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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女性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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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八、胜利

    听了罗雪茵要给他做媒的话,秦枫谷不觉眉头一皱,想不到性格素来爽直的罗雪茵,今天也这样向他幽默起来。他只好也沉着应战,装着开玩笑的态度回答:

    “与其替人家做媒,我看你为什么不自己毛遂自荐呢?”

    罗雪茵冷笑了一声:

    “谢谢你的好意。我连做朋友的资格还成问题哩,哪里敢这样的狂妄?你看,”她说着回过身来,指着那幅画像,“只有人家才有这资格哩!我看你还是接受了我的提议罢。”

    她今天每一句带着刺的话,完全将秦枫谷窘住了。他知道这位女性是不能用这种方法来对付的,任她讲下去事情要愈来愈僵,或者会真的感情用事起来,所以连忙抱歉的说:

    “好了好了,不必再讲下去了,我向你赔罪罢。我今天还要到张晞天那里去。我们出去罢,我请你看电影去。”

    罗雪茵是不曾忘记事前自己的决意的,她见秦枫谷说要赔罪的话,便也改了口气说:

    “赔罪倒也不必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消遣我就够了。”

    “我哪里敢这样?”

    “那么,你新认识了朋友,为什么要问我的印象呢?”

    “你又提这样的话了,不许说,不许说!”

    罗雪茵背过脸去,望了那幅画像说:

    “说到印象,当然漂亮透了。如果我有她的十分之一的漂亮,我想你早给我画像了,是吗?”

    她又回过脸来望着秦枫谷。面目一新的罗雪茵,今天实在也可以当得上漂亮二字,秦枫谷的心里感到一阵歉疚。他到底是艺术家,感情是随时会激动的。他觉得一向藐视着罗雪茵,实在是自己的固执。尤其不曾允应给她画像,更觉得对她好像菲薄了一点。

    “哪里的话,”他说,“我也给你画一幅好了。因为你一向说我的画不好,什么都画得歪歪倒倒的,所以我从来不敢给你画。”

    “当然,脸上画得红红绿绿的谁要?如果像这幅这样,我怎会说你不好?你不过不愿为我画罢了。”

    罗雪茵的话是有理由的,带着古典风味的这幅画像,无论在色彩或笔触方面,都没有现代画派的奇特和粗暴,实在是一幅雅俗共赏的作品。

    秦枫谷自己也感到这点,他说:

    “我了解啰。我一定给你画,决不使你的漂亮在我笔下损失分毫。这样担保好吗?”

    爱虚荣和奉承是每一个女性共有的弱点,罗雪茵当然也不会例外。秦枫谷的这几句话击中了敌人的心坎,她感到满意了,自认是胜利了,于是便结束了这一场风波。

    五九、醋

    秦枫谷同罗雪茵看完了电影出来,已经近五点钟。秋天的白天渐渐的短促,广阔的跑马厅空地上已经聚起一重暮色了。今天的罗雪茵觉得自己已经屈服了秦枫谷,感到了不曾有过的满意。所以秦枫谷要走的时候,她忽然自告奋勇,要请他吃晚饭,叫他不妨吃了饭再到张晞天那里去。

    他们是在大上海戏院看秀兰邓波儿,这是罗雪茵除了劳莱哈台之外最着迷的明星,所以今天更增加了她的高兴。秦枫谷答应之后,他们便沿着南京路向东走去,走进了无可避免的新雅。

    吃晚饭似乎还太早,两人便泡了两壶茶,先点了几样点心吃起来。新雅的茶客很多,罗雪茵轻捷的脱下了身上的大衣,露出鲜艳的紫色的旗袍,灯光下的座客的眼睛都似乎一亮。这是她的得意之笔,她要借用旁人对于她的注意,纠正秦枫谷对于她的漠视。

    一向总觉得她带点俗气的秦枫谷,今天早觉得她也有她的长处,而且知道她处处在唤起自己的注意。但将眼前的罗雪茵和自己心中的朱娴比起来,所得的结果不免差得太远了。罗雪茵虽然达到了水准,但朱娴却超越了标准的纪录。他今天对于罗雪茵虽然发生了未曾有过的好感,但他知道这是自己行动的反应,是自己内心对于她的歉疚。在朱娴的对比之下,他知道自己是无法放弃自己的成见的。

    虽然很高兴的来了,但一坐下之后,想到此后无尽的难于应付的局面,秦枫谷的心中又有点茫然了。

    “真讨厌!你看,”罗雪茵忽然凑过脸来对秦枫谷说,“对面那三个穿西装的老是对我看着,你认识他们吗?”

