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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毁公路老百姓暴风卷土 歼敌人八路军猛虎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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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抗日战争中,什么样的奇事都出,什么样的战斗都有。

    上回书里打的这一仗就很特别。

    有人问:猫眼司令既然是那样狡猾,怎么他这三千多军队,被这点民兵和区小队打了呢?其中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八路军刚从山里过来的五个团,他已经得到了情报。这情报是来自各个地方。有的情报说:贺龙将军又带着一二○师过来了。有的情报说:过来的不是贺龙,是聂荣臻司令带着晋察冀的五个旅过来了。有的情报说:朱德总司令给了吕正操两个师,要他过来恢复局面。也有的情报说:八路军过来的兵力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支队。甚至有的情报,把这一部分兵力说的更小:只不过是一个武装工作队,想过来扰乱一下皇军的治安而已。

    敌人的情报为什么这样杂乱,这样不准呢?

    因为他这情报,大部分都是来自铁路沿线据点儿炮楼上的守军,而这些守军又是从各个“爱护村”伪自卫团那里得到的。这些“爱护村”都和刁家楼的情形差不多少;这些伪自卫团有很多和刁万成的伪自卫团没有多大分别。你想,他们能告诉敌人准话吗?何况,八路军过路又常常都是伪自卫团给作向导,他们把八路军送走之后,才向敌人去报告。再说,都是在夜间行动,敌人是只能耳听不能眼见,他们的情报怎么会有准儿?这是猫眼司令最感到恼火头痛的问题,也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克服的弱点。可是,这些情报他又不能不听,而又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形之下,这老家伙就只得耍花招儿玩把戏了。他先通过特务们散布出谣言来:后天上午派人验路试车;他暗地里却命令这些部队从东往西开。他也要欺骗八路军。他觉着:要是有八路军的大部队,不值得和试车验路的人作战。那么,要是武工队和游击队来打埋伏呢?嘿!

    那就正好上了他的大当——叫他这样强大的武装,不用正式战斗,捎带脚儿一口就吞掉了。这个老法西斯匪首想得是真够巧妙。但是,他再巧也巧不过八路军。田耕早已掌握了这个情况,才布置得这样周密。也是仗着有刁世贵这部分伪军,再加上金月波、史更新、丁尚武他们这些武装战斗动作勇猛而迅速,这才把敌人的先头部队的尖兵小队一下消灭。这次伏击的目的也就是要打他这个尖兵小队,等他的主力部队上来,已经是有些晚了。再加上武男义雄的机关枪猛烈地阻击,他们没有能够扑上前来。不过,因为他们是战备行军,动作快,用掷弹筒冲着机枪阵地就连续猛烈地发射。

    诸位:这种掷弹筒有人跟它叫小炮儿,也有人跟它叫手炮。它的粗细长短跟人的胳膊差不多,便于携带,便于射击。

    特别是用它来对付机关枪,那是最有效的武器。这些日本兵的射击技术不能说不准,这头一炮就打中了武男义雄的机枪位置。因为田耕已经下令撤退,这两颗炮弹才落在了他们屁股后头,田耕和白山就给炮弹炸倒了!这一家伙,孙定邦和金月波这些人可都着了急,让劲儿大的战士把田耕他们背起来就跑,钻着高粱地,一气儿就到了大沙洼里边。后边追兵的机关枪小炮儿,打得轰轰山响,哇哇怪叫,他们个个累得真是汗如下雨、气似喷风,不能休息、不敢停步,绕弯儿隐蔽,快步急行,来到了原来出发的地点,又见到了林丽和大女,听了听后边的枪声不响,看了看敌人也没有追到这儿来,这才把田耕和几个战士放在地下。

