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星河灿烂，以观山海

r />     “柯寻？”牧怿然的声音唤回了柯寻的神思，“在想什么？”

    “现在想来，也许《信仰》给予我们的暗示，除了善与恶两种力量的并存和博弈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画中画’。

    牧怿然让柯寻的头枕在自己的肩窝里，用手轻轻地覆在他尚有余温的脑瓜上，仰面望着穹窿顶部疯狂咆哮和挣扎的妖鬼旋风，在柯寻的耳边低声说着话。

    这张最低等级的三维全息膜，如果不是因为爷爷还蛮喜欢的，早被光束之高阁任由尘封。

    就连华霁秋和岳岑都受了感染，跟着掉了眼泪。

    在之前几位同伴牺牲的时候，他虽然一直在集中精神努力思考，但也没有忽视观察龙卷风柱中妖鬼映象的动向。

    ——苦盼祈求了几千年的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是，科学。”柯寻一本正经地答。

    ……

    这支笔在画什么呢？

    此刻把自己比做一粒尘埃，恐怕都是夸张放大了兆兆亿倍的说法。

    柯寻早已经看不见自己所来自的那个宇宙，甚至连对于人类来说至高无上的绝高等级的七维上帝空间，在这里都已经显得那样的渺小和卑微。

    并没有干嘛。

    “…………我尼玛——那是个什么鬼东西？！”李小春跳起来惊吼，“卧槽——太尼玛可怕了——卧槽——比死还可怕！比妖鬼还可怕！那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有趣的是，我们竟还保留着身为意识体时的记忆。”朱浩文还在回想此前发生的一切。

    “七维生物吧。”华霁秋擦着水雾朦胧的眼镜片，“穷尽人类一切想象都无法描摹出来的高等生物。”

    七维的无限宇宙。

    “我爱你。”

    光达到目的，潇洒地掸掉全息膜中不小心抖落的几粒微尘，起身走了。

    天知道它们有多么渴望着再一次重新得到这美好的一切！

    ……

    柯寻坐在副驾的位子上，目光从牧怿然静好的侧颜上轻轻地移开，望向车窗外的远天穹宙。

    “我帮……我帮你……”吴悠一抽一抽地。

    “你们几位高人……能不能别扯了……我饿了……我想吃肉……”卫东嚎哭着说。

    牧怿然轻轻地吻上怀里人早已冰凉的嘴唇，而随着这记轻吻一起落下的，还有一粒温热的水。

    《山海》。

    他知道它们突破临界点的大致时间，也知道入画者的血液转化为钤印的一部分需要多久，他要在妖鬼突破临界点的一刹那，保证自己的血能正好转化完成。

    柯寻憋得难受，只好没头没脑地，四处找出路。

    “而他在后面也说，天地无极，造化万千。字字句句都是在描述一个更宏大的世界观、一个另外的‘天地’。

    “半信史时代，就是七维生物恣意玩弄低维宇宙的佐证，而这也证明，七维生物对低维宇宙的干涉，完全可以不遵循任何物理规则，所谓的时间悖论，甚至也完全可以成立。

    “这也并不是无的放矢的妄想。记得么，我们的意识，是与鬼文之力相结合过的。

    “咱们也算是长过大见识的人了。”秦赐笑着道。

    ……

    手腕中涌出的血，急不可待地冲向祭台的最后一条边，去和它一脉相承的那些血汇合。牧怿然并不担心伤口的血会凝结，它们争先恐后地向外拥挤着，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所以九鼎才‘可知而不可见，可见却不可得’。意识能够跨越时空和维度去到九鼎所在的地方，而能令九鼎凭空不见、又只能在另一个维度看到的力量，就只有七维空间才具有。

    那磅礴恢宏的超级宇宙，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枚无穷小，又无穷大的奇点。

    “我们只有这一线可能。在九死里寻找一生，在山海里寻找真相，在洪荒宇宙里，寻找我们彼此。

    直到李小春烤肉的香味儿钻进车里，柯寻笑起来：“走，吃肉去。”

    光偷眼瞧着，趁爷爷不注意，打算抹去全息膜上自己的锚印。

    是他这个画商这辈子所鉴定过的，最奇妙，最伟大的一幅画了。

    “我想，关于七维空间是否有生物存在，应该是可以确定的。记得史料上关于九鼎的失踪是怎么记载的么？说其中一只飞入了泗水，另外八只也随即不见。

    “尽管如此，我们能成功的可能，仍然还是只有数兆亿分之一。毕竟我们只是低等生物，我们无法用人类的情感和行为逻辑去逆推一个绝对高等的生物。

    “你要知道，”邵陵极力地控制着带着些哽声的嗓音，“七维生物才不会在乎这些，就像我们绝不会去在意一颗原本粘在鞋底上的灰尘会不会飞到了一朵花上。”

