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来,一看,是一个修长的白削脸的男子。
“啊!梦若!”梦兰女士叫了出来,“你病已经好了吗?”
“姊姊,我本来没有什么病。”华梦若笑了一笑。看琴仙领着妹妹在一边玩,“只是懒于行走,所以也就不曾到姊姊处来。”接着,华梦若向金莺小姐看去,觉得心头颤动了一下:她那黑得会把人们的灵魂整个吸去的两眼,那泛着春潮似的多血的两颊与红唇,那轻松的斜梳着的黑发,那活泼中又含有的妩媚,华梦若怎能不心颤呢!
“大概,现在体力已经复原了吧?”华梦兰还是继续问他病状。
“不复原也只好算复原了。”梦若苦笑地说:“有什么余暇允许我生这种闲病呢。这个世界已经将到了动乱的时代了。农村经济的破产,城市帝国主义的势力的高涨,军阀割据局面的混沌,内战的爆发。……无一不使人看了心痛的呀!……”
“这又何苦呢?”华梦兰又劝慰似的,“你又何必为这种事自寻烦恼呢。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唉!老姊姊,谁能脱离了政治的关系呢。"梦若辩论似的说,“你看那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夫,他们是确实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主义的,但是这几年来,他们身受的苦痛如何呢?
“在封建势力的稳定下,于是产生了我们的宗哥。一方面,宗哥便是他们的主,主宰了他们的运命;一方面,宗哥又通同了“石板上种田”的城里人,今天人丁捐,明天团防捐,接着还有什么刀头捐、酒捐,……真是苦了一年,还不能把捐钱缴清。而且宗哥又笼络了一些地棍,各方从事敲诈,凡关于这些,都是政治不清明的缘故呀……
“别说了。”梦兰女士频频皱着眉头:“让他去吧。你又何必这样愤激呢!忧能伤身,在你病的时候,更不该想到这些。”
金莺小姐虽然一边在逗着韵仙玩,一边却不住地偷眼地瞧着梦若,听着梦若说话。她觉这个男子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那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尤其是他那一套论调有点象季先生。因之她潜伏着的一种追慕季先生的心,好象找到了出路了,便轻轻地问琴仙:
“是谁?他是谁呀?”
“是梦若叔叔。”琴仙低低地说。
梦若听了梦兰女士的话,便也淡然地一笑,回头便问:
“哎,那不是琴仙吗?”
“是的。”梦兰女士便招呼着琴仙:“琴仙,这是你梦若叔叔,你不认识了吗?”
“认识的。梦若叔叔。”琴仙说了一声,又悄悄地领着妹妹走过来。
“这是谁呢?”梦若问。
“是韵仙妹妹。”“啊,五年不见了,你就长得这么大了!”说着,梦若看到金莺小姐站在一边,好象出神地看着溪水。“那是谁呢?”梦若又转问梦兰女士。
“是沈大钊的女儿沈金莺。高小毕了业,到我这地方来学诗的。”
“啊!”梦若惊奇似的叫了一声:“现在居然还有这样风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