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锅

    董栋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拳头冲向莫鍪，而莫鍪就像是一头雄鸡般，高傲，冷厉，锋锐，睥睨一切地冷冷盯着董栋。

    一盏巨大的灯被点亮，巨牛们支好桌椅，端上几盘各式的青菜、蘸料，并将疑似火锅底料的东西扔进铜锅里煮。

    袁源惊恐凄厉的叫声几乎响彻了整个院子和农舍，激起了农舍内一片混乱的吵闹。

    同舍的几个画内人凑到窗边，探头探脑地向外看，窗口很大，即便不走上前，也一样能看到院外的情景。

    “……”毕敬不跳了，怏怏地嘟哝了一句，“我……我就是想有个伴儿……”

    卫东尽管心情沉重，还是忍不住对扎着头走回身边的柯寻低声嘟哝：“要不我勉为其难也让你当我几天临时男友？也照顾照顾我一下呗。”

    柯寻没有理会，只一味低着头继续鼓捣。不过片刻，九个大小相等的可乐瓶被他分成三排三列地排列紧密，并用从别的食物包装袋上薅下来的透明胶紧紧缠在一起，而后拎着走到牧怿然身边，弯身把瓶子底朝天地放在他腿旁，低声道了一句：“坐吧。”

    旁边的董栋突然暴起，冲上前一拳就把那人抡在了地上，而后一言不发地跟上去，以一副拼命的架势摁住那人往死里打。

    “少意淫我，好基不事二夫。”柯寻说。

    正闹得不可开交，突听有人沉喝了一声，一群人骤然安静，却见那个叫做莫鍪的人正在一伙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人群立刻向着两边分开，给这人让出一条路。

    巨牛拎着两人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所有的隔间内都发出躁乱的吵闹声，有人在惊叫，有人在说笑，有人在唱歌，有人还在忘我地打架。

    柯寻好不容易从外围挤进内圈，正要拦下董栋欲再次攻上的身形，就听得远处一声牛叫：“哞哞——”

    肉片最终盛盘，被端上了巨牛们的餐桌，一筷子夹起来，丢进锅去，搅动拨散，汤水浮起血沫，血沫滚了几滚，变成白而浊的废沫，被勺子从锅边撇出去。

    牧怿然顿了顿，说了一声：“谢谢。”果然坐在了这瓶子做的板凳上，竟然很结实。

    画外人们聚在一起，有意识地四处走动勘查地形。

    “在这幅画里，你可以把它们当成食肉动物，”牧怿然道，“确切的说，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人。”

    汤滚沸时，几双筷子伸进去，夹起已变成灰粉色的薄薄的肉片，在蘸料碟子里翻一翻，送进了巨牛的腹内。

    几个画内人就地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直接入睡，画外众人还有些不适应，就都站着。

    卫东和毕敬在墙角吐成了一堆，秦赐和朱浩文坐在远离窗口的地方，偏着头只对着栅栏门的方向。

    他们像是习惯了这一切，又像是愚蠢地不明白这一切，他们像一群真正被豢养得只知吃喝拉撒，而不清楚自己身为刀俎命运的低等动物，愚蠢地狂欢，愚蠢地醉生梦死，愚蠢地在最后一刻才骤然惊觉自己这条生命的悲哀。

    早餐完毕后，巨牛打开了隔间的栅栏门，放人们去农舍外的草坪上自由活动。

    董栋痛哭着跪倒在地，没人上前去安慰他，因为任何言语都安慰不了现在的他。

    然而这片农场果如牧怿然所说，实在太大太广，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仍然没能找到农场的边缘，倒是在这片农舍的后方，又远远地看到了一片农舍，农舍前面的草地上三五成群地坐躺着几十名全身**的女性。

    柯寻望着远处，一头巨牛正迈步过来，人们有些慌地散开到四周，鬼鬼祟祟地冲着巨牛张望。

    碗筷酒碟的相撞声渐渐响成了一片，伴随着巨牛之间听起来像是说笑的哞哞声，清晰地透过窗口传进农舍。

    许是袁源的死让他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刺|激，他似是想把这冲击造成的悲痛愤懑全部靠暴力发泄出来。

    当腔子里的血放尽，巨牛用刀尖剖开了袁源的肚皮，掏出五脏六腑和肠子，扔进桶旁的盆子里，而后用水将腹腔冲干净，剥去皮，就有一头巨牛走过来，拿了特制的刀子，将只剩下了肉与骨的袁源灵巧熟练地削成了肉片。

    “这货拉着我把这些东西挡在了身后，那牛喝得醉醺醺的，没注意。”卫东甩着为了挡瓶子而被溅得满身的水。

    “看样子，在这幅画里人类和牛的位置互换了。”柯寻说，“但牛不是只吃草的吗？”

    巨牛们的晚饭持续到了午夜，酒足饭饱的牛们歇了片刻，收拾了残桌，就拿着水管进了农舍进行冲洗清理，把人类的屎尿和吃剩下的垃圾冲进每个隔间挖有的水槽里，打理干净才收工离开。

    卫东：“不知道董栋明天醒过来会怎么样。”

    卫东：“……你真是贞烈节基。唉……你说，今晚这就算过去了吧？”

    “没什么比把它们当成人更可怕的事了。”柯寻淡嘲，“希望它们别想着顿顿吃火锅，毕竟有害健康——如果人类的坏习惯它们也有的话。”

    “你他妈的……”卫东哽咽了一声，把自己的手背摁在嘴上，不肯再说话。

    “源儿——源儿——”董栋急了，拼命跳起来想要够到袁源，奈何巨牛实在是太高，把袁源拎在半空，与地面还差着几层楼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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