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十九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
    “我不是。这次错误的开始全都是我自己的错。我给罗尼带来的没有一样是应该带给他的,这才是他拒绝我的真正原因。当时进入那个山洞时我正在想:‘我当真喜欢他吗?’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你,菲尔丁先生。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占理。体贴、尊重、人际间的交往——我曾努力用这些来取代——取代——”

    “我不再需要爱情了,”他道,帮她补上了那个词。

    “我也是。我在这里的经历已经治愈了我。不过我希望别的人还需要它。”

    “不过还是让我们回到我们第一次谈论的话题(因为我想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长谈了)——当你走进那个山洞时,到底是谁跟在你后头,抑或根本没有人跟你进去?现在你能说一说吗?我可不想就让它永远就这么悬着。”

    “我们不妨就说是那个向导吧,”她无所谓地道。“真相永远都不得而知了。那感觉就仿佛我在黑暗中用手指抚摸那光滑的洞壁,就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了。我碰到了无法逾越的障碍,你也是。莫尔太太——她当时心里真的跟明镜似的。”

    “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已经知道了?”

    “心灵感应吧,也许是。”

    这个唐突、牵强的字眼根本无补于事。心灵感应?这算什么解释!最好还是就当没说算了,阿黛拉也正是这么做的。她也真是到了智穷才尽的地步,他也并不比她强多少。真的还有他们从未触及的世界吗?或者所有可能的一切他们全都意识到了吗?他们也说不清楚。他们只是意识到两个人的观点和态度大致上是相似的,而且因此而感到满足。也许生活本身是个谜,而并非一团乱麻;他们也说不清楚。也许那上百个大惊小怪、纷纷扰扰到令人烦不胜烦的印度其实就是一个,而由它们所映照出来的宇宙也只是一个。对此他们实在无法判断清楚。

    “回到英国后记得给我写信。”

    “一定,我会经常写。你一直都待我非常好。现在就要走了,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真希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作为报答,可我知道你已经拥有了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是这样,”他停顿了片刻道。“来到这儿,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安全。我跟印度人确实相处得很融洽,他们也真心信赖我。我不必被迫辞职,心里感到非常高兴。受到副总督的赞扬,我也很高兴。在发生下一次大动荡之前,我也就这个样子啦。”

    “当然,老夫人的去世一直都让我很难过。”

    “阿齐兹也是非常爱戴她。”

    “可是这让我想到我们人人都必有一死;所有这些我们赖以生存的人际关系都不过只是暂时的。我过去一直觉得死是挑人的,这也是从小说里面得到的一种观念,因为总有些人物角色是要留到最后供人评说的。可是现在‘人必有一死’已经开始变得如此真切了。”

    “不要让它变得真切起来,否则你自己也会死的。亦即不要耽溺于对死亡的沉思。思虑过度,我们就会被它所慑服[2]。我也曾感受到同样的诱惑,于是不得不对其敬而远之。我还想再活上个几年呢。”

    “我也是。”

    自打小矮人的手握在一起[3],空气中就溢满了友谊的气息。这对男女都正处在他们才智的顶峰——通达,诚实,甚至细腻敏锐。他们说的是同样的语言,持的是同样的观点,年龄和性别的差异并不会使他们产生隔阂。然而,他们并不满足。当他们都同意“我还想再活上个几年”,或者“我不相信上帝”时,这些话语后面还伴随着一种奇妙的回响,如同宇宙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去填补一个小小的虚空,或者仿佛他们已经从一处绝顶的高处看见了他们自己的姿态——像小矮人般在交谈,在握手,并且相互保证他们站在同样的精神立足点上。他们并不认为他们是错的,因为一旦诚实的人觉得是他们错了,他们就不会这么坚决了。群星背后对于他们来说也并非一个无限的目标,他们也并非没有探寻过。可是现在有一种渴望降临到他们身上,就像在其他场合一样;一个梦想的影子的影子笼罩在他们那明确清晰的利害考虑之上,那些从未见过的物象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息。

