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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寒窗剑气凉风过,一夜天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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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也会逗着小宝宝笑时,她的眼神分明也是柔软下来的意思;她看见他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她身后时,她每每在惊过之余明明也是有说不清的期待在里面的。

    以至陆凉风竟然忘记了,这个男人不嗜血,并不代表他不会嗜血;这个男人平日里的爱好都很良性,也不代表他就没有不良爱好。

    陆凉风面沉如水,几乎是咬牙:“唐信,你疯了。”

    参与联谊会的青年们,有很多已经被硬生生灌醉了,浑然是醉死的状态,因胃部剧烈的抽搐而呕吐不止,而方才那些曾和陆凉风对饮过的男生,唐信更是一个也不肯放过,非要灌至酒精过量而昏迷才肯罢手。

    陆凉风看了一眼楼下花园里正被唐涉深押在怀里走不了的程倚庭,眉头一挑,对唐信正色道:“你的父母有没有教过你,偷看不该看的,会长针眼。”

    “你够了没有!”她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跟你之间的账,你来找我算,没有必要牵扯到其他人。”

    “这个……怎么会!”韩慎字斟句酌,务求给他一个安定人心的回答,“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在望着你的床铺啊!”

    唐信闭上眼:“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当年你为了我放过陆凉风,无非是想牺牲自己成全我的这一场感情。我很抱歉,我终究是辜负了你的期望。”

    “陆凉风,”他忽然开口,何其挫败,“我不懂你。”

    “说不是你,”他埋首在她颈窝,声音哑得不像话,“陆凉风,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全部不追究。”

    凉风缠指,困他今生。

    可是她没有办法,要知陆凉风此生的情劫,早已都是带了血。

    唐信简直是存心要把坏事做尽,逼人而来的寒意:“你跟我回去,下场不会太好。我今晚脾气不太好,你考虑清楚。”

    “停止吧,”她忽然这样说,隐着放弃的姿态在里面,“唐信,对我,你收手吧。”

    唐信今晚显然没什么耐心,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敛了敛,一低首的瞬间唇边就飙出了两个字的命令:“动手。”

    “怎么,”韩慎问得随意,“她又不理你了?”

    韩慎:“……”

    陆凉风盈盈将唇一勾,心里晓得这一晚她是将她这一生的生命都在他面前开透了。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很美,所以纵然这一刻他与她几乎走到拔刀相向的地步,她也依然浅笑,只想将这一生的笑容都在他面前开尽,明朝谢了也无妨。

    “我也不清楚。”事实上程峰是真的不清楚,陆凉风有家室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其身份的不好惹程峰也是明白的,但程峰怎么也没有把陆凉风和这个男人联系到一块去。

    一番惊天动地的对抗过后,整个场面掌控在谁手里,已足够令人清醒。

    陆凉风这人虽然常年行走在黑白两道,对于某些事比如陷害唐信这回事她的做法确实很没有道德,但大概是自己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所以陆同学对于男女情爱这回事的道德感倒是令人意外的高。

    “哦?你这么认为?”他抬眼望向她,勾唇一笑,语气很真诚,“一星期前的那一个晚上我对你做了一回君子,结果一直后悔到了今天。”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唐信啊,你这是让自己在受罪。”

    这是一家在黑白两道都十分有名的刺青店。店主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爷子,早年也是闯白涉黑的一员猛将,如今虽淡出尘世,但刺青时下刀的手法与力度,分明透着一股精准与狠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尘世肉身上刻出巧夺天工的形与色。

    “哦?看来你的记忆力不错,还认得这些老朋友。”男人转身,看向身后这一群默然肃杀的人,十分悠闲地道,“各位,今晚就当作是‘堂口’朋友叙旧,表情不要这么严肃,会吓到小朋友的。”

    他没有办法去忘掉这个人,也没有办法去从“陆凉风”这三个字中抽身退出来。

    “我下手比较重,搞不好一拳下去能把你胸口肋骨打断三根。”