    秦枫谷偷偷的望了一眼,好像确是在留意看她,但他并不认识,他向罗雪茵摇摇头:

    “这只怪你生得太漂亮了。”

    罗雪茵的脸上止不住浮上了得意的笑容,她连忙将粉盒镜子打开了。

    “枫谷,”她一面对着镜子在搽粉,忽然这样的问,“你从不曾对我说过,我要问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哪一方面?”秦枫谷的眉头一皱,知道是问题来了,便故意这样的躲避。

    “当然不是漂亮方面,”她又拿梳子拢着头发,“知道我是及不上朱小姐漂亮的,但我要问你到底觉得我个人怎样?”

    “各方面都满意,那可以打一百分,”秦枫谷笑着回答,“只有一点,就是太喜欢吃这个!”

    说着,他指指自己面前碟子里的醋。

    “吃醋吗?吃谁的醋呢?我已经有资格吃醋了吗?”

    罗雪茵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脸上显出了抑压不住的惊异和喜悦。

    六○、野心家

    罗雪茵和秦枫谷的认识已经有一年以上的历史,但是说话像今晚这样的大胆却还是第一次。她对于秦枫谷,虽然从开始就有了野心,但因为知道他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的女朋友,而他对待自己又是若即若离,所以也只好止于朋友间的往还,预备缓缓的进取,但自从发现了朱娴和他对于朱娴的态度以后,知道是劲敌当前,不容高卧,所以便下了决心,于言语之间,处处含着言外的用意了。照她的性情,秦枫谷写信来问她对于朱娴的印象,她是该大哭一场,立时与他绝交的,但因了自己对他别有深意,所以不仅忍住了,反而对他亲密起来。

    这种情形,秦枫谷当然是了然的。今天罗雪茵到他家里来的态度,和适才的这种对话,便证实了他的揣测。他心里不禁想着:

    ————糟了,上了张晞天的当了!我以为写了那样的信,可以使她灰心,哪知她反而积极起来。你看她今天的说话多么大胆,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怪不得今天穿了新衣服来,而且显给我看,又请我到这时髦的店里来吃饭,她原来是怀着这样野心的。

    因了这样,秦枫谷对于她的说话,便不得不小心了起来。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吃饭的时候,罗雪茵忽然这样的问。

    “空闲当然是有的,明晚并不要到公司去。”秦枫谷回答,他心里一惊,不知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明晚虹口公园有音乐会,听说是最后一次了,我们去听,好吗?”

    秦枫谷很想这样回答:你不是素来说西洋音乐难听吗?怎么突然又高兴要去听呢?但他却只好点点头说:

    “好的,你来好了,我也回请你一餐晚饭罢。”

    他知道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益发要使她误会,以后的困难要愈多。但在当前的情况下,不这样敷衍,又有什么办法呢?

    吃完了饭,当然是罗雪茵结账。她很高兴,搽粉照镜子的次数也更增加了。临走的时候,她叮嘱着说:

    “我明晚六点钟来,你不会出去吗?”

    “我准定在家恭候。”

    “真的吗?”

    “当然当然。”

    秦枫谷陪着她等到了一路电车,目送她上了电车,她还从车厢里伸出头来喊着:

    “我明天六点钟来你不要忘记。”

    许多人都向秦枫谷望着,他窘得只好微笑着点点头:

    “决不忘记,决不忘记。”

    “好幸福哟,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在追求他!”

    见了这种情形,有人在羡慕秦枫谷的遭遇。

    六一、明天

    在张晞天的家里谈了一些关于展览会的宣传和经济问题,又喝了一点酒,秦枫谷独自从法租界雇了汽车,回到静僻的江湾体育会路的时候,已经近午夜十二点钟了。路过北四川路大德里的时候,他想到住在附近的罗雪茵,这时该早已睡了,今晚她一定睡得特别的沉熟,因为觉得自己战胜了一个问题,放下了一件心事,可以高枕无忧了,也许正在做着听音乐会的梦哩。

    他想到横在眼前的这个大问题,愈来愈不容易解决了。罗雪茵近来的态度,俨然要独占了自己,以爱人自居,可是自己对她丝毫没有感情,虽有一点友谊,但这是没有根的浮萍,经不起一点风浪的。自己不是处处觉得她的浅薄可笑吗?这样怎可以谈到其他的问题呢?

