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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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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朝大队设在鸭绿江边的镇江山上。让我们先认识认识大队长兼政委武震同志。

    武震是个爽朗人,三十几岁,黑四方脸,闪亮的圆眼。年轻时候是渤海边上一个水手,使船打鱼,成年累月漂流在大海上。自己手里穷,每年春季要向鱼行老板借钱补网,才能出海。这一年打的鱼,就得统统归那家鱼行收去,大价小价,听凭人家赏。干这一行,秋风海浪的,说不定今儿死,明儿活,谁不图个眼前快活,于是武震喝起酒来。有钱大喝,没钱便当裤子,把当来的钱往酒柜上一撂:“来二两。”站着咕嘟咕嘟喝下去,抹抹嘴,拈几个花生吃着走了。每逢喝醉,就要立在十字路口骂大街。从鱼行老板骂起,直骂到县大老爷祖宗三代。

    他奶奶那时没死,哭着说:“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爷爷一样?你爷爷是醉死的,你爹掉到海里淹死了,早早晚晚,你也落不到好结果!”

    武震却靠着种力量换回他的命运。

    抗日战争爆发了,坚持抗战的^**八路军深入到渤海边上。武震扛起枪,走上他应走的道路。这条路是艰苦的、曲折的,却通到很远很远的将来。前后十几年,武震沿着这条艰难遥远的道路,卷在千千万万人当中,跌倒了,爬起来,又跌倒了,又爬起来,风啊雨呀,血呀汗的,走到今天。他早忌了酒,也不再使性子,他的力量都发挥到正处。但他不再年轻了。他的鬓角染上白霜,挂过几次花,肠胃又不好,一九四九年秋天便由军队转到建设部门。

    可是武震怎能忘了军队呀。他留恋着旧日的战斗生活,总喜欢穿旧日的军装,洗褪色了,还是穿。行李也简单得很:一条军毯,一床黄布被子,永远保持着军队那一套。闲谈当中,时时刻刻好谈论着往日的战斗,又好挖苦自己说:“我是匹老战马了,跑不动了。一辈子南征北战的,现在拴在槽头上,也就学学推磨压碾了。”

    同志们好意劝他说:“老武,你结婚吧。结了婚,生活就安定了。还能打一辈子光棍?”便替他介绍了位女同志,叫李琳。

    武震头一遭跟李琳见面,开门见山一谈,李琳也愿意,过不几天,两人便结了婚。

    李琳人很文静,心又细,屋里添了她,气都变了味。原先屋里那个乱啊,现在呢,玻璃窗亮了,地板光了,桌椅床铺,处处摆的都是地方。但她有个毛病,爱添东西。星期天上街一趟,有用没用,准要抱回一大抱来。有一回还买了个布做的洋娃娃,亲自替它缝了顶小红帽,把洋娃娃挂到床头上,一天不定摆弄几遍。

    同志们开她玩笑说:“你做个真的多好,省得玩假的。”

    李琳红着脸笑,也不还言。其实她早觉得肚子里有了物件,只是害臊,不好意思说,连武震都瞒着。添置东西时,已经捎带着买小孩用的了。

    武震在这方面实在外行,还说:“同志啊,你要开小洋货铺不成?买这些零七八碎的有什么用?”

    武震成了家,精神可不在家。生活的表面是定了,他精神上过的却依旧是游击生活,没个长期打算,从来不想建立家务。那种心情,就像战斗以前,你想睡一会,睡是睡了,可怎么也睡不稳。武震自己并不理会。李琳却感到了,像针扎一样感到了,反复寻思说:“他是怎么回事呢?感情和人不大一样……是不一样。”

    终于有一夜,李琳悄悄把孩子的事对他说了。从此以后,武震忽然不反对李琳添家具了,有时还要出出主意。碰巧一块上街,见到花红柳绿的小玩意,武震就要冒充内行,大声招呼说可以买给孩子做这做那的,臊的李琳拿眼直瞅他。

    武震也不管人家臊不臊,反而瞪着眼半真半假说:“怎么,我们不该替孩子多想想么?我还要替后代创造共产主义社会呢。”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晨,约莫九点钟,武震已经离了家,躺在援朝大队一间冷冰冰的小屋里,蜷着腿,拿棉大氅蒙着头,呼呼好睡。小屋外头是间挺旷的大屋子,冷地板上铺着干草,许多工人就地坐着打草帘子,做防空伪装。乱草堆里散放着各种学习文件,其中有周总理对朝鲜战争的声明。

    金桥从门外进来,跺跺脚,走到小屋跟前,想要开门,警卫员大乱摆摆手说:“还没起来呢————昨儿黑间一直忙到下半夜。”

    武震听见点动静便惊醒。睡梦里,他脑子里懵里懵懂的,也在想事。志愿军过江顶十天了,已经和敌人在云山一带接上火,吃的、用的、穿的,哪样不得从国内运上去。专搞铁路运输的援朝大队还停留在鸭绿江北,你说急不急人?昨晚上武震跟朝鲜铁道联队的联队长安奎元通过电话。那人在对岸新义州,一半天要往前线去,意思叫武震第一步先到宣川。