    唐信走过去的时候,陆凉风正仰头一口饮尽酒杯中的酒。完全是豁出性命的喝法,对于风月场中的公子小姐而言,没有比这样的玩法更带感的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握着玻璃杯骨节泛白的手,她明白,他已动了杀心。这样的人是不能动杀心的,因为他杀过,也被杀过,了解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更了解该怎样去做这件事。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到极致的年轻人,忍不住劝他:“当年我就告诉过你,手指部位纹身是最不易的,皮肤太薄,容易刺到骨节。简言之,不仅会有钻心的剧痛,而且纹上去的眼色也不容易掉。你是忍了多少疼才使得这样一个‘风’字纹身牢牢嵌在了你的手指上,如今你要除去它,这种疼的程度会是当初的成倍。”

    寒窗剑气凉风过。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宁可挽剑也不含情的名字,她的人也注定会更薄情一些?

    诚然陆凉风是受过训诫的棋子,是已将命卖给他人的死士,但她终究忘记了,她也是有感情的。一个人,只要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就无法再和欲念抗争。

    闲花香衣裳。唐信忽然抬手,捡起掉落在肩上的一朵白花。他定定地看了它好一会儿,眼神温柔。清冷的色泽,泛一夜的月光,杀气重带着倦意,像极了她。他一生对这样的女孩子不设防,常常半夜惊醒将她抱紧,哪怕她并不需要他。

    陆凉风脸色很冷:“唐信,那一晚的错误已使你后悔,又何必再犯一次错。”

    唐信闭了闭眼睛。他几乎有立刻毁掉这个女子的恨意。

    风亭年轻的执行人勃然大怒,面对侯爷,抬手遥遥指着被压制着绑进来的陆凉风,厉声道:“她是我的人,我的人不能动,谁敢说不知道?!”

    一星期后的某一个晚上,花涧会所,被风亭的年轻执行人砸重金包场。花涧是堂口的势力范围,包得了这一个地方,需要的不仅是重金,更需要人脉与背景。

    老人自顾自进屋,放好刀具,声音里有着过来人的告诫,“这世上有一种最蠢的年轻人,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那一种人。唐信,你是聪明人,昔日能从堂口全身而退就是你的本事,所以,蠢人才会做的那些事,绝不适合你做。”

    “……”唐信嘴角一抽,斜眼瞥了他一眼。

    那一晚唐信实实在在地放纵了自己,在他看来陆凉风也是,这令唐信很欣喜,甚至很感动。陆凉风对唐信,到底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就在那一个夜晚,看着沉沉睡去的这个人,唐信甚至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底线般的决心:只要他觉得值,无论她是善是恶,他都不后悔。

    陆凉风难得地露出一丝调笑:“你很难得这么八卦。”

    几秒之后,唐信暴怒,随手将手中的移动电话狠狠砸在了侯爷的面前,沉闷的声响,机身摔得粉碎,伴随着一声不再压抑的怒喝:“混账——!”

    唐信端着酒杯,闻言,转头望去。这一望,恰恰看见了酒吧角落的沙发里,正和陌生男人碰杯对饮的陆凉风。

    陆凉风心情很差,沉声怒道:“住手……!”

    唐信莫名其妙,一脸理所当然:“我看我的,关江湖道义什么事。”

    唐信走过来,每近一步一凝眸。当他站定在她背后,听到她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唐信的心顿时也如同醉酒般沉了下去。

    韩慎想起方才打电话给唐涉深告诉他唐信这边可能会发生点事时,唐涉深一句“我很忙,唐信想玩什么就随他去玩”,说完就挂了电话,电话挂断之前韩慎隐隐听到了有小宝宝抱住唐涉深不放咯咯笑着要他抱的撒娇声,听得韩慎顿时脑门滚下一滴冷汗。