    林丽一看就吓得直出冷汗,紧着忙着来检查他们的伤情。

    白山已经停止了呼吸。田耕因为白山扑在他的身上,受的伤不重,只见他后背的右面有一个小眼儿,也就是半个枣核儿大,血流的不多。除此以外,全身再也没有伤痕。看来这伤并不重,可惜有一块碎弹皮,从田耕的后脊梁炸进去,炸断了一条肋骨,弹皮还在骨头上卡着,疼得田耕的额头上,尽是豆粒大的汗珠。林丽对这种伤情是有经验的,所以她主张把田耕送到村里去,设法把弹片取下来,然后才能用药治疗。

    大伙也都认为应该这样。只有田耕不同意,但是他也不多说话,他让金月波和史更新扶着他在草上坐着。

    田耕睁大了眼睛看着白山的尸首,看着看着把眼一闭,噗哒,噗哒,掉下了两颗热泪。本来嘛,自从反“扫荡”以来,白山白天黑夜跟着他,对自己的照顾是那样地尽心竭力,无微不至,最后还为了自己的安全献出他年青的生命!他为了什么呢?当然是为了让首长更好地领导指挥战斗,更多地消灭敌人,对革命作出更大的贡献来……想到这儿,他说话了:

    “白山的身上还带着我的小烟袋,你们给我拿过来。”听他这一说,林丽从白山身上取下了小烟袋来,又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她流着眼泪说道:“田同志,这烟袋我给你带着吧,我替白山同志来照顾您。”田耕摇了摇头:“不,你把烟袋和火柴都给我。”说着他就把这两件东西要到了手里,然后又叫史更新扶他站起来,并且还是立正,他又吃力地摘下帽子。这时大伙也不约而同地取下帽子和手巾,立正向着白山沉痛地静默致悼。“白山同志!您安息吧!您为革命为国家为人民光荣地献出了生命,我们要担负起你未竟的革命事业;我要领导着所有的同志们,用胜利来回答您!”这两句话田耕连着重复了三遍。这才吩咐:把白山的尸体埋在一棵大杨树底下,说是,以后找他好找。田耕的这种表现,把大家都感动得流下了热泪,尤其是丁尚武,他觉着田耕实在是可亲、可爱、可敬!

    田耕又坐下对林丽说道:“你把我这骨头里的弹片给我取出来。”林丽说:“哎呀!恐怕不行!还是到村里去,给您好好地治一治吧。”田耕又说:“怎么?你没有这个本事吗?我了解你,你是有经验的。我这并不是对你的要求,你应当看作这是你的紧急战斗任务!”林丽一听这话:“好!我马上给您动手术。”在这种情形之下,别人也就不再提意见了。要说林丽还是真有勇气:她在战士们当中挑了一把最尖最快的刺刀,又和肖飞要了一个擦枪用的小镊子儿,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整理。在这儿没有别的东西消毒,只好用碘酒和二百二。

    林丽让几个人把田耕的上衣脱掉,帮他伏在草上。林丽的手术就这样开始了。等她把田耕骨头里的弹片取出来时,她的衣服,都让汗水湿透了。但是,田耕还是一声也不吭,只是头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动完手术之后,田耕站起来了,他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没有说出来。史更新扶着他说道:“田同志,我送你到村里去吧,你把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保证完成。”田耕摇着头笑了笑:

    “不!不能这样。”这时丁尚武说话了:“田耕同志:你是不是恐怕我们完不成任务啊?”“不,我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一切的任务!可是,在我能够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别人呢?!”听了田耕这话,谁还能说出别的来?

    只有从心里敬服。田耕让金月波和史更新把队伍集合起来,他又作了新的战斗布置。

    有人顾虑着,敌人可能从四面来包围。田耕告诉他们说:

    “这一部分敌人是不可能这样作的。因为冈村宁次,给他们规定了时间到指定的目的地集中,错半个钟点也不行。所以,咱们今天夜间赶快集合各村的群众,把这段公路彻底破坏一下。”也还有人耽心,猫眼司令派他的快速部队到这儿来围打。

    田耕笑了笑:“要的就是他到这儿来;我们就要在这儿消灭他。”因为大家还不明白,田耕就把全部作战计划跟大家说了说。大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分区整个战斗计划的一部分,连猫眼司令都被指挥调动着哩!很快就要把他的快速部队调来消灭。听明白了以后,人们这才高兴地分头行动起来。

