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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勃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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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没有比讲述河水的气息或田野的岑寂更困难的事了。而且还要讲得使听的人如同亲临其境,闻到这种气息,感到这种岑寂。

    我们在各种情况下,都会触景生情地想起普希金的诗句。可普希金诗句的“水晶玻璃似的(这是勃洛克的说法)音响”怎样才能表达出来呢?

    世界上有千百种美妙绝伦的现象。我们至今还没有相应的词汇和用语可加以描述。一个现象越是令人惊异,越是美不胜收,就越难用我们僵化了的语言去讲述它。

    而亚历山大·勃洛克的诗歌和一生,正是我们俄罗斯现实中这种美好的、在许多方面都无从解释的现象之一。

    离开勃洛克不幸死去的那一天越久,就越难以相信这位才气卓绝的人确实在我们中间生活过。

    在我们中间许多人的心目中,他已同那些非凡的人物,同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们,同全人类神话中的英雄们融合为一了。我也不例外,在我心目中,勃洛克是跻身于奥兰多[13]、彼特拉克[14]、阿伯拉尔[15]、特里斯唐[16]、莱奥帕尔迪[17]、雪莱[18]或者至今还难以理解的莱蒙托夫这样一些我所最喜爱的半传奇性人物乃至传奇性人物之列的一个孩子,这孩子在他短促的一生内将他耗尽在荒漠中的心灵的热情都倾诉了出来。

    勃洛克接替了莱蒙托夫。他曾对莱蒙托夫下过一句满含忧伤的中肯的评语:“对子虚乌有的春天的追寻,使你陷入愤激若狂的郁闷。”[19]

    我从未见到过勃洛克,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这是我此生的一大憾事。

    我没有听见过勃洛克的声音,所以我无从知道他是怎样朗诵诗歌的。不过我相信诗人皮亚斯特[20]。他写过一篇短文,谈到了勃洛克的朗诵。

    勃洛克的声音喑哑、遥远、恬静。他的声音即使在他的同时代人听来,也仿佛是从似近若远的地方飘来的。他的声音中仿佛有某种魔幻的、执拗的东西,就像是经久不散的袅袅的琴声。

    我所谈的这位勃洛克,牢牢地存在于我的意识之中,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在我的心目中,他绝不可能是别样的。我和他一起默默地度过了许多漫漫的长夜,每当我猜测着意思诵读一句好似音乐一般的诗时,往往我的心就会抑郁得好似沉了下去。“这声音是你的。我把生命与痛苦注入它那莫解的音响。”[21]

    早在我遥远、艰辛的青年时代,他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直到今天,就如叶赛宁所说的“已经到了收拾起必将朽烂的什物上路的时候了”[22],他仍然和我厮守在一起。

    勃洛克的诗是永远也不会成为“必将朽烂的什物”的。因为他的诗不受朽烂的规律,不受衰亡的规律的制约。只要人类未从地球上灭绝,只要“上帝的奇迹中的奇迹”————自由的俄罗斯语言没有消失,他的诗句便会存在。

    是的,我为无缘结识勃洛克而感到终生遗憾。他说过:“我们总是过迟地意识到奇迹曾经就在我们身边。”

    逝去的生命是追回不了的。我们无法使勃洛克这个人起死回生,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看到他了。然而世界上有一种与奇迹相同的现象,它无视往往是残酷的自然规律,从而使我们得到慰藉。这种现象就是艺术。

    艺术可以通过我们的意识创造一切,使一切复活!你再看一遍《战争与和平》,我担保你会清楚地听到娜塔莎·罗斯托娃[23]躲在你身后吃吃地笑着,你会爱上她,就像爱一个活人,一个真人。

    我深信,由于对勃洛克的热爱,由于对他的强烈思念,他迟早会出现在一篇叙事诗里,或者一部中篇小说中,完完全全是一个活人,一个复杂的人,一个令人倾倒的人,一个经历过两次诞生的奇迹的人。我之所以深信这一点,是因为我们国家是有人才的,何况人的复杂多样的精神,还无法用通分的办法使之划一。

    说到这里,请原谅,我不得不谈几句自己的事。

    我已开始写一部自传体小说,已写到中年。这不是一部回忆录,而是不折不扣的小说,所以作者可以完全不受真事的限制。不过,主要情节,多少还是以真事为依据的。

    在这部自传体小说中,凡涉及我自己生活的地方,我都是如实地写的。然而,包括我在内,想必人人都有第二种生活、第二种经历。它不过如常言所说的,并未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出来”,并不曾真的发生罢了。它只是存在于我的愿望之中,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可正是这第二种生活,是我想要写的。我要写我的生活若不为种种偶然性所左右,而可凭我自己的意志去创造,势必会出现的样子。

    在这第二部“自传”中,我想见到勃洛克,而且必然能见到,甚至还会和他成为朋友。我将怀着对他的无限感戴和倾慕,尽情地写他。我想用这样的办法仿佛使勃洛克的生命通过我而得到延续。

    你们有权问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做?

