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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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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是无能为力了?”皇帝诘问。

    这一日众妃嫔相谈甚欢然后离去。到了第二天,殷美人早晨忽然起不了身,口中呓语,身体沉重。请了太医诊断,吃了两天的药,半点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

    徐氏错愕了一瞬,若无其事地将竹管收好,告辞离去。

    娘家的事已经足够让人失望,而夫家的事,则让她感到绝望。

    倪氏坐了一会儿,转念又想起家中烦事,连太医都请来看过,吃了多少药,半点成效也没有,或许该借助其他方法扭转乾坤。她又命人把小厮叫来,“你说那妇人来了好几天,都说了什么?”小厮道:“她说我们府中气象异常,有,有……”倪氏瞪着他,小厮咬牙说道,“有断嗣宫祸之象。”倪氏一拍石桌,“妖言惑众。”一旁的奴仆都不敢吭声。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纳妾问题了。

    “相爷真是深谋远虑。”子虞真心赞扬。

    “是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布的局。”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这一日终于放晴,倪氏到后花园中散心,看着阳光照在粉墙青瓦上,反光粼粼。墙外突然有一阵争执声。她暗生怒火,将看守外院的小厮唤来,问道:“外面这是吵什么?”小厮战战兢兢地答道:“有个妇人,已经连续来了好几天,说来替我们府中化劫。”倪氏一哼道:“什么人都敢上门来招摇撞骗,将她赶走。”小厮急忙去了。

    倪氏见那妇人衣着普通,因在外面走得久了,脸颊、鼻子都被冻得有些发红,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她问道:“听说你在门口胡言乱语,有什么目的?”

    子虞微笑颔首,将名册放到一旁,转身去了寝殿。徐氏一直偷偷打量,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过了片刻,才有些微的衣裙婆娑声,子虞的身影从屏风后踅入。她手上拿着一只极细的竹管,颜色暗沉,很不起眼,递到徐氏的面前。

    “荒唐!”皇后眼光一瞥到,又惊又怒,脸色铁青地瞪视她,“这等污秽之物,你居然带入宫苑,莫非不想要性命了。”倪氏被她截断话头,又被劈头盖脸一顿痛斥,脸上又青又白,喃喃辩道:“若非你宫中出了鬼魂害人,臣妾怎会想出此法,鬼神之说,一向玄妙……”

    秀蝉疾步赶回云音殿,将宫女和宦官遣开后,将打听来的事详细地交代一遍,“娘娘,您的病一直反复,莫非也是……”她吞吐着问。

    近来后宫之事一直让皇帝烦心,到了二月底,东明寺主持奉旨入宫讲解佛法。皇帝开辟了云音殿作为佛堂,让众僧烧香诵经,以驱邪祟。

    将身边得力可靠的人擢升,不可信的人排除,子虞拿着名册独自思考。

    周公公来到皇帝身边,虽然声音压低,可两次提到“交泰宫”,却没有逃脱子虞的耳朵。皇帝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神色铁沉,冷峻难言。他霍然站起身,一言不发,离殿而去。

    “娘娘此症,汤药不能及,针灸不能致,”他清晰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也许并非是医术能治。”步寿宫内的宫女宦官都大吃一惊,暗暗瞥着这个大胆的太医。

    郑太医额上已沁出了汗,在皇帝审视的目光下写了两张医方,心中却并无把握。

    到了腊月,天气已是极寒,雪如飘絮,天色晦暗。

    褚太医被皇帝一顿训斥,声音依然沉稳,“陛下明鉴,玉嫔娘娘的脉象驳杂混乱,时好时坏,病症顽固,与殷美人一致。若说是由吃食引起,臣细查过,两位娘娘并没有吃过同样的东西。若说是传染致病,下九宴时又不止两位娘娘,实在难以判断病因。”

    厌胜之术,类属巫祝,一直都是难以企口的禁忌,历朝历代都为君王所不容,但是又未曾真正绝迹于后宫。当这个词再一次被提及时,在场的工人都意识到,一场宫廷的巨变已经近在眼前。

    子虞重重吸了两口气,虚弱地说道:“头疼……像针扎。”

    交泰宫那些闹鬼之说早已传遍宫廷,围绕在子虞身边的女官宫女们都暗暗哂笑。子虞梳洗上妆完,对来通报的宦官说:“皇后有恙,我更应该去看一看才能安心。”宦官面带苦色,只能领路。

    “妾遇到一个奇人,观相已知我们府中近日有难,她教了妾一点奇术,将劫难转嫁他人……”她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绸布缝制的小人。

    充媛等连细看的勇气也消失了,匆匆离开交泰宫。不到半个时辰,宫正司就通报到了御前。皇帝闻言大怒,责令彻查交泰宫。

    到了二月上旬,天气连日放晴,阳光暖融融的,似乎已有回春之意。交泰宫中却依旧冷峭,凛冽的寒气似乎在这里盘桓不去,事情起源于宫女之间。

    徐氏道:“为这一天,相爷等了十年。”

    褚太医道:“臣在学医时,师傅曾说过,有一种情况,药石罔顾。娘娘是不是冲撞了什么秽物?”

    “娘娘……”殷美人的手有些颤抖,说话也吞吞吐吐,“这,这事能成吗?”