    “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他郑重地道。

    “我很高兴,因为我也喜欢你。后会有期。”

    “肯定会的,在英国,如果我探亲休假的话。”

    “不过我觉得你还不大可能会那么做。”

    “可能性很大。事实上现在我已经有此打算了。”

    “噢,那真是太好了。”

    于是就这么结束了。十天后阿黛拉踏上了归途,跟她那位已逝的朋友走的是同样的路线。雨季之前最后的一阵热浪已经袭来。整个印度都深受其害,变得天昏地暗。房屋、树木和天地全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变成了同样棕色的糨糊,孟买附件的海水就像一锅肉汤一样来回撞击着各个码头。她此次印度之行的最后一段历险是安东尼造成的,他跟在她后面上了船,并试图勒索她。她一直都是菲尔丁先生的情妇,安东尼说。也许是因为安东尼嫌自己的小费给得太少。她按响了船舱里的电铃,叫人把他从船上赶了下去,可是他的胡说却几乎造成了一桩丑闻,以至于在第一段航程中乘客们都不怎么跟她说话。横穿印度洋和红海的旅途中都没人搭理她,只有昌德拉布尔的那些社会渣滓们愿意跟她搭讪。

    船到埃及之后,气氛才为之一变。那些洁净的沙子,堆在运河[4]的两岸,像是要一举擦掉令人烦恼以及暧昧含混的一切,而且在浅玫瑰色的晨光中,就连塞得港都显得纯净而又迷人。在那儿她跟一位美国传教士一起上了岸,去观看了雷赛布的塑像[5],尽情呼吸着黎凡特[6]那醉人的空气。“奎斯蒂德小姐,您在饱览了热带风光之后,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义务使您重返您的祖国呢?”传教士问她。“请注意,我说的不是转向,而是重返[7]。每一个生命都应包含着一个转向和一个重返。这位著名的先驱”(他指着那个塑像)“将使我的问题变得更加清楚。他转向东方,他又重返西方。您可以从他那双手的漂亮姿势中看出这层寓意,其中一只手上拿着一串香肠。”为了掩盖他心灵的空虚,传教士面带幽默的神情地看着她。他根本就不知道“转向”和“重返”云云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出于道德意味上的鲜明显豁,他经常成对地用词。“我明白了,”她回答道。突然间,在地中海的清澈明净当中,她豁然开朗。重返英国后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去看望莫尔太太的那一对儿女:拉尔夫和斯黛拉;然后她将致力于自己的职业。莫尔太太曾打算将她两次婚姻产生的结果分开,而阿黛拉至今还没见过她第二次婚姻的那对年幼的儿女。

    * * *

    [1] 此处“案子”和“状况”一语双关,英文都是同一个词:“case”。

    [2] 思虑过度,我们就会被它所慑服(We are subdued to what we work in):此句是对于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一一一首:“And almost thence my nature is subdu’d / To what it works in,like the dyer’s hand”的化用。(梁宗岱的译本译作:“也几乎为了这缘故我的天性/被职业所玷污,如同染工的手。”)

    [3] 典出《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故事。

    [4] 苏伊士运河。

    [5] 雷赛布的塑像:塞得港建有苏伊士运河的创建者费迪南·德·雷赛布(Ferdinand de Lesseps,1805—1894)的塑像,福斯特一九一二年十月十一日的印度日记中曾如此描述:“雷赛布的塑像,一只手指向运河,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长串香肠[塑像的另一只手实际上握着一长卷规划图,“香肠”云云是福斯特的戏谑语。],整个形象俗不可耐,无任何新异之处。”香肠的形象在《向东方致敬》一文(《伦敦墨丘利》杂志一九二一年七月号;后收入《阿宾格收获集》)再度重提。

    [6] 黎凡特(Levant)为地中海东部诸国及岛屿的古称,包括叙利亚、黎巴嫩等在内的从希腊直至埃及的整片地区。

    [7] “转向”和“重返”的原文分别为“turn”和“re-turn”,文字游戏。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