼睛,留了一小撮胡子,皮肤晒成了棕色。这算得上是长相俊俏了。他见到劳拉捧出摘来的野百合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下来。他知道劳拉不是有意践踏的,这时候雉鸡还在做窝,容易被打扰。他说最近很多人来猎场,管理得太松散,一定要多加管理。他紧跟着劳拉,仿佛要看住她一般。他问劳拉怎么去狐丘,这是他第一天任职,还不熟悉地形。劳拉指出了方向,男青年说要和劳拉一起走。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男青年的名字叫菲利普•怀特。他的父亲是牛津附近一栋庄园的猎场长。菲利普来烛镇是为了以后接替年迈的猎场管理员。他表现出一副不仅帮提摩西爵士的大忙,还帮了整个烛镇一个大忙的神气。他说自己父亲的猎场比这里大得多,庄园的主人也大有名头。虽然这名号不是他们家的,他也觉得分担了不少荣耀。

    劳拉抬头看了菲利普。他一脸严肃,脸上没有笑意,蓝眼睛里没有一丝闪烁,唯一的表情,是对劳拉表示出的兴趣。他给劳拉看了一张姐姐的照片,她在牛津的一家布店工作。照片里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晚礼服,金发散落,笑意盈盈。劳拉很喜欢这张照片。菲利普说:“我们家人都长得很漂亮。”然后把照片放回胸前的口袋。他说起家里漂亮的房子,庄园主漂亮的枪法。要不是劳拉说:“我要走了,我回去要迟了。”菲利普会继续说下去。自始至终,他只问过劳拉住在哪,多久经过猎场一次。劳拉不经意地扭头一看,他还站在分别的地方呆呆地望着。见到劳拉一回头,他僵直地挥手。劳拉以为这事就此告终了。

    劳拉从此以后总是在路上碰见菲利普。他开始从灌木丛里跳出来,装作不经意地遇见劳拉。后来直接就在路边等劳拉出现,陪着劳拉走到宅子。劳拉除了提起新来的猎场管理员向她问路之外,就没向任何人提起菲利普的名字。两人几乎每天都见面聊天,多是菲利普说话,劳拉倾听。有时菲利普牵起劳拉的手。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受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的关注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是村里人口中的“管理员怀特”,却是劳拉口中的“菲利普”。菲利普第二次见到劳拉的时候说:“叫我菲利普吧。我不许这里其他人叫。我只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他亲昵地叫着劳拉的名字。两人走过矮门的时候,他倚过身子,给劳拉一个羞涩而冷淡的吻。

    劳拉觉得两人是情侣了,有时仿佛能看到自己在猎场管理员的小屋周围喂雉鸡的未来。她觉得自己住在绿地间的那栋小屋里会幸福一辈子。暮春之时,她见到树下白色的小花迎风起舞,宛若天堂。转念一想,菲利普也会出现在这幅图景中。她开始不确定自己能喜欢他长久的陪伴。

    菲利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觉得属于自己的一切完美无瑕,对自己生活之外毫无兴趣。劳拉说起周围人的故事、新读的书籍或者是美丽的花朵,他总会把话题拉回自己身上。他总说“这点真像我”“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或者“我无法忍受这种事情”。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劳拉都想跑到公园的另一头,把菲利普丢在原地自说自话。

    但是劳拉做不到,她无法和菲利普争吵。她明白菲利普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若是说不想和菲利普一起走,两人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碰见。劳拉手足无措,只能在菲利普要吻她的时候躲开。

    一天傍晚,邮局快要关门的时候,她拿了些表格送给在厨房的蕾恩小姐。邮局的门铃响起,劳拉跑过去,发现菲利普在那儿。劳拉尴尬地要命,因为门开着,蕾恩小姐能听到办公室一切的动静。菲利普神色凝重地站在办公室。劳拉只能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晚上好”。她默默地祈祷菲利普能说“买张三便士的邮票”。他可以握她的手,甚至轻轻地问她,只要不让蕾恩小姐听见就好。可是这回,没有这么容易逃脱。

    菲利普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这周末你能请几天假吗?其实,你一定要请。这是我姐姐的信,她说妈妈让我带你回家一趟,从周六到周一。她说多待几天也行。但是我请不了这么长的假,我的工作比较重要,没法请这么久的假。我还是尽量请了两天的假,提摩西爵士也很好。你最好现在就去请,我在这里等你。”

    劳拉看了看敞开的门,她知道蕾恩小姐在听。她嗫嚅着:“对不起啊……”知道拒绝邀请会让菲利备受打击。他坚持说“去问问。你当然有权利请假。每个人都带自己的姑娘去见家人。你是我的姑娘吧,劳拉?”

    厨房餐桌的纸窸窣作响,接着是死寂一片。劳拉不再担心被蕾恩小姐听到了,而是在考虑该怎么和菲利普解释。

    “劳拉,你是我的姑娘吧?”菲利普又问了一次。劳拉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不安的痕迹。劳拉不知所措地颤抖,她说出“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时候声音却是漫不经心。菲利普握住劳拉颤抖的手,宽容地笑着说“我以为你明白的。别怕,你会是我的姑娘的,对吧?”这苍白的话语完全不像爱的宣言。劳拉的回答更加苍白:“不,谢谢你菲利普。”这恐怕是史上最不浪漫的一幕。菲利普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门,也从此走出了劳拉的世界。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几个月后,劳拉偶然看见他遥远的身影,扛着一把枪,穿过猎场。他一定是挑不可能碰见劳拉的时候巡逻。

    劳拉担心蕾恩小姐会严厉地斥责自己,甚至给母亲写信告状。劳拉回到厨房的时候,蕾恩小姐仔细地填着表格,头都不抬一下。她不经意地问“那是谁啊?”劳拉也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那是提摩西爵士的猎场管理员”。蕾恩小姐没说什么,把表格塞进大的牛皮纸信封。她仔细看了劳拉一眼,说:“看来你和他挺熟啊。”劳拉说:“是的,我在猎场上见过他几次。”蕾恩小姐说:“怪不得。”

    蕾恩小姐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相反,她比平时还要脾气好。晚上点蜡烛睡觉前,蕾恩小姐体贴地说:“我觉得你没什么理由离开邮局。我们相处地这么好。说不定我退休以后,你就能接管邮局了。”

    若干年后,劳拉回想当时,两条迥异的道路曾在自己面前。能安稳地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人的身边一定非常美好。能欣赏季节的花开花落也是赏心悦目。但是我们对自己的命运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我们是被驱使到一条大道还是被诱惑到一条写着“禁区”的小路?没人能知道。

    无论是命运还是选择,劳拉在烛镇绿里只待了几年。如果她选择一直留下去,日后也不会有想象的宁静安稳。母亲的话说得是有道理的:“你不是安稳的命。你想得太多了!但是这就是个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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