    柯寻偏头看向他，想了一阵，笑着说：“我觉得啊，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神鬼。”

    顾青青在旁边哭得说不出话，只好连连点头。

    输液瓶碎裂开来，瓶中的血液如同有意识一般，飞快地向着祭台的最后一条边流涌过去。

    “那样重的九鼎，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它们飞入水中或是凭空不见？那位能窥‘天机’的高人说：天外有天，人如蝼蚁。便是九鼎神器，亦不过微尘一粒。

    说着抬起手，用美工刀锋利的刀锋，颤抖着，却用力地，割向了自己颈部的大动脉——“——卧槽——”

    安静的祭台上，十三个人傻愣愣地站着，彼此呆呆相视。

    “那么我们这个世界对于七维生物来说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一幅画？也许。也许我们把画称为‘画’，但在七维世界，它或许叫做别的什么，它所具有的功能和属性也许也和我们定义的画完全不同。

    “说不定，你就像是上古的高阳氏，或是秦时的那位高人一样，是罕见的‘超能力者’，是‘天神’造人时不小心出的BUG。

    “……柯儿和……和大佬呢？”卫东甩着泪四顾，“嗷——柯儿和大佬呢？！他们没回来？！啊？！”

    “但无论我们的世界在他们的眼里是什么、做什么用，我们这些低等生物，对他们来说都只是蝼蚁和微尘一般的存在。

    生死一轮回。

    柯寻没有来得及看。

    “如果把那几段历史空白期想象成物品，这种凭空消失的情形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就像是九鼎，忽然就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如果连精神和信仰都死去，那么活着的它们又与行尸走肉有什么两样？！

    一些话已经无需再对彼此多言。

    然后，是可以在八维空间任意两点间自由穿行的九维空间，一切实体物质以不同振动频率的弦体现的十维空间，和……由时间，空间，记忆，与感知构成的，十一维超膜空间。

    被执笔的手弹回去之前，他只瞥见那幅画上，落下了一枚造型古怪，却又极其漂亮的钤印。

    “在我们这里，钤印可以是一个标记，一道封印，或是一个凝聚着画者意识体和精神力的能量核，那么在七维空间，它也同样可以是标记、封印、能量核。

    “鬼文之力来源于七维空间，创造自七维生物。如果说我们定义的‘画’与七维生物的‘画’存在着本质和属性上的区别，那么钤印则不一样。它既然传承自我们的造物主——七维生物，就说明至少有一部分功能是和它在七维空间的定义是相似的。

    “我去做……我去做……”李小春高声哭。

    “是啊，副作用就是，我现在觉得身边的一切事情都索然无味，并且卑微可笑。”朱浩文凉凉地道。

    方菲竟然带着面巾纸，掏出来递给他：“你眼泪甩我脸上了。他们俩刚才下祭台去了。”

    “我们不确定七维生物会怎么处置我们这些‘蝼蚁’。一个族群对于与自己的力量相近的另一个族群，通常是防备和敌视的，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对自己抱有敌意，但对于远远弱小于自己的族群，又往往更容易抱有同情心。

    “我……我下不去祭台了……”罗勏哭着站在祭台边缘向下看，这祭台怎么那么高啊，那会儿自个儿是怎么上来的啊？

    怿然与同伴们的意识体和他一起跨越了维度，来到了七维空间。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有些憋闷。就像在《信仰》那幅画里一样，他呼吸困难，他喘不过气——虽然不知道一个意识体是怎么会产生这种感觉的。

    穹窿顶部巨大冗重的龙卷风柱在这一瞬间突然顿住，灰色的风皮，黑色的风芯，血色的风纹，在蠕蠕翻涌的过程中像被定格成了丑陋又恐怖的熔岩巨兽，脚踏着荒冷的大地，头顶着森茫的天空，弯着鳞甲腥臭的庞大身躯，盯着身下小小的那一方祭台。

    “还能干嘛。”方菲说。

    晴朗透彻的高原夜空，冬星寥落，却灿然生辉。远处雪山连绵，苍远壮丽。

    抹去锚印，是极简单的事。

    穿过那厚厚的云层，透过那高远的天空，掠过那盛大灿烂的宇宙星河，一路上升。

    ——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丢脸的礼物是自己做出来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