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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穷人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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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完猪之后,杀猪人把死猪放在火上微烤,然后揭下猪脚上被戏称为“鞋子”的猪蹄子。屠夫再把“鞋子”丢到孩子中间,引来一阵争抢。有幸抢到的孩子们不顾猪圈的污秽和被烤焦的部分,抓起猪脚就啃。

    这一番混合着泥和血、光和影的情形,和非洲丛林的蛮荒凶残有得一比。睡在屋里的孩子偷偷爬起,把脸贴在窗上张望。“瞧呀,这是地狱,那些就是恶鬼。”村里最胆小的男孩埃德蒙指着正在等待美食的人群小声嘀咕着。更加担心的小姑娘劳拉觉得这景象让人恶心,于是爬回了床上为可怜的猪哭泣。

    但孩子们看不到的是:数月的艰苦劳作和耐心坚持终于在宰猪的时候画上完美的句号。这是大人们欢庆的时刻,伴着无限量的啤酒和在锅里嗞嗞作响的第一盘猪肉。

    第二天,猪被分割好,猪肘和猪肉被送到那些关系要好的邻居家里。小盘的油渣和猪下水也被当做人情送出去。这是村子里宰猪的惯例,每家人都不会忘记这个充满人情味的规矩。

    宰完猪的日子,是主妇们最忙碌的时候。她们用盐水腌好火腿和熏肉,然后挂在靠近壁炉的墙上风干。猪油被晾干,肉布丁被做好,猪肠被依着老法子在水下连续冲洗三天。这时忙得不可开交的主妇们,心情却很舒畅。特别是哪家的猪要肥到猪油多得送人时,负责养猪的主妇也会因此自豪不已。

    杀完猪后的第一个周日是“猪宴”,这时候就是一家老小欢聚一堂进晚餐的美好时刻。

    因为房子的面积问题,有些村民家里并没有像样的地方能够安置烤炉,村里人就会向邻居借用厨房。在田埂上的老房子里,住着一对好心的老夫妇,他们家有个特别大的烤炉,大到像是带铁门的橱柜,用砖一直砌到墙里。

    在大烤炉里,把成捆的木柴点起,直到烧得滚热才把炉门打开。然后炉灰被扫出,烤盘里装上猪肘、土豆、布丁、猪肉饼,有时还有一两块蛋糕,一并丢入炉中,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厨房准备其他菜了。

    主妇回到家里,炒上三四盆蔬菜,再配上早就烧好的肉布丁。等大烤炉的肉出锅,就可以开饭了。

    除了作为正餐的烤肉外,肉布丁是村民们的最爱。烧好的肉布丁不用配菜,蘸点佐料,就是一大美味。虽然借用了“布丁”的名字,肉布丁实际上和水果、提子或者果酱做馅的甜布丁没有什么关系。这可是纯肉馅的布丁,只要吃上一口,平时的那些甜布丁是什么味道,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惜这样奢侈的大餐一年只有一次,至多一年两次。更多的时候,村民们都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大多数人家里只用十先令就得过上一周。

    当然,实际上这并没有那么艰难,一方面当时的食物比现在便宜得多。另一方面,熏肉蔬菜土豆之类的都是自家产的,也不至于挨饿。

    所以,村里的人们都会以自家的花园和菜地为傲,经常比着谁家的蔬果最早成熟或是品相最好。圆滚滚的青豌豆,半便士大小的蚕豆,能给小孩子当靠椅的大菜花,还有豆角、卷心菜和甘蓝菜都被丢到杂烩锅里配着熏肉一起炖。

    现在看来这些可都是绿色食品,自家种的现摘现吃。生菜、小萝卜和小洋葱长着梨形的头和细草般的叶子。只要配上几片面包和自制的猪油,用迷迭香调味,用村民的话说这些菜吃着特别清爽。

    但家里毕竟有这么多长身体的孩子,买面包是项大开支。做布丁和蛋糕的面粉,能不再花钱当然是最好了。田里收割过后,妇女儿童蜂拥到田埂里捡遗漏的麦穗,回家做成面粉。这就是捡穗了。

    捡穗是个辛苦活,人要反复来回地在田埂上奔忙,弓着腰,双眼直盯着地面,一手伸出捡穗,一手还要提着装穗的麻袋。这是项苦差事,要从天蒙蒙亮忙活到太阳下山,期间只有两次短短的休息时间。麦粒积少成多,一个农妇带着四五个壮实肯干的孩子,每晚都能扛着一大袋麦子回家。

