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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一把刺刀插入他的肚子。清冷的朝气里泛起一阵难闻的血腥味。青年的肌肉生起疼痛的颤栗,全场的空气也在颤栗。丧门神不经意地翻了翻白眼,厚眼皮子重新耷拉下去。他掏出洁白的汗巾擤了擤鼻涕,又对一个中年的农民冷冰冰地问:“你说谁是区长?”

    那农民决绝地答道:“我不知道!”

    丧门神操起刺刀,刀尖抵住农民的咽喉,吼道:“快说,谁是区长?”

    人丛中,一个激动的颤音叫:“放开他,坏种!我是区长!”

    谢三财笔直地站到人群的前边。他咬紧牙,苍白的脸色具有不可侵犯的严肃,眼睛直望着东方天边,那儿,太阳一团火似的升上来,胭脂色的光彩射过平原,映红他的半边脸。

    丧门神慢慢地踱到谢三财面前,端量他一番,缓缓地点着头说:“你倒是条汉子!好汉做事好汉当,这才算得起英雄————这里还有什么人呢?”

    “什么人也没有。”

    丧门神不信任地瘪起嘴来,阴沉的鬼脸再转向大家,装出和缓的声调说:“区长自首啦,再有什么人也自己出来吧,别让咱们费事。咱们待人向来客气,决不难为你们。”

    这次,如果他的眼光从人缝中捉到赵区长,定会看出可疑的破绽。赵区长这个爽快的大汉,此刻低着头,竟像酒醉似的无力。当他听见谢三财勇敢地自认是区长时,他几乎要抢到前边,大声喊道:“他不是区长,我是区长!别人不怕死,我就怕死么?”但是,一只无形的手却把他拉住。这只有力的手便属于谢三财。今天拂晓,在他们发现敌情后,谢三财一边急迫地埋枪和文件,一边咳呛着说:“想不到,想不到,可别叫敌人把咱一网打尽!”

    赵区长粗声问道:“你怕死么?”

    谢三财沉痛地一笑:“怕死有什么用?早死晚死不是一样!我担心的是你。这区里工作不大好坚持,没有你,一定麻烦。我知道你顶不怕死,不过顶好不死。少死一个人,就多一分抗日力量。”

    而现在,他为了保存革命的力量,更为解救人民的性命,竟把自己献做牺牲。赵区长受到感动,鼻子酸溜溜的,急忙用手揉了揉。

    络腮胡须军官走近丧门神,两个人咕哝一会,丧门神点点头,扬声对百姓说:“好啦,土匪捉到了,没有你们的事,都回家吃早饭吧————慢点!自家要认自家人一道走,不要乱了。”

    于是,妈妈寻找儿子,丈夫招呼女人,一家一家人陆陆续续地走了。丧门神打开一具银质刻花的烟盒,拿起一支香烟,在盒盖上蹾了蹾纸烟的一头,送进嘴里,从容地用自来火点燃,尖锐的眼睛却一直从厚眼皮下望着村人,好像是一只捕食的野狼。他深信在百姓各自认走自家人后,旷场上定会留下几个无人认领的野汉子————八路军的工作人员。

    赵区长停留在旷场上,四外转动着眼睛,不时搔搔头。他想趁着人乱时溜走,可是总找不到机会。

    人渐渐地稀少,只剩十来个,八九个,四五个,末了,男人队里竟孤零零地剩下赵区长了。丧门神把烟尾朝地下一摔,快步跨上前去。就在这同一刻,一个女人扭着腰走到赵区长前,把怀里的小孩递过去,双手挽着松散的发髻说:“走吧,孩子他爹,咱们也回家吧。”   赵区长饥渴似的抱过小孩,猛烈地亲了几嘴,热切地说:“好孩子,你真是妈妈的好孩子!”然后跟随那女人一直走去。将要入村,他掉转头望见几个日本兵把谢三财五花大绑地捆起,赶着他走上不可知的道路。

    从北边,从荒漠的古长城外,亚细亚的风暴又吹来了。黄色的尘头沿着原野滚来,带着呼呼的吼声,像是驰突的兽群。尘头越近越响,树木摇晃了,房屋震颤了,天色暗淡了,风暴的领域是更开拓、更辽阔,直扫过遍体创伤的沧石路,吹到遥远遥远的南边。整个大平原翻滚起来了。

    临近据点,在一片风暴吹袭的梨树林里,一具尸体僵直地暴露着。从那件麻绳捆扎的短棉袄,从那顶褐色的破毡帽头,人们可以容易地辨认出这是拴儿。昨天近午,当他走向这一带传递命令时,他遭到两个武装汉奸的盘问,搜查,杀害。他们从粪筐里劫去他的枪,更劫去那件重要的公事。告密的不是拴儿,正是那张薄薄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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