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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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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三点多钟,前头出现盏红灯,慢慢摇晃着。火车到了宣川,闹腾半天,钻进大山洞去。

    朝鲜是个山国,到处有山洞,可以藏车、藏人、藏弹药物资等,敌人明知也没办法,气得干瞪眼,因此朝鲜人都叫山洞是“救国洞”。用机车乘务员的“行话”说,却叫山洞是“客店”。夜夜行车,先要计算好天明前落哪家“客店”,只要一落店,敌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咒念了。

    洞子里黑得不透半点缝,气也变重了,喘的怪不顺溜。

    只听小朱又焦又恼叫:“哎呀!这是谁呀?乱闹一气!”

    姚志兰的声音说:“老实点吧,谁和你闹啦?”

    小朱用要哭的声音说:“还说没闹呢!这是什么冷冰冰的,往人家脖子里头塞!”

    武震用电筒一照,只见小朱从脖子里摸出根凌锥,气的摔到车底下。原来洞子高头结着挺厚的冰,挂满凌锥,车一震,有的裂了纹,可巧掉到小朱后领子里。

    大乱不知什么工夫溜下去,从下边摸着武震的脚说:“前头有间小屋,你下来歇歇吧。”接着武震跳下车来。

    这孩子机灵的出奇。脸蛋红红的,带着股稚气,专好嘻皮笑脸跟人斗嘴。又好摆弄枪,三日两头掏出来擦,说是怕锈了。那枪也怪,只要他的手一痒痒,准出毛病,非上山试两枪不能好。要论做事,办法是真活。到一处生地方,不出半天,周围环境就摸的不大离。人家笑他的鼻子是吸铁石,能闻见铁味,从前每次打扫战场,敌人埋在土里的子弹,他也挖得出来。

    洞子不算宽,火车一停,两边剩点小夹缝。地面挺潮湿,一迈步溜滑。火车头热的烤人,又漏气,刺刺直响。大乱打了个大喷嚏,捂着嘴说:“好大的烟,真呛人!”领着武震钻到车头前面。

    就地坐着两个朝鲜人,笼起堆松树枝,火苗通旺,正烧苞米花吃,巴咯巴咯好响。再过去就是间小木头屋,里头对面钉着两条铺,当中安着洋铁炉子,炉盖上搁着盏瓦斯灯。大约是看山洞子人住的,可不见人。

    大乱的红脸蛋抹得浑儿花的,像个小花脸,伸手摸摸烟囱,是凉的,便拿火钩子通灰,想要生火。

    武震拍拍他的后脑瓜子说:“别忘了纪律!不动朝鲜人民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你怎么好烧人家的煤?”说的大乱伸了伸舌头。

    武震也真乏了,原想略歇一歇,头一沾铺就睡着了。赶醒来一看,两条铺上睡满了朝鲜铁路工人。对面铺靠墙睡着个年轻姑娘,胖乎乎的,穿着紫上衣,系着水红裙子,一条胳臂弯在脸上,睡得正香。

    火生起来,炉子烧得通红,上头坐着一饭盒饭,盒盖上刻着“禹龙大”字样。那个叫禹龙大得人蹲在炉门前,不到三十岁,精瘦精瘦,脸像木头一样,两手托着腮发愁。

    武震翻身坐起来问:“做饭么?”

    禹龙大像没听见,一声不响。武震闪了闪眼想:“怎么不高兴呢?是不是嫌我们撵得人家没处睡啦?”便推醒旁边睡的金桥,翘起大拇指头比量比量,意思是要烟。

    要到烟后,武震自己点着一支,又拿一支递给禹龙大。禹龙大点点头,伸出瘦手接过烟去,戳到炉子上点着,默默地抽着。

    武震目不转眼瞪着禹龙大说:“你看,老金,他的气色多坏!是不是太苦了?”

    金桥揉着睡眼说:“可不是苦呢。连穿的都没有,还得成宿打夜做活,冻急了,只得弄口酒喝挡挡寒气。”

    武震说:“怪不得到处有股酒气。”

    金桥接着道:“吃的更差。一天领四百公分大米,不到半公斤,顶多吃个八分饱————他是司机,待遇也不会高。”

    武震端量着禹龙大问:“这一点点口粮,怎么养家呢?”

    禹龙大愁闷闷地抽着烟,手指头猛一颤,纸烟掉了,也不去拾。他忽然用双手搓着脸,自言自语悄悄说:“还有什么家呢!昨儿新义州一场大火,烧得都没影了,到现在不知下落。我要是能知道点信多好————死也好,活也或,只要是有个准信,我就死了这条心了。”

    痛苦折磨得他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一刻都不能安生。他的心痛得流血,但是痛苦并不能把他压倒。昨儿晚间正是他,忍着揪心的痛苦,把援朝大队送上来的。

    武震想说点什么,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于这种刻骨的悲痛,人类的语言又有什么用处呢?

    饭盒里的饭咕嘟咕嘟响。禹龙大拾起纸烟含到嘴里,默默站起来,从后腰扯出条毛巾,垫着手揭开盒盖看了看,提起饭盒默默走了。

    武震望着他的后影想:“真刚气,一滴眼泪都没有!这样的民族,永远不会倒下去的。”

    禹龙大一走,姚长庚摸进来了。姚长庚张着两手走到炉子跟前,跺着脚,又跷起脚烤。

    武震问道:“睡觉没有?”

    姚长庚答应说:“睡不着啊,冻得脚痛。再加上有个病人,闹腾得欢————不用我说,你也猜得着是谁。”

    武震一时猜不着。

    姚长庚不出声地笑了笑:“还不是那个姓郑的!说是腿转筋了,又说是胸口痛,干哕 ,医生也看不出个头肚来。依我看,他也不是别的病,明明白白是恐美病。”

    武震皱着眉说:“不叫来吧,吵着闹着要来,来了又装病,玩的什么花样?你去叫他来。”

    好半天,郑超人捂着胸口,挪挪擦擦走来了。

    郑超人可是个体面人,苍白的脸,头发梳得溜光,言谈举止,又文明,又高雅。他很满意自己,处处特别爱惜自己。吃的考究,穿的考究,吃完饭必定刷刷牙,时常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这种习气是跟他的家教分不开的。他生在个有钱的商人家里,一支兼两脉,从小父母拿着像宝贝蛋似的,顶到头上怕摔了,搁到嘴里怕化了,不知怎么高贵好了。睡觉有人守着轰苍蝇,咳嗽一声也怕吓着他。一天不定几遍,他妈要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头痛?你发不发烧?”没病没灾,也叫孩子喝金银花露,常年吃着太平药。日久天长,把个孩子养得又娇又嫩,吃腻了,玩厌了,心里发烦,就囔着这痛那痛,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弄得浑身净病。直到现在,手上割了道小口,他也要痛得直哼哼,哼得满天底下人都知道,单好满天底下人都可怜他。

    同志们批评他太过于看重自己,郑超人说:“个人算什么,我是替国家爱惜人才啊。”

    郑超人念过教会大学,会说英文,说起来舌头直打嘟噜,软得像面条。到厕所去,胳臂底下也要挟着本书,又大又厚,还常常是外国文原版,吓死人了。每本书看完后,他都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他的意见常常比原书更惊人。一些中国书,他是不屑一读的。不过为了参考,有时也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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