    孙定邦和金月波带领着一部分战士,到各村去动员组织破路的群众;四个村的民兵也都各回了各村。呆了不大一会儿,齐英和刁二东老头子找到了这儿来,来到就向田耕报告了刁世贵那里的情况,一点也没有被鬼子发觉。他还请示下一步的战斗任务。田耕自然是很高兴,他先打发刁二东回刁家楼,并且让他到瓜田里找何志忠,把这儿的战斗情形告诉给他。刁二东高兴地走了。

    何志忠不到这里来一起战斗,他在瓜田里干什么呢?

    原来这是他们的分工:他在那里掌握着几个交通侦察人员,随时了解敌人的行动,和刚来到附近的一个主力团联络接头,他这个任务也是非常重要的。

    再说田耕:他把下一步的战斗计划又和齐英说明了,更具体地给齐英布置了工作任务,齐英这才又回到了刁世贵的炮楼。等齐英走了,田耕把史更新叫到了跟前,说道:“史更新同志:我现在伤口疼得很厉害,今天夜间和明天白天你替我指挥这场战斗。我留在这儿,有什么困难,你就找我来说。

    有了意外的情况,你也要及时地向我报告。现在,你带着几个干部到公路附近,再去好好地侦察一下地形,准备着天黑下来,就掩护群众完成破路任务。”史更新听了,请田耕同志好好在这里养伤,他一定完成组织上分配给他的任务。说完之后,他带了几个人立即出发了。

    故事说到这里是越快越好,这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晚饭之后,刮起了东北风来,天上有一片一片的浮云,象一群群的飞雁,不停地飞奔。北斗七星时隐时现,似乎在跃动着和云雾搏斗,愤怒而勇敢的人群,就在这星光陪伴之下,在东北风呼啸的声中,个个扛着铁镐、铁锹、弧锨、捣粪的三齿、出圈的粪叉,凡是能使用上的家伙儿都拿来了。一个村、两个村、三个村,……十多个村的破路群众接连的来到。他们按照划分的路段,一句话也不说,抡起铁镐、铁锹……,照着这条新修的大公路就下了家伙。你可别看他们修路的时候那样磨磨蹭蹭,用了多少个白天,还挂上了多少个夜晚,才把它修起,如今,只需吃顿饭的功夫,就要把它全部毁坏了。

    也许有人要问:组织这样多的人来破坏公路,怎么这样简单容易?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干这个勾当,是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吗?

    其实,这些问题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不过他们还知道更大的道理。敌人修这些公路的目的,是为了抢走中国的东西方便,为了他们运兵方便,为了他们进攻八路军方便,为了他们镇压老百姓方便,为了他们把中国的土地,便于分割、占领、据守、“扫荡”,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为了他们的侵略战争;对老百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说,群众怎么会不愿意破坏它?再说,敌人为了修这公路,毁掉了群众多少庄稼?多少树木?多少土地?多少财产?甚至还有被打死的人!革命的农民是有正义的报复性的!他们不会白白受人欺压!受人侮辱!现在,他们最拿手的报复办法就是破坏,叫敌人通不了车,利用不上。以农民的话来说,就是:“叫日本鬼子瞎子点灯——白费蜡!”他们抱着这样的愤怒心情,正愁着没有人召集,没有人领导着干哩!如今有了人召集领导,还有武装作掩护。他们怎么会来得不快?干得不凶?

