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见了,朋友们。”
直到身边肆虐的暴风里,像是沸水水面上冒出的气泡一样,汩汩地向外涌动着古怪且恐怖的形体,它们被风膜堪堪包裹着,眼看就要破膜而出。
“怿然,我爱你。”
没有人回答,但答案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不会的!”李小春吼,“山海时代的人类也没有灭绝啊!”
“准备好了么?”狂暴的风沙里,已经分辨不出谁的声音这样问了一句。
背上背包,两人牵着手走出帐篷。
枪声在暴风卷滚里、在群山包围间不断地回荡,柯寻怕他误伤了同伴,上前硬是把他摁了下来,却没有注意到牧怿然忽然回头,向着众人入谷时来的方向看去。
只是,这口气也是每个人所竭力撑着的,最后一口生气。
过了半晌,听她说道:“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只是石头……”
“说得是。”柯寻没再多说,同牧怿然一起攀到了祭台顶的边缘。
几乎就只是在这么一记拥抱,一个浅浅的亲吻中就迅速结束了。
“别妄想了,”朱浩文冷冷地道,“世界各国早就开始研究次声波武器想要投入人类之间的战争了,至今也没有一个国家完全研究成功,也不会等到人类研究成功,妖鬼早就把人类这个物种弄灭绝了!”
“——老天爷!下辈子你一定要让我投生个富家少爷啊!”李小春撕心裂肺地喊。
可是没有人能说出这句话。
柯寻垂下眼皮,半晌叹了一声:“所以我们说来说去,仍然是没有办法。”
李小春软下来,一抽一抽地哭。
“那看看风里呢?”柯寻指向远处风暴最急最浓最厉的地方。
“上吧。”柯寻说。
同伴们也正从其他的帐篷里默默地走出来。柯寻不愿去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将目光望向铺天盖地的暴风中,那座阴蜮矗立的鬼祭台。
“你冷静点,”柯寻钳着李小春的胳膊,直到他疼得额上冷汗冒出来,“你这么做,什么事都不顶,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你之前不是决定要登上祭台了吗?后悔的话,可以,不勉强你,你可以离开这儿,谁都没有权力勉强你,你先冷静,小春,听见了吗?”
“对,”柯寻说,“所以,说不定我们现在走到了这一步,也已经是在未来穿越回山海世界后,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后所得到的结果。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是否穿越回山海世界,我们都无法改变即将面临的死亡的结局……对吧?”
现在,它没了。
十三个人对视着,沉默着,艰涩地喘息着,无助地哭泣着。
“我说不出来——无法形容——就是——就是可怕到看一眼就想当场死掉——”吴悠捂着眼睛,蹲下身用力地把自己抱成一团,然后嚎啕大哭。
“我不想死——”
吴悠又惊又惧地尖叫了一声:“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风里头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没时间了……”又有人说,“再犹豫下去,等天亮之后,这个世界恐怕就是妖鬼的天下了。”
牧怿然随后翻上,两人把梯子架靠在祭台壁上,登到梯顶后便开始徒手向上攀。
还是没有人动。
十三个人艰难地迈开步子,像背负着苍沉的万古群山,像跋涉着空茫的千年岁月,僵硬地迈入将要吞天噬地的暴风中。
柯寻一时说不出话来,哽着嗓子点头,然后伸开双臂,同牧怿然紧紧相拥。
“愿此事彻底终结于此。”
“人类做惯了世界的主宰,还会允许妖鬼篡位、让自己沦为被猎杀捕食的对象吗?
柯寻扎着头摆了摆手:“行了,浩文先生,你打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收工了,最后这点时间我想在怿然怀里哭一会儿。”
“下辈子,给我一个家。”方菲一字一句。
“虽然很遗憾,但……就这样吧……”
牧怿然爬在他的前头,略等了等他,顺便答他:“也许他们各有各的办法,不要小看古人,能闯过画中幻境并最终根据线索找到这儿的人,绝不是能力一般和考虑不周的人。”
“爬吧。”有人说。
“等一等,”这次是柯寻开口,“吴悠,你用看骨相的方法看看这个祭台。”
“希望下辈子能让我平淡过完一生……”
“你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朱浩文掀开帐篷帘子,外面已经是飞沙走石,整个天与地之间都已被狂暴的风充斥,每夜必出现的那些龙卷风柱,在今夜已经完全连成了一片,成了一堵擎天踏地的风墙。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快的几分钟。
而李小春的决定,却也同样像是代表了大家的决定,一腔犹豫挣结的心思,在“我上”这两个字落地时,也跟着被牢牢地砸实在天平的一端,并且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绳子扔到祭台的另一边去,有人接住后拴到汽车上,绳身上结着一串绳套,形成了一套绳梯,下头众人可以踩着绳套往上攀。
莫名地,所有人竟觉得松了口气。
十三个人沉默地向着祭台的方向走,黢黑的身影里,浸透着无尽的死寂,绝望,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