    我需要这么做,是为了使我的生命趋于完美,是为了用我的生活作为例子来说明勃洛克诗歌的力量。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见到过勃洛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我住在远离彼得堡的地方。而现在我渴望哪怕是间接地来弥补这个损失。

    我一直在寻访与勃洛克有关的一切————人、环境、彼得堡的风貌(自诗人逝世以来,彼得堡的风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许这种举动显得有几分幼稚吧。

    我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念念不忘地想在列宁格勒找到勃洛克的房子,那幢他在其中生活过和逝世的房子,而且一定得自己去找,不要任何人帮助,不问路,不查看列宁格勒的地图。于是我虽只模模糊糊地晓得普里亚日卡河的大约位置(勃洛克生前住在这条河的沿岸街,就是现在十二月党人大街的拐角上),就徒步朝那条河走去,而且没有向任何一个人问过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己也不怎么明白。我相信,我能凭直觉找到路,相信我对勃洛克的眷恋,能像引路人那样,挽着我的手把我领到他家门口。

    头一回,我未能走到普里亚日卡河。因为河水泛涨,桥都封闭了。

    我只好打着寒战,遥望着西边黑气腾腾的雾霭。普里亚日卡河就在那边。一阵阵湿漉漉的风打那儿刮来,把一团团的烟雾也带了过来。耸立在雾中的大厦,像是无数巨大的石船,高耸在风暴中。

    我知道勃洛克的房子紧靠海边,显然,波罗的海风暴袭来时,它是首当其冲的。

    第二回,我才走到了普里亚日卡河边那幢房子跟前。这回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我的十九岁的女儿与我同行。少女仅仅由于我们要去探访勃洛克的故居而又悲又喜。

    我们沿着涅瓦河的沿河街走去,不知为什么,这天一路上的情景我记得异乎寻常的清晰。

    那是十月的一天,雾霭沉沉,落叶萧萧。在这样的日子里,雾总是萦绕在地面上,久久不肯散去。它化作牛毛细雨,把清新的空气注满我们的胸腔,把像尘埃一样细小的水珠沾满铸铁的栅栏。

    勃洛克有句用语:“秋日的影子”。这天就布满了这种昏暗的、料峭的影子。一幢幢在列宁格勒围困期间被弹片炸得伤痕累累的住宅的窗玻璃,闪烁着昏暗朦胧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味,想必是打港口飘来的。

    我们走得很慢,常常停下来,久久地望着四周的一切。不知为什么,我深信勃洛克经常是走这条路回家的,而不是走那条乏味的军官街。

    闻到了一股覆满水藻的河水和锯屑的气味。涅瓦河边这段路比较荒凉,有几个穿短棉大衣的姑娘正在这里用电动圆锯把桦树锯成劈柴。锯屑像一道道焰火,飞溅开去,可是一向尖得刺耳的电锯声在这儿却不知为什么变得柔和、低沉了。电锯仿佛是在悄声唱着歌。

    面前出现了一条黑沉沉的运河,这就是普里亚日卡河。河那边耸立着船厂的船台、烟囱、浓烟,以及一排排熏黑了的厂房。

    我知道勃洛克寓所的窗子是朝西的,正对着这座工厂,正对着河边。

    我们走到了普里亚日卡河边,立刻看到在一片低矮的石头房子后边有一幢唯一的高房子,非常普通的砖房,这就是勃洛克的故居。

    “我们终于到了。”我对女儿说。

    她停了下来。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喜悦,但顷刻间,又添上了泪光。她竭力想忍住泪水,但是泪水不听从她,还是夺眶而出,一颗颗小小的泪珠从睫毛上滚落下来。后来她抓住我的肩膀,把脸埋入我的衣袖,以遮住泪水。

    这幢房子的窗户闪烁着列宁格勒昏暗朦胧的光,可是对我们父女俩来说,这地方,这光,都好像是神圣的。

    我不由得想,诗人是多么幸福,青年人把首次萌发的爱————羞涩的、感激的爱奉献给他。青年人推崇年轻的诗人。因为在我们的概念中,勃洛克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永远是年轻的。几乎所有悲剧性地活着而又悲剧性地死去的诗人的命运都是这样的。

    即使在勃洛克弃世前的最后几年里,他被内心的焦灼折磨得苦不堪言,可他仍然保持着青春的风采。而这种内心的焦灼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因此成了千古之谜。

    讲到这里,我必须插进几句题外话。

    许多人都知道,有些作家和诗人拥有一种巨大的创作“感染力”。

    他们的散文和诗歌,即使以最小的剂量滴入你的意识之中,就可使你激动、振奋,使思想汹涌澎湃,使形象纷至沓来,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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