    你就看这个热闹劲儿吧:数不清的工具,数不清的臂膀,无头无尾的队伍,难分难解的人群,只听唏+U噗嗵,呼呼啦啦,叮叮当当,轰轰隆隆,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炮楼子都在抖动。伴奏着的东北风也发起狂来了,它呼呼的吼叫,卷起翻动着的尘土,好象它也来给老百姓助威,帮这一场破袭战的忙。可是,它也刮得人们睁不开眼睛。农民们哪里怕过这个?“干!闭着眼干!加油干!一——二——嗨哟!一——

    二——嗨哟!……”好家伙!真是人借风势,风助人威,霎时间,尘土飞扬,飞尘滚滚,遮住了天空,如同翻卷了大地一般。这时候,有好几个炮楼子上胡乱打起枪来。但是,破路的人们并不害怕,他们干得更欢,干得更起劲儿。又听见在耳边近处“嘎……”也打起了机关枪。这枪是从刁世贵的炮楼上打响的。他们这枪可并不是胡打,他们的枪口早就对准了南边猪头小队长的炮楼,只打得他那炮楼子的一面,石沙崩飞,砖末四溅,把他打得晕头晕脑、莫名其妙。他弄不清来了多少八路军,也判断不出这机关枪是架在哪儿的阵地上。所以,他们也只好超着蒙子瞎打一气。要说农民们可真有这么股子怪劲,干到了这个劲头儿上,他们是什么也不怕了,不但干得更欢,并且叫起号来,大嚷高喝,一阵撒欢儿,呼呼喽喽地东散西走,眨眼之间,一个人也看不见了。这时候,东北风把最后的爆土吹走,云散天晴,月亮也露出了面来,这一条平板油光的公路,变得好象一条弯曲而死烂了的毒蛇,瘫在地上。这一场破袭战斗,算是一无损失地彻底胜利了。

    天到了半夜的功夫,破路的人们都各回了各村,连民兵们也都回去了,史更新和金月波的小队又回到了沙山的后边,见了田耕,报告了破路的经过。田耕告诉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白天的战斗。

    天亮以前田耕给了肖飞一个任务:让他到瓜田里去找何志忠,找主力团,准备着敌人来进攻这个大沙洼,要他给主力团作向导。肖飞撒腿就走了。田耕又让史更新向着东西南北四面,派出了侦察员去,然后又在沙山顶上放了个了望哨。

    其余的人们,就走到水边洗脸。洗完脸就吃干粮喝水。吃饱喝足了,他们又换着班的擦枪擦子弹。他们相信,过不了多大时间,准有战斗到来。果然,到了太阳出来有一竿子高的时候,东西两面就不断有枪响。这枪声不多不少,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可是也不断流儿。人们越听这枪声越不象进行战斗,好象是无目标的瞎打,这样的枪声有战斗经验的人完全可以听得出来。所以,这些战士们就不拿当个事儿,他们就又说又笑起来。只有史更新和孙定邦不说不笑,总是那样严肃,似乎老提心吊胆。史更新坐在了望哨的旁边,一个劲儿地向北探望,好象非要从北边发现什么不可。孙定邦不停地东走走西转转,这儿看看那儿听听。忽然间,他象飞一样奔向史更新来:“老史!你听见了没有?北边也有了枪声。这声音很远,刚刚听到一点。”史更新说:“我听到了,是有,还是歪把子机枪。你再听,步枪声音也听出来了。这枪还是走着打的,好象是在追击,是向着咱们这里追了来,越来越近了。”这功夫了望哨也歪过头来说话:“队长!怎么我听着这枪声象是两面打的!咕……这不是捷克式机关枪吗?不知这是跟哪一部分打上了。”他们三个在这儿聚精会神地听着,越听这枪声越近,越听越多越乱。不大一会儿,丁尚武和李金魁也跑上来听,下边的战士们也不说不笑了,都在整理自己的装备,准备着随时进入战斗。这功夫的枪声也不过只有四五里路。这声音清清楚楚是在敌对作战,和东西两边的枪声大不相同。又听见“轰隆!轰隆!”两声炸弹响,不象炮弹开花,更不象手榴弹爆炸,很象掷弹筒发射的炸弹爆裂声响。啊!