    一旁的程峰也看得目瞪口呆。程峰忍不住起身拉了拉正放下酒杯的陆凉风,凑近她,小声问:“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感觉吗?”他微微一笑,手指从她背部迅速滑了一道。

    侯爷沉声,使了个眼色,周围所有人就都跟着下去了。

    说完,她没有再看他,转身迅速回了房,“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

    程峰心里“嗷”的一声叫了下。今晚的联谊会是他邀请她来的没错,可是他充其量只是想让她参与一下集体活动,改变一下在同事们间“陆凉风这小子真是酷得欠揍”这种不良印象,他完全没有让她来疯玩的意思啊。

    正当两个人陷入拉锯战般的僵局时,一旁联谊会上不知这一对夫妻内情的朋友已经喧哗开了:“陆凉风,想临阵脱逃吗?荣哥的酒杯可都已经为你摆好了呢。”

    “是你做的。……把证据暗中透露给媒体的人,是你。”

    唐涉深第一眼即是见到了这样一个唐信:不言痛,不言伤,仿佛此刻他正经受的不是刻骨钻心的除纹身之事,而是久违的情人在他的骨节间描下一道余情的刀光。

    陆凉风挺有兴致地接了他这一句:“你想让我也像程倚庭小姐那样捶你一拳?”

    多年前,唐信就是在山林小道看见了这样的一笑,从此就堕入万劫不复的温柔乡。如今再见,他只觉得恐怖。

    话音未落,唐信那张线条优美的容颜忽然就近距离落入了她眼中。她的唇间陡然覆上了一道温热的温度,唐信身上那熟悉的清爽气息直袭她的感官,当她从惊骇中回过神之际,才发现自己竟已被他一把抱起跌落进了客厅的沙发。

    唐信闭上眼,想起那一晚陆凉风莫名在酒吧放纵的样子:“那晚和我在一起之后,隔天你就去酒吧喝了那么多,莫非是在犹豫该不该对我下手?陆凉风,我真荣幸。”

    “没关系,您忙您的。”

    “我知道你曾经受过的训诫是什么,”在这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他忽然就想对她说些什么,说些一直以来都想说却没有机会说的话,“无常,无我,缘起,性空,中道。”

    陆凉风沉默不语,额上渐渐有冷汗溢出。

    唐信的眼神明显是意味深长的:“难得看到那位少爷那个样子,想不八卦都不行啊……”

    看见她拉开门的决绝,一瞬间,他就笑了:“我以为,我没有机会了。”

    凌晨三点,一个人影独自在浴室,用温度最低的冰水冲刷身体。

    “你不用这么惊讶,也不用这么防我。我没有查过你,之所以我会明白这些事,无非是因为你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你没有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他抚了抚她散落的头发,有不忍在里面。

    “……”这种语气,可以想见,这个人之前是有过和各方势力交手的经验的,而且这种经验还不少,否则断然不会历练成这种平常的态度。

    “是不是调情我不知道,”陆凉风说得诚恳,“不过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还是不要抱有这种想让我也试试的念头比较好。”

    “其实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怀疑过吧?是,你猜得对,我没有失忆。”陆凉风就这样不带一丝感情地陈述了一个伤人的事实,“我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机会,继续留在你身边而已。”

    唐信忽然低头吻上她的唇。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境地。全然不是暴力,细水长流的温柔,就像是在用他的体温去温热她这一把冷刀。

    陆凉风被他硬生生地仰起了头,不得不对上他的目光,她对他有愧,但并不怕他:“我没有想过要说服你放过我。”

    他不明白,为何陆凉风年纪轻轻,却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

    忽然而来的撞击,令陆凉风被迫中断了回忆。尚未待她说话,唐信凉意四生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低地响了起来:“上一次我抱你的时候,你很投入,天亮之后你就不见了;而这一次,你连投入都没有了,还学会了开小差,你说,你该怎么说服我放过你?”