    但是在另一方面,自己对那个人虽十分满意,而她对自己也像很有好感,但彼此都不曾有过一点具体的表现,连人家的住址还不知道哩,哪里还谈得到爱的问题?这岂不是更大的幻想吗?

    酒后的神经,吹了夜风,更特别的灵敏。秦枫谷回到家里,只是反复的想着这两个问题,觉得一方面是落花有意,自己却做了无情的流水,但是却又不忍毅然的拒绝,有时还要加以敷衍;另一方面则自己可说在做着一个空想的梦,实际情形是一点不知道的。在这两重感情下,自己真有点进退无门了。苦闷了许久的画像问题解决了,但不料又由此生出了新的苦闷!

    他知道有些地方是自己的懦弱。因为不忍使罗雪茵失望,所以不肯向她表白自己真正的态度;因为不曾知道朱娴真正的态度,所以自己也处处踌躇。但他知道这种局面不仅使自己痛苦,而且更有惹出悲剧的可能,他决定只要待从朱娴那里微微有一点把握之后,便要立刻解决罗雪茵的问题,被她笑骂也罢,被她侮辱也罢,他是不能任这局面再延长下去的。

    想到朱娴,他便想到已经几天不见她,而她又没有信来,自己又无法去寻找。对着这种种情形,他愈加有一种梦的感觉,偶然的会面,偶然的往来,仅仅只有几天的历史,便牵动了自己的心,但实际上连她的住址还不肯宣布,这不是梦一样的无根据吗?他心里决定,下一次有机会见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她将住址说出来。自己要从这上面观察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世间难道有一面是朋友,一面又不肯宣布自己住址的笑话吗?

    这一天,整个的夜里,即使在梦中,他觉得自己也好像在反复的思索着这种种问题。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脑筋还昏昏不清的时候,房东的娘姨送来了一封信。小巧的信封,他一望就知道是朱娴的。像浇盆冷水一样的清醒,他兴奋的将信封撕开了。信上写的是:

    秦先生:

    几天不见了。明天乘着望同学的便利,想来拜访你,只是路太远了一点,怕时间不够。你如有空,可否请你明天下午三点钟在先施公司文具部等我。我会的,可以吗?

    六二、铁证

    看了一看信上所注的日期,知道她所说的明天就是今天,秦枫谷的心里更兴奋了起来。他将信反复的重读了一遍,对着这秀丽的字迹、温婉的辞句,不觉深深的憧憬了起来。他与罗雪茵认识也有一年多了,从来不曾见她写过像朱烟这样的信,信上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但从这短短的几句上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来。幽雅温静的朱娴,即是从这封信上也流露了她可爱的性格。将她和罗雪茵对比,秦枫谷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和罗雪茵的绝交要受到朋友和世人的唾骂,他也要毫无所顾惜。

    兴奋的洗了脸,失眠的疲倦完全从他身上消逝了,他觉得展开在眼前的是一派新的光明。因了昨晚罗雪茵约好要在今晚来听音乐会,他始终觉得有一块阴影遮在他的心上,现在接了朱娴的信,这阴影给光明的太阳完全冲散了。他不用将这两件事情的轻重来比较,他觉得考虑是浪费的,立在泰山与鸿毛之间,即使痴子也能判别两件事情的轻重。

    朱娴约他三点钟去,罗雪茵今晚要六点钟才来,他本可以从先施公司赶回来的,时间本有充分的余裕,但他不愿这样做。他本不愿罗雪茵来,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现在有了这理由,有了这借口,他觉得良心上是对得起自己了。

    至于罗雪茵今晚要空跑一趟,会使她怎样的不快,在兴奋之下,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因为展览会日期已近,要整理自己的出品。他将今年以来所画的作品都搬了出来,挂在墙上的一幅静物也除下来了,都揩拭了一遍,又量了《永久的女性》的尺寸,预备一阵去配画框。