    为什么咱们的指挥员还不下来,还不想办法应付?战士们都有点儿着了急。就“呼噜……”找上了山顶来。丁尚武一见战士们自动上来,就把手一挥:“还不赶快隐蔽!不要随便行动!”战士们一听就都坐下来了。

    又待了一会儿,东西两面的侦察员回来了,报告他们所得到的情况说:东西两面的几个村里,在天刚亮的时候,来了一些伪军和特务,把男人们又都赶着修公路去了。现在村的周围一个敌人也看不见,可是不断有枪声。据老百姓说,有不多几个伪军,在高房上藏着打枪,也弄不清他们是打谁。另外,在附近的炮楼上也不断有枪响。史更新一面听着不住地点头。心里话:这就对了,没有估计错了他们。这时南边去的侦察员也回来报告:南边的公路上又站满了被抓来的民伕。

    有不少的伪军特务们,用木头棍子,用皮鞭子,用枪托子,打骂着,喝唬着这些民伕们在重新修整这条公路。有一个日本官儿,带着几个日本兵,不停的在公路旁边走动,看样子象是在监督检查,又象是在搜查什么。在公路的北面,两个炮楼的中间,小高地上,有两伙鬼子兵。这两伙鬼子兵的人数都有三十人左右,都有轻机关枪,掷弹筒,他们距离民伕们有一百多米远,好象是在监视着民伕们,怕发生暴乱。可是,他们个个都隐蔽着身体,向着大沙洼这一面探头探脑地在观察。史更新越听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听完之后,他就微微地笑道:“小鬼子!知道你们就是在作好梦!那就让你把好梦作完吧!”了解了这三方面的情况,史更新就急忙来报告田耕。

    田耕正在埋了白山的大杨树底下躺着,林丽、大女、金月波也都在这儿。史更新来到,头一句话就说:“田同志,你估计得完全正确,敌人就是按照咱们的计划来的。”他把所了解的情况就说了一遍。田耕听了说道:“这不是我而是上级估计得正确。等会儿就该看咱们的了。你马上把队伍集合起来,我说几句话。”史更新把队伍集合在大杨树底下,田耕早已站立起来,说道:“同志们!准备好了没有?”战士们齐声应道:

    “准备好了。”“你们知道是什么要到我们面前?”“是敌人!”

    “还有?”“是战斗!”“还有?”“是胜利!”“对,是胜利。凭着什么胜利?”“凭着上级党组织领导得好!”“对。还有呢?”

    “我们的坚决勇敢。”“对,可是光凭我们不行!要靠我们的主力,主力说话就来到。我们大家要听从主力部队首长的指挥;要听从史更新的指挥,要把敌人消灭在这儿!”田耕又和大家说了说敌人的情形和主力部队具体情况,大伙听了真是信心更足,劲头儿更大了。史更新又带着金月波、孙定邦、丁尚武还有李金魁,一同来到沙山顶上观察北面的情况。

    他们刚刚上来,“哎呀!这是什么?”孙定邦突然惊问了一声。大伙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啊!是队伍,可真不少,向着这个沙山奔来了,看跑的这个快劲,许是日本鬼子来了?咱们快动作吧。先别忙,这不象是鬼子兵。是伪军?也不太象。

    莫非是咱们八路军吗?等离近点看清了再说。史更新命令大家都准备好,要是自己队伍,就准备配合着消灭敌人。登时之间,这部分队伍就快来到沙山的脚下,从枣树的缝隙里,看不太清。头前跑来几个穿便衣的,好象是肖飞的打扮,越看越象,啊!是他,和侦察员一块儿来了。没有问题,这队伍也是自己人了。哈!你瞧人们这个高兴劲儿吧!都站立起来打开了招呼。说话之间,就来到了,除了肖飞和派去的侦察员之外,还有另一个穿便衣的和一个穿军装的。见面之后,没有用着介绍,人们就亲热地把手拉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特别是史更新,他两手抓着那个穿军装的胳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就好象从天上掉下了月亮来那样惊奇。但是,他的面目表情,却非常沉痛。说了半天,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