    只不知大队准备好没有?金桥报告说饼干、咸盐、炒面都发齐全,工人换了装,也领到枪。所差的是志愿军运输司令部答应派的工务科长还没来。这倒不急。秦司令员在电话上亲口说就要派来,说不定到了呢。

    大乱探进头说:“武队长,有人找你。”

    金桥迎出去,不想跟姚志兰撞个对头。

    姚志兰懊恼透了。她报名报在头里,今儿早晨上班,却见小朱得意洋洋收拾着东西,要往援朝大队搬,倒不让她搬,世界上哪有这个道理。难道她不够格?姚志兰就像害臊,脸通红,坐也坐不住,一扭头奔着大队跑来,她要亲自问问武震。赶进屋,满肚子委屈说不出,咕咚地倚到门框上,翻了武震一眼,噘着小嘴光生气。

    武震早明白她的来意,笑着问:“谁该你啦?大清早丧着个脸,找上门来要帐。”

    姚志兰噗哧笑了,眼皮也不抬,怪心焦说:“武队长几时才叫人家来呀?人家也不是没报名,报了名又不许来,这叫什么志愿?”

    武震想笑,又不好笑,洗着脸说:“你要求来,自然是好,不过我们考虑一下,还是不来好,因为你太年轻,又是个女同志……”

    姚志兰急的插断武震的话说:“我是女的,小朱就不是女的?小朱比我还小,为什么叫她来,不叫我来?真真的,急的哑巴也要说话了!”

    武震说:“你的情形跟小朱又不同。你不是就要结婚……”

    姚志兰一听这话,脸红得像朵石榴花,把头一扭,拿指甲盖划着墙,鼓着嘴咕哝说:“结婚,结婚,老是结婚!人家不结还不行么?”

    武震心里好笑,一面拖着长音说:“同志啊,别急!焦急顶什么用?咱是个团员嘛,首先应该服从组织。”

    姚志兰心里一酸,唰地滚下两滴泪来,连忙拿袄袖一擦。她委屈透了,她的委屈向谁说呢?母亲————母亲不让她来,队长————队长不让她来,老拿结婚降着她。她是什么人,这时候还顾那个?她不是小孩,都当孩子看待她,恨死人了。她宁肯死,也不结婚————你试试看。

    武震见她难过,想劝劝她,可巧炊事员老包头端进饭来,便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大约还没吃饭吧?在这吃吧,咱们吃着谈。”

    姚志兰不应声。武震催她说:“来呀!赌气还跟肚子赌气?”

    姚志兰嗤地笑了,又笑着哄纵武震说:“你让我去吧,好不好?你看,武队长,把人急得饭都不想吃。你让不让人家吃啦?”

    武震擎着筷子说:“吃吧!吃吧!”

    刚要动筷,冷丁忽呀一震,轰————一下子,屋顶塌下一大片石灰来,落的满饭盆都是。

    武震把筷子一摔,跳起来说:“可真是不让吃饭啦!”打开窗户探出头去。

    只见市内落了几处弹,冒起火焰,三卷两卷冲上天去。对江烟火更大,江桥被烟包围着,什么也看不见。天空漫起片大烟,那个黑呀,连日头也遮住了。半空中哇哇哇哇,子弹像泼水一样扫。头一刻前还是晴朗干爽的好天气,一眨眼光景,黑夜来了。

    武震跳出窗去,跳到门口停的吉普车上,又对窗里大声叫:“金秘书,赶紧带人到桥上去!”坐着小车先上了桥。

    天起了风。对岸新义州变成火海了,顶棚纸烧的黑灰刮过江来,满街飞舞。武震一到桥头,光听见一片人声,连哭带叫地从桥南头滚过来,转眼就有无数朝鲜人从烟火里涌出来:老婆、老头、女人、孩子,挟被子的、背小孩的,衣服烧了,脸烫糊了,哭呀,叫呀,一拥拥到街口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姚长庚迎面从桥上跑下来,脸色又苍白,又严厉,连跑带急,呼哧呼哧说:“桥烧了!”

    桥上烟气散了,火苗绕着桥板直打滚。援朝大队和当地的铁路工人分多少路从四下跑来,拿着水筲、绳子、挠钩、撬棍,立马追驹冲上桥去救火。姚长庚听见背后有人发话说:“这简直是冒险!飞机还在头顶上,要是打死人,谁负责任?”气得姚长庚狠狠瞅了那人一眼。

    武震叫:“女同志都跟医务人员过江去救人吧,新义州不定烧成什么样了!”

    姚志兰夹在女同志当间,随着一群背红十字包的人跑上桥去。

    小朱那人没心眼,嘴又快,来时候半路上,在姚志兰背后唧唧咕咕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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