    他今年一共只画了九幅画。除了不满意的两幅以外,他这次预备展出七幅。实际上,正如朋友们所说,有了《永久的女性》这一幅画,他即使不再参加别的作品也不会减少他的光荣。这一幅画的成就,不仅使他在本届展览会中获得光荣的地位,而且更确定了他今后的作风。想到这点,他觉得朱娴的认识,对于他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况且,照目前的情形,更有牵涉到他终身幸福的可能。

    因了再过一刻就可以见到朱娴,他再三的叮嘱自己,见了她的面,无论如何要知道她的住址,这一次不能再放过了。他推想,她既然肯写信来约他,显然对他的好感并没有消失,也许这一次可以信任他了。

    她今天的来信对他不啻是一件铁证,自己的幻想并没有错,朱娴的心里,和自己对她一样:无疑的对他也有相当的好感。几日来横在心头的两重苦闷,至少有一件获得相当的解决了。

    想到傍晚罗雪茵要来,不能不有一点交代,他便毫不踌躇的写了一张这样的字条,预备贴在门上:

    雪茵鉴:

    因展览会开幕期近,会务繁多,他们来电话找我,我只好去了。不能奉陪,累你空跑一趟,十分抱歉!事出意外,敬请原谅!

    谷留条

    六三、先生

    这一天下午,先施公司的生意正热闹的时候,在比较清冷的文具部,有一对不曾被人注意的青年男女,像是偶然遇见了一样,在这样的招呼了:

    “对不起,秦先生,累你等了好久了。”

    “不要紧,我也来了不久。”

    实际上,秦枫谷两点钟不到就来了,现在已经三点一刻,足足等了个半钟头。时间虽然觉得特别的长,但想到朱娴来了以后的愉快,期待的焦灼便完全被征服了。他先在文具部兜了一个圈子,知道时间太早,又到各部细细的看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还只有两点半。他夹在人丛中在文具部乱走了一会,无目的的买了一本信笺,又在门口立了一会,心想也许在门口可以遇见她。直等到三点钟才第三次又转到文具部,他怕店员发现他的行踪可疑,便在颜料柜上买了一瓶利夫氏的油画白粉。这交易本是很简单的,但为了要消磨时间起见,他讨了许多种类颜色出来,乱拣了一阵,结果仍是买了一瓶白粉。在这一切举动之中,他无时不留心四周的顾客,又将自己立在最显著的地位,一面怕自己错过了旁人,一面又怕被旁人忽视了自己,同时心里又在猜疑,也许不来了吧?说不定有意外的阻碍了吧?同时更担心自己无意会遇见了其他的熟人。

    但这一切猜疑全是浪费了。他买好了颜料,正在画片部分细细的浏览的时候,朱娴终于从伙食部转过来了,时间已经是三点一刻。

    秋深了,今天的朱娴穿了一件紫红色的羊毛衫,黄色大格子花纹的旗袍,手上已经戴着黑色的手套。几天不见,在秦枫谷的眼中,朱娴似乎更妩媚了。

    “很对不起你,因为在同学那里多说了几句话,路上的车子又挤,所以来迟了。你等了好久吗?————你买了什么?”

    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朱娴问。

    “买的一本信笺、一瓶颜色。”

    “我也想买点东西,买一打发针,我们上楼去罢。”

    走上楼梯转角的时候,朱娴望了自己的脚尖说:

    “秦先生,几天不见了,你好吗。”

    秦枫谷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将声音放低了说:

    “你为什么这样的客气呢?你叫我先生,使我觉得很生疏的。我们不是朋友吗?以后可以不必客气了。”

    “那么,叫你什么呢?”她侧过头来问。秦枫谷看见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少女狡猾的微笑。

    “随便什么都好,总比先生好得多了。”

    “那么,我也学学他们罢:阿秦,你这几天好吗?”

    “谢谢你。你好吗,阿朱?”

    两人同时都笑起来。忘却了一切,忘却了周围的世界。

    六四、第一次

    秦枫谷陪着朱娴在楼上买了一打发针,又在毛冷部走了一阵,下来的时候,怕错过了这仅有的机会,便装作自言自语的模样:

    “大约四点钟还不到吧?”

    “秦先……”朱娴说了半句连忙缩了回去,笑着改了口气,“对不起,你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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