    穿便衣的这个人正是何志忠。这个穿军装的是谁呢?谁也没有想到:他就是赵连荣的儿子赵保中,也就是史更新的老上级赵营长又回来了。原来他们自从两个多月以前,突破敌人的重重包围,到了山里,马上就参加了整训。在这两个多月之内,整个部队起了很大的变化:原先他们是冀中军区的正规兵团,这一团有三个营,一营有三个连,一连有三个排,一排有三个班,另外还有团的直属机关和直属队,这一个团总共不下一千五百来人,这是大团。现在变成了小团,怎么叫小团呢?这一团只有五个大连;又怎么叫大连呢?一连有三个大排,每排除了三个步枪班之外,还有一个机炮班;机炮班有一挺轻机关枪,有一门小炮儿,这小炮儿就是掷弹筒。这一个连就有一百三十人,五个连再加上团一级的指挥员和少数的工作人员,总共有七百来人,把团的直属队和营一级的组织全都取消了。所以这就变成了小团大连。赵保中现在就当了这个团的副团长。这样改编有什么好处呢?简单来说,就是为适应游击地区的环境,便于战斗行动。他们在前天早晨才来到军分区的境内,和军分区、地委机关取上了联系。今天夜里就是何志忠领他们开到这儿来,要和敌人进行这头一个战斗。也就是说,他们整编之后,离开深山,来到平原,要打响这头一炮。

    有人要问:他们既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量,还要把头一炮打响,为什么叫敌人追着跑到这儿来呢?

    这可就得说一说敌对两方面的军情和战术是怎么回事了。

    自从昨天早晨,田耕指挥着区小队和民兵们,在小李庄村外,打了敌人的伏击,消灭了鬼子兵的一个小队,这个消息,很快毛驴太君就知道了。他觉着这真是奇怪的现象,少少的八路军游击队竟敢打大日本皇军的主力,并且把一个尖兵小队全部消灭,跑走不见了。这简直不是人而是神兵天将;然而神兵天将毕竟是没有的,所以他断定这是八路军武工队的干活。按这样大胆,这样突然,这个快劲儿,跟打高铁杆儿的那一场伏击差不多,这一定是武工队的干活。哼!武工队的厉害!要不把这个武工队消灭了,桥头镇这一带地区就不能安静。他马上就打电报报告了猫眼司令。猫眼司令也是觉着有点儿奇怪。不过,他刚才接到一个报告,报告说:打伏击的八路军不多,可是有轻机关枪。猫眼司令认为,武工队是没有机关枪的,因此他估计着这是游击支队的干活。嗯!

    八路军从山里过来的一定是游击支队了。他以为:正在日本军队集结兵力,“蚕食扫荡”山区,这时候过来这样一个游击支队,这实在于日本皇军不利。要是不赶快把它消灭了,它就会越闹越大,老百姓也就会壮起胆子来!唔!不行!一定要马上把这支游击队消灭掉。那么,他们的兵力怎么办呢?开走的部队还是要开走,还是按时到达,不能延误,不能因小失大。所以,他坚决执行已定的计划。

    诸位!这老家伙真是老奸巨猾呵!本来嘛,打一个小小的游击支队,不需要动用成千上万的兵马,不能因为这点小小的情况牵动整个的战局。再说,他的长官冈村宁次比他更坚决,要集中多大兵力,要什么时候到达就得什么时候到达,中途撤兵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猫眼司令对这问题,自然是完全明白,他可就是没有弄清八路军这个情况,他要调动后方的留守兵力来消灭这支游击队。他的快速部队和地头蛇袭击队,自然要调动出来,另外还调动了两个日本中队。这两个日本中队,原来是毛利的部属,分散在许多据点炮楼。如今把这些据点炮楼,完全换成了伪军驻守,把这两个日军中队又集中起来,归还给毛利,又恢复了毛利这个大队的全班人马,一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快速部队和地头蛇袭击队,一共六百来人,统通归毛利指挥,一定要把这部分八路军全部消灭。

    毛利他们在昨天一天就都准备好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夜间,又来了一个大破袭,把这段公路给扒了个稀烂。当时,猪头小队长就用电话报告了毛驴太君。毛驴太君一听:啊!