    伴着八月浅蓝色的天空,田埂上绿油油的苜蓿,篱笆上色彩绚烂的蔷薇果和山楂,以及驻足歇息的鸟儿们。这比读书有意思多了,所以孩子们很乐于做这事。

    等到休息的时候,孩子们就沿着篱笆游荡,顺手摘下沙果和刺李,搜索蘑菇的踪迹。母亲们则斜倚着给婴儿喂奶,喝着冷茶,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或者打个盹。

    两三周后便接近拾穗的尾声了:把谷粒一颗颗地剥好,然后送到磨坊主那磨成面粉。赶上收成好的年景,磨出面粉进家的时候,足够让一大家子激动一阵了:一大筐,两大筐,那些干活卖力的家里,甚至有更多筐。用白色麻袋装满的面粉会被摆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展出好一段时间,经常有客人被请进屋参观,村民们喜欢他们的劳动成果被旁人仰慕,好像艺术家喜欢展出自己的画作,作曲家喜欢听自己的曲子被演奏一般。————“这不比啥画都好看多了吗?”男人们总说,女人们也觉得这话对极了。

    门板上晾着的熏肉、花园里的蔬菜、还有麻袋里的面粉是一天一次大杂烩的三样主菜。有大杂烩的这顿饭,在村里被叫做“茶点”,其实就是当做晚饭。因为男人和孩子们只有晚上才能从田里和学校回来,大家没法中午回来吃“茶点”。

    每天下午四点的时候,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火上搁着大铁锅或者三角锅,从烟囱上一直垂挂下来。所有食物都在一个容器里烹调:熏肉在每份食物里只加一点调味;卷心菜和其他绿色蔬菜包在一个网兜里,土豆在另一个网兜里,杂炖则裹在一块布里。在没有煤气和电子厨具的年代,这种原始的烹调方法听起来混乱不已。但要是火候和顺序掌握得当,这方法很管用,每份食物都完好无损,这样一顿让人食欲大开的饭就做好了。蔬菜碎末和土豆皮就是猪的美食了。

    男人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就能看见餐刀和镶着牛角柄的餐叉整齐地摆在桌上,桌面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干净桌布。黄色的大瓷盘盛着烧好的蔬菜,熏肉切成了丁,分发到每个人的餐盘里,最大块会留给辛苦了一天的男主人。

    全家坐下后就开始享用一天的主餐。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大桌子上有位子坐的,一些小孩子就坐在小板凳上,把椅子当餐桌,或者他们坐在门口,把盘子放在腿上。

    餐桌礼仪是少不了的。孩子们分到什么吃什么,不准挑挑拣拣,吃饭的时候要安安静静,只允许说“请”和“谢谢”。只有爸爸妈妈偶尔会说说话,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满意地专注于食物。爸爸会用餐刀把豌豆塞进嘴里。妈妈会从茶碟里喝茶。有些孩子会舔盘子。这也无伤大雅,想想谁能用叉子吃豌豆,谁能在烹饪的高温和忙乱后还有耐心等茶凉下来,谁能优雅地舔干净盘里的食物来表达对母亲的感激呢?

    祈祷是每天饭后的必修课,享受完一天的美食,理应记得感恩:“感谢上帝赐我这么丰盛的晚餐。感谢父亲母亲。阿门。”

    其他时候,餐桌上就是面包黄油这些简单的主食了,当然在雀起乡,更多见的是面包和猪油的组合,再配上当季的食材。毕竟新鲜黄油太贵了,只在夏天的时候偶尔会买上一磅,因为一到夏天集市上的黄油只要十便士。后来流行的人造黄油那时候才刚刚出现在市面上,少人问津。大家还是更喜欢猪油,尤其是自己做的猪油配上迷迭香叶。在夏天的每餐饭上,总有充足的绿色蔬菜和自制的果酱,要是鸡蛋没有在集市上全卖完,餐桌上还会有一两个鸡蛋。

