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勇敢

/>     “所以……所以我们还得继续……继续死……”华霁秋喃喃地道。

    可，她也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白白受了这番折磨而无为死去。

    “不行！”朱浩文断然一声，见柯寻看着他，便转头指向牧怿然，“……他还在想办法，如果说我们真的能像每一幅画那样九死一生，那这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寄托在他的身上。所以你现在不能死，你死了，他肯定没有办法再冷静思考，或者，就算还能冷静，你死了对他来说一切也都没了意义，不是吗？就当是，就当是为了尽量找到彻底终结的办法，就当是为了不再产生下一批入画者，你，你这一次，这一次走在后面，可不可以，柯寻？”

    枪声响过，方菲的身体就像她一惯的性格那样，干脆利落地倒在了祭台上。

    而不能选择一个痛快的，不需要过多痛苦的死法。

    “我看不到……对不起……我什么都看不到……”吴悠大哭，“我不顶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几人忙循声看去，却见岳岑正一手费力地撑着拐杖，另一手捂着腹部，刺目的血从指缝间渗出来，她的脚边掉落着一柄沾了血的水果刀。

    秦赐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他在延长岳岑的痛苦，他把她从死亡的安宁里硬拉回来，继续接受痛苦的折磨。

    “不，这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柯寻沉声道。

    说着抬起手，用美工刀锋利的刀锋，颤抖着，却用力地，割向了自己颈部的大动脉。

    这么说着，掏出了自己的那把美工刀，“这一次，就让我先来为大家打头阵吧，柯儿，大家，”卫东笑着说，“另一个维度见。”

    大家震骇又痛心地僵在原地，看着卫东的血在他身下的祭台上四溢流淌，这浓热鲜灼的血液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般，不断地喷涌出来，然后散开，形成一个个血红的鬼文图符，涌动着，四散着，迅速地覆盖着祭台。

    柯寻说不出话来，悲伤地看着他。

    穿越回过去？会穿越到过去的哪个时间段呢？昨天？入画事件最初？还是，上古的山海世界？

    岳岑费力地笑了笑，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大家……不要太着急，尽力……拖一拖时间，你们看……方菲牺牲后，风中的怪物又……又消停了一些，虽然很短暂……但我们……我们可以尽量拖延一下……给……给小牧留出尽量多的时间，大家尽可能地……拖到怪物快要冲膜而出时，再……”

    最为残酷的是，无论这个方法成功与否，这个人都将在无比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可……

    “——东子——”柯寻嘶吼着扑过去，却只堪堪将卫东喷涌着鲜血跌倒的身体接在怀里，柯寻紧紧地抱着他，一时间竟无法再发出声音，只有胸腔里细微地撕响着痛不欲生的哀鸣。

    岳岑终于还是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这一次，是永远。

    柯寻忽然从卫东的身边站起来，他将他安放好，转头大步走到吴悠身边，伸手罩在她的头顶，声音沙哑却又带着异样沉定地道：“吴悠，抬起头，看一看东子，或者方菲，用看骨相的方式，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

    “来不及了——没有办法了——只有死——只能死——”卫东抱着头，绝望地望着头顶的上空，罗勏在他的身旁瘫倒，蜷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坚强，理应得到馈还。

    显然大家也都很清楚实现这一设想的困难程度，一时陷入绝望的沉默。

    一句只有入画者们才明白的诀别词。

    “不——不——”吴悠崩溃地尖叫，抱着头蹲了下去，拼命把脸埋在膝上，混乱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岑姐，手枪借我用一下。”方菲的声音响起来，见她拿过岳岑别在腰里的备用枪，转身走到十几步外，抬手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另一个维度见。”

    牧怿然紧紧蹙着眉，抬眼盯着顶上的旋风，他还在思考，还不肯甘心，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又不是公交车，想在哪站下车就在哪站下车。

    “岑姐——岑姐——”顾青青难过地摇晃她的身体。

    而这个方法，不见得就会成功，没人知道得濒死到什么程度才能看到，到了那个程度是否还能强撑一口气把信息传达出来，也许完全没有机会说话就已经彻底死去，也许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一切都是纯粹的幻觉……

    卫东揩了把脸，提了口气上来，一边仰起头看着那风体里狰狞钻出并扭动着向下卷来的诡怖怪物，一边用手在兜里颤抖着摸索：“我一直都很胆小懦弱……从小到大都是躲在柯儿的身后，从来都是被他罩着，护着。但这辈子，我想要勇敢一次……”

    捕捉时空隧道？怎么捕捉呢？

    岳岑重新有了微弱的意识，但已经没有再度睁开眼睛的力气，她翕合着嘴唇，几不可闻地说着什么。

    这样的忍受无疑是最残忍的虐待，且就算忍着些又能怎样呢？人是必须要死的，即便忍着能活下来，也还是要再次把自己弄死……

    “我听着，我听着，岑姐，你……”顾青青拼命地咬着牙憋住自己的哭声，怕干扰到岳岑的说话声，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你忍着些”，却又反应过来这句话的不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