    小小的游击队真是胆大包天!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他连夜就下了命令,布置好了战斗部署。他先把地头蛇袭击队和一部分伪军,分派到大沙洼的东西两面,包围各个村庄,一方面抓民伕,一方面开枪射击,可是不向大沙洼进攻。因为毛利知道,就凭他这几百人儿要围攻这片大沙洼,那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所以他也要耍一耍滑头,玩一玩把戏,要来个疑兵之计,敲山震虎。两边这么一打枪,游击队一定要跑。

    如果往南跑,南面公路沿线,他还布置了一个日本中队,可以把游击队打回去。游击队要往北边跑,那就正碰上他的堵击埋伏,因为在大沙洼北边十里之外,他用了一个日军中队,分头把住了各个村庄和各条道路。那么,他这一个中队不过一百多人,这一分散他还有多大兵力呢?就是堵住游击队,不也是白闹吗?嘿!不白闹,就在这一个中队的后边,隐藏着快速部队哩!这个快速部队,成了他这次战斗的主力军。因为他的行动快速,又有特殊的装备,只要哪儿一发现八路军,来个鸣枪报告,他就可以立刻车马齐动,一个狂奔猛进,把发现的八路军追上钳住,一个猛烈冲击,全部消灭。要不说,猫眼司令这个快速部队厉害呢!要是遇上缺乏经验的游击队,不沉着不冷静的指挥员,那准得中了他这个疑兵计,跑到他的伏击圈儿内,送进老虎嘴去。

    毛利他们作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计划、行动完全受了八路军的指挥,他们的兵力大小,地委机关和军分区是完全了解的,又加上何志忠随时地了解了他们的行动,还有肖飞给作着向导,赵保中他们这个团就急快地奔了这边来。走不多远,天刚亮,头里的一个尖兵连,碰上了敌人的封锁兵。枪声一响,日本鬼子这一百八十名快速部队,很快就冲到了跟前。一看是敌人的快速部队,赵保中他们几个团的首长,按照原来的决定,由赵保中亲自带领着一个连,由肖飞作向导,从旁边插入,和尖兵连并肩战斗,急速地向着大沙洼里边假退却,好象是慌张逃跑。

    这一来,可把个毛驴太君给高兴坏了!他以为,这不过有二百多个八路军,满有把握把它消灭。他可没有发现后边的情况,还有八路军的三个大连哩。这三个大连布成了三角阵形,一枪不打,隐密跟进。

    对这个情况,毛驴太君怎能晓得?他估计着头前这两个连的八路军,是要急速地撤退,占据沙山,进行抵抗。于是他也紧紧的追赶,也布成了三角形阵势,打算把这两个连的八路军,消灭在这沙山之下。这家伙用兵刁钻得很。为了更有把握,他还派了几名骑兵,飞马传令:要南边公路沿线的日军,向北进攻,要东西两面的袭击队和伪军,也一齐向着大沙山压缩,把两面把住,好配合着他的主力来消灭被围的八路军。哈!这家伙也真绝呀!

    都以为大沙洼这片地形很好,对于作战很有用处。不过要知道:好固然是好,还要看你会利用不会利用。要是利用得好,那是进可以攻,据可以守,游可以击,退可以走。要是利用不好,那就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动不能动,转不能转,成为死地。那么,这一回八路军和敌人,两方面的兵力相差不多,战斗力量也很难说谁强谁弱,究竟胜利归谁,那就得看谁用兵巧妙,利用地形得当了。这个地形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大家已经了解了大概,为了更清楚地说明这个战斗,还需要把重要之点再介绍一下:

