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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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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孔子者,但学其出妻;学子路者,但学其愠见;学颜子者,但学其箪食瓢饮;学曾点者,但学其嗜羊枣,浴乎沂、风乎舞雩,而谓吾学圣贤矣,可乎?

    不学齐桓之尊王攘夷,而学其杀公子纠;不学晋文之创业定霸,而学其恋齐姜;好酒及色者,谓吾学汉高祖;喑呜叱咤者,谓吾学楚霸王,而谓吾学英雄矣,可乎?

    语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见过者,为人所难免也。虽然,吾敢曰,人虽圣贤,亦不能无过,盖圣贤不过寡过而已。故孔子曰“假我数年,五十而学易,亦可以无大过矣乎”,蘧伯玉但求寡过未能。此可见圣贤一生,亦不外求寡过、求无大过耳,岂敢曰无过乎?

    过既为圣贤所难免,则古今以来,欲求一完全无过之人难矣。古今既少完全无过之人,然则古今之圣贤豪杰,岂皆不足学乎?曰不然,古今圣贤豪杰皆彼此相学而成也。苟以圣贤豪杰不能免过,而不屑学之,则圣贤豪杰,将绝迹于天下矣。

    圣贤豪杰,既不能免过矣,而吾又不能不学圣贤豪杰矣。今敢问学之之法奈何?只学圣贤豪杰之过,而可以为圣贤豪杰乎?抑学其圣贤豪杰,而又必须兼学其过乎?如谓只学圣贤豪杰之过,而可以为圣贤豪杰,则当吾未学圣贤豪杰之过时,吾身本为有过之身。今又从而益之,是适成为过失重重之人,更何圣贤豪杰之有?如谓学其圣贤豪杰,又必须兼学其过,则圣贤豪杰有过,本为圣贤豪杰之不幸,非谓凡为圣贤豪杰者,必须有几许过失,而后圣贤豪杰之格乃为完全。吾苟幸得免过,岂不较彼更善,则又何苦故为白璧之瑕也。

    今天下有一多过之人焉,当其犯过也,彼亦自知不能掩人之耳目,于是先于古今中外之所谓圣贤豪杰中,择其一人,曾亦有此过失者为彼之保护。有人指其过失彼即借口曰:某圣贤某豪杰不尝有此乎?吾学某圣贤某豪杰也,吾又何惧?

    夫圣贤豪杰之有过,此为圣贤豪杰之不幸。然亦因彼于犯过之后,能力改其过,而又卒能变成为圣贤豪杰,然后其过始为人所传。不然,圣贤豪杰之过固为常人所恒有。彼常人者,何不以过而传其名,而圣贤豪杰之过,转载在青史也。彼犯过者,既不学圣贤豪杰之学问事业,而反以彼偶犯之过失为借口。呜呼!圣贤豪杰,苟犹有知,当必益增遗憾矣。

    或问曰:此人犯过,既每以圣贤豪杰为借口,然则自来之史家。记圣贤豪杰之事者,何不但记其善,而举此一二不检之细行,付之阙如?或可免滋流弊也。应之曰:是不然。史家记一人物,而不欲遗其细行者,盖有数意焉。

    史家与画家同,史家最要者在于传信,画家最忌者在于失真。故画家之画山水,不但画其明媚而已,凡山旁之破屋秃樵,水边之破船老渔,皆为一一描出。盖以描破屋破船,愈足以衬山水之明媚也。若于山旁而添一广厦华屋,水边而添一画舫彩船,饰渔翁为美人,改樵子为显者,则山水之真景失矣。人物者最与山水相类也,故史家之记人物,每当搜其一二逸话,为文章材料者,亦传信之意也。

    历史者,人生之宝鉴也,亦人生之模范也,标准也。故史家之记一人物,必须举一人物之事迹,始末巨细,悉载之于书,且旁及于其朝代之关系。俟后之读者知其人物之所以成为人物者,或由其朝代所造成,或由其境遇所造成,而可以推定其人物之价值。至于其少年之逸事,及其生平之细行,所以不欲掩之者,史家之意,盖谓此等逸事细行,无论为善为恶,皆足为读者之宝鉴、模范标准。何也?凡成年以上之男女,无不具有识别之脑力。观古人之善,未有不知其为善;观古人之恶,亦未有不知其为恶者。人类既具有此识别善恶之脑力,则当其读人物传记时,见其善者,未有不动欢欣钦慕之情;见其恶者,自未有不生嫌恶悼惜之念。且同时又必发生一心理焉,以为以彼之如许圣贤、如许豪杰,犹不免有此遗憾,难逃直笔。吾侪苟不鉴彼之善,而知其恶,则不特增彼圣贤豪杰之遗憾,抑亦非作史者之意也。

    且古来人物之所以成为人物者,大半皆因其生平偶陷一二之过失,后知所悔,乃急急于改过,又同时急急于立功,冀以自补前过,而其结果乃成为圣贤豪杰矣。故作史者之意,更欲以是有过之事,摭拾而录之,俟读者自知凡人遇有过失之后,不可自馁其志气。苟不馁其志气,能力改其过,而臻于善,则其结果仍可以为圣贤为豪杰也。

    史家之用意,盖不外于以上所述。故其记一人物也,遇其人道德之完全者,则记其完全,遇其人道德之不完全者,即记其不完全,从无讳饰之事,以待读者之识别去取。而不料后世之人,日巧于为恶,乃至不学古人之善,而专刺取其一一恶行,以为自己之护符,使得利用古人,以为抵抗舆论、防御清议之具。虽然曹丕逐君,亦自谓学伊尹;王莽篡汉,亦自谓学周公,而后世终以莽丕为乱贼,不闻颂莽丕为伊周,可见美名终不可以盗取也。

    此等道理,本为至浅。然读书者,必先识此浅理,而后任读何书,皆受其益矣。孔子不云乎:“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改之。”夫世有善不善皆萃于一人之身,使读者见其善,不能不从,见其不善,亦不能不改。此其人为谁?曰是惟德国宰相毕斯麦。

    有些学习孔子的人,往往只知道效仿他离妻远家的行为;有些学习子路的人,往往只知道效仿他遇事后的愤愤不平;有些学习颜渊的人,往往只知道他安于贫困;有些学习曾点的人,往往只知道他喜欢吃羊枣、与朋友游乐于沂水之间、临风于舞雩之台。如此只了解一些圣贤的轶闻故事,就说自己已经学习了圣贤,这样可以吗?

    不学习齐桓公尊奉周朝王室、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入侵的丰功伟绩,却学习他为争权杀死自己哥哥公子纠的行为;不学习晋文公历经艰辛磨难成就春秋霸业,却学习他沉醉齐姜美色、不思国事;自己吃喝玩乐却说是学习汉高祖的行事风格;对人动辄厉声呵斥却说是学习楚霸王的处世方法,如此取短避长,就说是自己是学习英雄所为,这样可以吗?

    古人说:“一般人达不到圣贤的境界,谁又能没有过失呢?”因此,生活中人们都难免出现过失。尽管如此,我仍然敢断定,人即便是能达到圣贤的标准,仍然不可能不犯错误,不过是圣贤之人所犯的错误较少而已。因此孔子说,假如再借给他几年时间,在五十岁的时候开始学习《易经》,应该可以做到不犯大错误了。春秋时卫国有名的贤人蘧伯玉也只是尽量减少犯错误,没能完全做到。由此可见,纵览圣贤之人的一生,也不过是努力避免错误、尽量不犯严重的错误,哪敢妄言自己不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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