    “我不信,”他一遍又一遍细细吻着她的唇,重复道:“你在说谎。”

    陆凉风当即脚步一转,准备离开。在阴暗猥琐的角落偷看人家夫妻,不是有志青年所为……

    当唐信看了一会儿,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时,韩慎心里就有点数了:恐怕今晚,唐信会把这场子给砸了。

    这之后,陆凉风的移动电话常常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即使偶尔接了,也是极其敷衍的回避式回答——“不说了,我忙”“以后再说”“我没时间,挂了”。陆凉风对唐信哪里是冷处理,她根本是不想处理他好吗!

    纵然我们韩慎同学明白这种状态下的男人大都不会问出什么正常问题,他也做足了可能会听到“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这种低智商的问题,然而韩慎显然还是低估了唐信不正常的力度,这么个问题一抛出来,与其说韩慎是被问住了,不如说他是被唐信私生活的尺度给镇住了。

    她望向他,忽然开口:“我没有办法去表达一些事以及一些感情,是因为你我都明白的,必须做得到虚伪做得到不真,才能在这黑白不分的江湖扛得住大风大浪。寻常人的风浪无非是贫穷与富裕,而我的,却是存活与死亡。”

    “嗯。”男人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理所当然地摊了摊手,“因为今晚这一场,我不打算给各位拒绝的机会。”

    求救的、哭喊的、求饶的,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尖利而混乱,令陆凉风眼睁睁地见证了,唐信手起刀落的姿态究竟是多么的狠,把方才还祥和热闹的地方转眼就变成了修罗场。

    “我跟你,没有可能,”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冷漠地对他点醒,“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夫妻。……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不然呢。”陆凉风神情依旧淡静,只有细细去看,才会发现,她勾住他的颈项拉下他的手,分明有着孤注一掷的放纵。她看着他,就当她今晚醉了一场:“……不要的话,就算了。”

    韩慎的眼神忽然越过唐信,看向后方,触及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之后,韩慎瞪大了眼睛,一记重掌拍在唐信背上,语气很是惊讶:“你老婆!你老婆啊!”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所有的原谅与所有的不恨,只要有这样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痛就说出来,”老师傅在通红的烛火下,额头也布满了汗,不禁劝他道:“说出来,会好受些,不那么痛些。”

    只见二楼阳台的这两位——

    陆凉风偏了偏头,反手捂住他欺近的唇,语气很淡:“太晚了,你去睡吧。”

    陆凉风当然知道他在说今晚发生的哪一幕。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韩慎抓了抓头,很是惆怅,“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安慰人……”

    陆凉风不以为意:“哈,不是你拉我来的吗。”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办错的。”侯爷喝了一口茶,吹了吹氤氲的热气,“能让你唐信欠人情的机会可不多啊。你的人情,很值钱。”

    唐信闭了闭眼,再睁眼的同时,忽然扬手一抛,白色香花就这样从他手中被直直掷出去,一阵风过,在空中打着旋转幽幽离去不见。

    唐信皱眉。这赎金不多,真的不多,甚至少得不像是一个勒索方该有的态度。

    唐信好似浑然不觉痛。当针尖挑进他指上的肉,一点一点将深色的“风”字慢慢除去时,唐信心如止水,仿佛正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他眼睁睁见证着过往的历史连同过往的感情,正从他生命中被一点一点连根拔除。

    不是没有想过逢场作戏,也不是没有想过挑他做对手即兴玩一场,但这些年唐信待她的好有那么多,陆凉风对他下得了一次杀手,如何再下得了第二次!