    大沙洼以内的沙山有十多个。所谓沙山就是大土疙瘩。最大的一个就是史更新他们占的这一个。这是整个地区的制高点,山上的枣树也多,山下的地形也最复杂,周围的桑柳也最茂盛。这个制高点的东西两边,三百米开外,各有一个比较大的山头。它的南面五百米开外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孤山。这三个山头就成为这片地区的次高点。次高点的东边,有一条大车道,道东就是流水沟,前些日子猪头小队长就在那儿挨过打,被民兵们打得剩了九名残兵败卒,狼狈奔逃。现在的情况更不同了,正在雨季,流水沟的水深有一丈多,全长有二十余里,要有一个班的兵在对面一把,有一百个武装也很难冲过来。次高点的西边不远处,就是大水汪。现在的水更深更大,也更宽更长,比东面的流水沟还好把守。次高点的南面三里多路就是小李庄村,前面除了庄稼之外,没有任何阻碍。

    毛驴太君估计着:八路军一定要占据这个最大的沙山制高点。所以他指挥着队伍紧追,要抢占东西边的次高点,正面留下一部分主力,这就形成三面包围。毛利还让他在南面的一个中队立刻出动,火速进攻,占领南面的次高点,这就形成了四面包围。这还不算,他还要东西两边的袭击队和伪军们,把住水汪和流水沟的外边,不让八路军凫水逃走。他这个计划可说是够周到严密的了。

    那么,赵保中他们这个团打算怎么样呢?他们要来个诱敌深入,打个活的埋伏,战士们跟这叫牵鼻子战术。究竟怎样打法,这儿不必先说,一会儿自然明白。现在的问题是要看谁的腿快,谁的战斗动作坚决勇猛。所以,赵保中跑上山头见了史更新他们,几句话说明了战斗意图,这儿留下一个连,他带着另一个连就往南跑。史更新要求参加战斗,要配合着消灭敌人。赵保中说了句:“好,你们随我来吧。”史更新带着他和金月波的两个小队,跟在赵保中这个连的后边,也就飞快的往南跑下去。

    刚跑下山来,赵保中就命令两个班,分头向左右两边快跑,他们是要把守住流水沟和大水汪的里岸。赵保中带着这两个排和两个班还继续往南跑。这功夫后边三个沙山的上头都响起枪来了。赵保中一听就知道是自己部队的枪声,看来东西北三面是没了问题。到了这个时候,眼前这座沙山能不能占领就成了战局的关键!啊!还得加快脚步,战士们简直跑得象飞一样了。除了肖飞、史更新、丁尚武、孙定邦之外,其余的民兵都拉在了后边。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拚命地跑呢?这是军队作战的重要条件!仗凭腿快,占据优势,击败敌人,这是八路军作战的一种特点。特别是象现在,敌对双方要抢占一地的时候就更为要紧。有时一步一地之差,就能影响整个战局。所以,这叫“争取先敌之利”。战斗胜败,常常决定在一步的先后,一枪的早晚,一个动作的快慢,甚至是脚前脚后之差。赵保中完全估计到了,敌人一定要来占领这个制高点,他有个不着急吗?你别看他是个副团长,他可不是在后边而是带着队伍跑在前头。他今年才三十刚挂零,长得是身材高大,和孙定邦的身条儿差不多。长方脸儿,黑脸庞儿,还没有长出胡髭。除了眉疃有一颗红痣以外,没有别的特点,可是锻炼得腿快。这些战士们一个也不瓤,个个都是二十左右,上等个头儿,黑红脸儿,高胸脯儿,穿着一色儿草黄色的军装。每人一顶大草帽儿,草帽儿上边满插着树枝儿,远看认不出这是军队,近看分不清张王李赵,谁大谁小,谁高谁低,真象一个母亲的儿子差不多。跑起来的时候,虽说不是一齐迈腿,可是都一般快,没有一个被拉下的。你就看这个快劲儿吧!“刷……噗……”趟开乱草,冲破柳行,眨眼的功夫来到沙山脚下。

    这时候,赵保中的脚步停住了。干什么呢?他让肖飞做为向导,跟着他的连长,带着两排战士继续往山顶上跑。然后,他把史更新招到跟前儿:“老史!你们不是要配合配合吗?

    你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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