    交泰宫外等待的妃嫔有不少,司仪柔声安抚道:“皇后娘娘连日操劳,现在还没有醒,望娘娘们体恤一二,等过几日,皇后娘娘精神好了,请娘娘们再来。”

    妃嫔们本是趁今日来探个虚实,看见这阵仗心里已经有数。等子虞来到时,她们纷纷围了上来,相约到后苑中闲话。

    “再牢固的墙也会有缝隙。”徐氏款款笑道,“若娘娘想在皇后那里传句什么话、递上什么东西,还是能出点力的。”

    旁边一个妃嫔忽然拉住了子虞的手,她转头一看,是殷美人。

    皇帝当时的神情,谁也不敢抬头去看。

    太子走到跟前,面色阴沉地看着子虞,双目在灯火下如同含着噬人的野兽。

    子虞却感到有趣,她并不熟悉这个皇子,却一直听到他的传闻,其中包括宽容、稳重、有君子之风,唯独不包括莽撞。可他居然在事情还没有定论前就对她当着宫人的面质疑。

    秀蝉有种感觉,自子虞病后,脾气变得让人难以捉摸,随口一句宫中混乱,也不像是口误。她心藏疑窦地离去,还未到永延宫,就看见连绵的灯火将宫殿映得亮如白昼。每五步都有禁卫伫立,兵戈如林,在灯火下透出森森寒光。

    子虞明显地怔忪了一下,“太医院有几个姓褚?”宫女为她这个问题笑了一下,“只有一个。”

    等到了第二日,那妇人果然又来了,小厮立刻将她领到内院。

    子虞闻讯后打算去探望殷美人。

    徐氏用手摇了摇,见子虞毫无表示,拔开塞头,一脉细细的桂花幽香顷刻弥漫开,猝不及防。她有些讶然,当然不敢相信子虞避开宫女,亲自取来的,会是一直普通的花露。

    二月某一天的夜里,值夜的宫女忽然在宫中大嚷大叫,口中说着旁人都不懂含义的语句,宫人将她拿下,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宫女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指着宫殿的黑暗处,叫唤着一个同伴的名字。熟悉她的宫女都变了脸色,那个名字的主人已死去多年。

    这日一早宫女们来唤她起床,隔着床帐唤了好几声,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女官们大胆地掀起床帐,只看见子虞躺在锦被里,脸色苍白,眉头深锁,睡得悄无声息。秀蝉赶紧上前推推她的肩膀,她低声呓语了一句,谁也没听清。

    宫中早设了玉座珠帘,子虞坐下后,皇帝就停下与主持谈论的佛法,转头对她说:“若是有什么不适,要及时说。”

    子虞醒来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虽仍有些胸闷气滞,但下床走动已不是问题。宫女见了不禁欢喜,“佛法果然高深,这才念经一日,娘娘就好了许多。”子虞微笑不语。

    她的父亲年末时突然病倒。腊八、年后,她几次回去探看,情况都没有好转。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榻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两朝为相的重臣,如今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妇人不急不忙,还施礼告退,“夫人不信我就罢了,劫数就在眼前,到时夫人莫后悔。”

    连不理世事的僧人也感觉到气氛异常。

    不再理会他的举动,她领着宫女们离去。

    赵琛从南国回来时是重伤被抬入府中的,一条腿因为被马蹄践踏,几乎变了形状。养伤用了两个多月,伤好后却更让人伤心,他没有了行房的能力。他们成亲许多年,一直没有子嗣,赵琛明着暗着想要纳妾,她一直都不曾松口,她的父亲是倪相,即使是他的皇后妹妹,也不得不顾忌。

    倪氏呆滞了片刻,忽然大怒,大声将家仆叫来,道:“将这个妖言惑众的疯子给我赶走。”

    子虞无声地笑笑,轻拍她的手,“想想你兄长的伤,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殷美人咬了下唇,肃容道:“娘娘所说极是。”

    “真香。”她笑着试探,“不知娘娘想用在何处?”

    妇人微笑道:“若真是无劫无祸,夫人怎会请我进来,可见我估算的并无差错。”

    走到宫门时,她犹自气愤,忽然在拐角处撞上一个洒扫的下等宫女,衣袖上染了一片水渍。宫女慌得险些落泪,只垂首道:“妇人莫怪,后殿有贵人休息的地方,不如让奴婢帮您把衣袖烘干。”倪氏也不愿意这样狼狈地离开,只能随她去了后殿。

    事后,褚太医因为失言而罚了一年的俸禄,但并未免职,皇帝走时,甚至没有提起撤换太医。子虞觉得,也许他并没有那么生气。

    子虞身边的女官回过头去,太子的话语遏断在风中,他拂袖转身即走。

    众妃嫔在一起能说的不过是珠玉配饰,今日诶有皇后坐镇,话题就越发放开了。虽然不能明着说交泰宫的是非,但是挤眉弄眼,指桑说槐确是少不了的。子虞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趣。

    众人都以为她疯了。

    宫女们熬了药汁,服侍子虞服下,皇帝一直陪伴到上灯时分才离开。

    可谁都知道,他说的有朝一日,是指哪天。

    皇帝皱起眉,不愿再和他兜圈子,“有话就直说。”

    靠近的几个宫人听见了这句话,分外心惊。

    “臣猜想,有可能是厌胜之术。”他微微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出准备了许久的话语。

    太子阴狠地说:“我知道是你。母后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玷污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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