    就在不久前,陆凉风在半山别墅酒宴的二楼阳台醒酒吹风时,眼帘一撩,就这么巧,撞见了正在底楼花园的角落里正被唐涉深半强迫着接吻的程倚庭。

    老爷子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拿回去吧,就当这一次是我给你免费做的。”

    有时候我们常常忘记了,当我们口是心非时,身体与身体相遇时的姿态才往往是最诚实的。

    一瞬间,唐信终于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好似全身的血液都被暴风雪冻住般。

    当陆凉风被迫靠在冰冷的公寓落地窗上承受男人那一瞬间贯穿而带来的撕裂感时,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这件事:再温和的男人,一旦动性,都是兽。何况唐信,其实并不温和。

    全场震惊。包括陆凉风。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她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对堂口的侯爷做出这样的举动?

    “……”

    唐信的眼色陡然变深:“我能理解成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就在程峰瞪眼静待事态发展的时候,陆凉风冷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召来这些人,你太过分了吧?”

    “能劝得动他的,就只有唐涉深一个人。”韩慎惆怅地抚了抚额,“可惜,唐涉深最近喜得千金,整个人都陷在妻子和女儿身上,旁人的事根本无心去理……”

    陆凉风猛然打了一个寒战。她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她不是他的对手,在现在这一件事上,她绝不是。

    唐信在一瞬间变得暴戾。他最痛恨的,无非是陆凉风的不争。男人沉默,几乎是不再有任何怜惜的,他占有她,伤她也伤己,咬着她颈部大动脉的肌肤,像是原始的兽,得不到,就咬断她的喉咙毁了她。他出声问,声音暗沉得不像话:“如果,我不收手呢?”

    “我们之间的账,你找我算。”后来,她惊怒过后反倒有种无所谓的情绪:“为了我而闹下去,唐信,你不适合做这种蠢事。”

    唐涉深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蹿出点火药味,言简意赅地说了句:“不准。”稍稍一偏头,薄唇便对准了她欺压了下去。

    “唐信,”她忽然平静地看着他,说了两个字,“做吧。”

    最糟糕的是,如今,对唐信,有些事,她真的已经下不了手。

    佛教中有八个概念:生,死,常,断,来,去,一,异。在他流亡的幼年时代,就有僧人对他讲,破除对这八个概念的执着,才是大智慧的人生。然而数年之后,一个陆凉风,终究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使唐信在今后都再没有办法做到,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来不去,不一不异。

    他永远都会记得,在当年与她成婚初夜时,她落血时疼痛难忍而把下唇咬出了血。那一个画面以及那一个陆凉风,令多年后的唐信即使明白他和她的这一场感情不过是一个阴谋他也依然原谅她。毕竟她身为一个女孩子,把最珍贵的东西完完全全交给了他。

    韩慎抚额:“唐信啊,陆凉风对你不是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反正再剧烈的疼,都不会比陆凉风那一日给他的痛不欲生更多了。

    从半山别墅的酒会抽身,唐信回到公寓时已分明有了些醉意。

    性之于男人,有很复杂的意义。据说,原始世界的男性以狩猎为天职,使得男人这一物种与生俱来极强的征服欲,当时光流转,世界换尽,唯独这一份天性却始终不泯不灭,隐秘地存在于男人的血液里,如一种古老的仪式,缓缓流淌。而今社会,仍能在一瞬间越过临界点唤醒这一血液中的征服欲的,就是性。

    陆凉风心下生冷,以她对他的了解为赌注:“唐信,你是君子。”

    他不信她如今行走在这烟火人世间,会没有感觉。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躺在地上,互相望着,谁也不吭声。

    唐信至今记得数年前,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原本属于婚戒的位置刻上他以为的一生的。旁人都以为唐信左手无名指上的“风”是风亭的风,又有多少人想得到“陆凉风”这三个字中也是有这样一个字的。

    唐信忽然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周围顿时出现了十几个男人,清一色的衬衫西服,连眼神都好似受过训练一般,保持着高度一致的表情:面无表情。

    老爷子神色一凛。“你确定?”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必要问清楚,“唐信,你这个纹身还是数年前我为你纹上去的。那时我就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如今我还是要再问一遍,你确定?”