    在没有猪油配面包的时候,男人会用芥末抹面包。孩子会得到一些糖浆或者红糖。有些孩子喜欢把面包浸到开水里,再把水挤干蘸糖吃。

    在雀起乡,牛奶可是个稀罕玩意,挤牛奶要去一英里半外的农舍。好在牛奶的价格不贵,一便士一罐。这种牛奶是手工脱脂,还是有小部分的油脂在。

    有些村民会每天去打上一罐,但大多数人还是嫌麻烦。村里女人不喜欢在茶里加奶,那年月也意识不到孩子们需要喝牛奶。很多孩子从断奶到长大成人,甚至一直到走出村子,都从没喝过牛奶。即便如此,他们一样四肢壮实,面色红润,生龙活虎。

    挤奶女工不在乎容器的大小,她只管把递来的容器填满,然后收一便士。一便士就能买一罐的牛奶,当然不值什么钱,最后卖不掉的牛奶大多拿去喂给了牛犊和猪。

    村里爱贪便宜的一位老奶奶,每次都从家里找出最大的容器去买牛奶,最过分的一次,她带了家里烧水的锡水壶。其实这位老奶奶的家里只有她和丈夫两个人,很多目睹了这把锡水壶的孩子们,都在好奇她怎么喝得完这么多牛奶。

    其中一个孩子说道:“我猜她用牛奶做成好吃的米布丁了吧。”

    “呦,用牛奶做布丁?我的天哪!”邻居奎妮回答,“我从不做米布丁。牛奶是我家猪的晚餐。”

    贫困大大阻碍了雀起乡的发展。

    “君子固穷也。”村里的人们总是这样宽慰自己。

    可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要填饱肚子,还得有地方住,就算没有现代生活的享乐,也至少要过得心满意足吧。

    雀起乡村民的实际情况还是有些窘迫,一先令一担的煤和一罐用来照明的石蜡都要从微薄的收入里挤出来。那些靴子、衣服、看病、养家、娱乐和房子翻修的开支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钱都是怎么挤出来的呢?

    男人在田里辛苦些,多挣了钱,买靴子就有指望了。发工钱的时候,不欠房租的家庭就能给全家买上新鞋穿。尽管如此,从父亲的衣服到婴儿的粉红色的小鞋子,即使会持家的女主人每天精打细算,往往还是缺钱花。

    如何给家里的小男孩添置双新靴子的问题,都能让好多母亲晚上睡不安稳。

    女孩们就更需要靴子了,那种质量好、耐穿、鞋底有鞋钉的靴子才适合在崎岖泥泞的路上走。有一次劳拉在新入教的宣誓会上问准备受洗礼的爱丽丝小姐:“现在,你确定为明天的受洗都准备好了吗?”

    爱丽丝给了她一个有力的回答:“劳拉姐姐,我妈说你可能有双旧靴子可以给我穿,所以就不打算给我准备新鞋了。”

    于是爱丽丝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一双不算旧的靴子。但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有。不过还好,村里的每个人还都有鞋,没人光着脚,只是偶尔有人的脚趾从鞋头探了出来。

    真正难解决的是衣服。母亲们有时开玩笑地说干脆把孩子的屁股涂黑,这样就能光着身子省件衣服了。当然她们不会真的这样做,不过能穿得体面真的很难,更别说打扮得漂亮点出门了。

    学校的女孩帮教会把布料做成衣服送给村民,可是样子完全不是时兴的款式。她们只会用没漂白过的印花粗布做成宽松的衬衫和灯笼裤,尽管做工不错,可是一点花边都没有。她们还会做质地厚实的背心和羊毛长袜。

    这些不花钱的衣服,除了款式老套之外,还是挺不错的。收到这些衣服的人也很感激,因为这些衣服耐穿,尤其是印花粗布越洗质地越好。

    外套就要指望在外给大户人家做工的女眷们了。她们往家寄的包裹里不仅有自己的衣服,还有从女主人那讨来的衣服。这些衣服被拿来穿,修修改改,缝缝补补,只要线没被彻底磨破,就会一直穿下去。

    虽然生活捉襟见肘、忧虑不断,村民们过得也安适。日子贫困,却过得坦荡。他们常说:“总会苦尽甘来的。”

    其实,比起祖辈来说,村民们已经过得还算不错了。他们靠着自己养活一家老小,在这个不算差的时代里,他们也能感受到和别人一样的幸福。毕竟大多数村民们除了工资之外,还能赚些零碎补贴家用。他们自制熏肉,捡稻穗,拾掇零星的小麦和大麦地,了解日常的草药和香料,还用山头田间的野果做成果酱果冻和酒。

    他们的生活被即将消逝的乡村风光和田园牧歌围绕。这最后的回响微弱却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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