    “既然是冲我来的,”年轻男子温和的样子当真是无害,哪怕正下着杀手,“……怎么好意思不回应一下,让藏在暗处的朋友唱独角戏呢。”

    他贴着她的唇问:“今晚程倚庭对你说了什么?”

    唐信神色淡漠:“嗯。”

    “没有,这种骗人的小把戏只有那种寻常人家纯情的父母才会用来吓唬小孩子,”唐信挺夸张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父母还教你这个?”

    明明是他一手将她逼至这一步,却还能做出不疾不徐“让你考虑”的态度,这样的唐信无非只表明了一件事:她考虑不考虑,都没有关系,反正他已将这场游戏的结局一手定下了。

    韩慎看着他:“你对女孩子一向很心软。”

    唐信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他想,一个女孩子伤起人来怎么可以这么多用不完的手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的打算是,留在我身边,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寻一个机会,去完成当年你未完成的任务?”

    “不,不是,”唐信垂了垂眼帘,也不晓得自己这样的心情算什么,“对陆凉风,我不是心软,我是没有办法。”

    唐信不知道。所以他终究没有下得了决心去尝试,而是做了一件最无用的事:找韩慎出来喝酒。

    “在场子里的就都是朋友,玩一场,交个朋友而已。”清秀的男人温温和和说话的样子当真好看,好看得令人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温和的人接下去说出来的话竟会是夺人呼吸般的威胁,“和陆凉风一个人喝酒怎么会有意思。这样,和我的人喝。赢了,条件随各位开;输了,也无妨,我要的很简单,只要把刚才和陆凉风对饮过的人交给我,其余各位,随意离开。”

    “为什么?”

    唐信走向她,不发一语,就在陆凉风以为他会暴怒之际,他却弯了腰给她松了绑。他握起她的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揉着她手腕上被绑出的红痕,声音何其温柔:“疼不疼?”

    “嗯。”唐信表情很淡,只点头做了一个极淡的回答之后就再无其他。

    直到酒宴归来回到家,唐信仍是比较沉痛的。人家的老婆做得如此调情的动作,由陆凉风做出来怎么就能变味变得这么厉害呢。

    陆凉风脸色一变,极力掩饰住内心震惊的情绪。她没有转身,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陆凉风慢慢地转身,深吸一口气,与他对视,这才发现唐信的眼睛早已是深不见底。“你想干什么?”

    唐信眼神阴郁。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被自己的女人一把推开,都会阴郁。

    唐涉深站在他面前,定定地望着这个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受伤更不会后悔的男人:“唐信,你的感情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对我抱歉。”

    “风亭的唐信,如今依然和当年一样清明透彻。”她一笑,分明和当年在他面前坦诚卧底身份时的那个陆凉风一模一样,冷血、没有感情,“这一步险棋不好走,毕竟重获父亲信任,是需要对你下手,来证明我的实力的。”

    付骏松了一口气:“这倒不多,对方只开口要一千万的赎金,就能赎回这条新闻。”

    这个人没有了,他会不会比较快乐?

    侯爷了然,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都是敢玩命的狠角色,唐信变本加厉,微微抬首,扫了一眼正被堂口众人强行灌下烈酒的联谊会青年们,薄唇微动:“喜欢喝酒是吧?好啊,今晚我请各位喝个够。喝不醉,就死。”

    “竟然能让我见识一场这样一个你!”唐信的声音已经全然阴冷,从此之后,他再无半分温柔可以给她,“……陆凉风,你当真是,待我不薄。”

    四周陡然寂静了下来,今晚参与联谊会的男男女女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纷纷沉默了下来,有胆子大的人暗自发生问程峰:“发生什么事了?”

    唐信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唐信垂了垂眼,一个用力,深深埋进她体内,陆凉风一记惊喘,他就这样抱着她静止不动,紧紧贴在一起。

    陆凉风握紧了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如果,我没有想要对你负责的打算呢?逢场作戏,玩你一场,唐信,你想清楚,这种事我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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